江湖江湖 (3)





有父亲,于是就原谅了那可恨的张玉郎。
  “开始张玉郎表现还不错,师父也顺利地产下了孩子,可不久他故态复萌,常到二十里外的小镇上去寻花问柳,以至被他的仇人发现一直追踪到渡口。
  “张玉郎的仇人是武功高强的七兄弟,他们有个八妹,被张玉郎始乱终弃,以至自杀。而他们的父亲因女儿之事当晚便气得咳血而死,他们的母亲因伤心哭得双目失明,不久亦死去。七兄弟对张玉郎恨之入骨,变卖了家产到处找他,终于在这渡口将他团团围住。
  “张玉郎虽然害怕,但诡计多端,趁七兄弟一个疏忽制住了他们的老四,扬言若不放过他,就杀了老四。其余的六兄弟立即将刀架在摆渡的老夫妇、我师父和出世不久的孩子头上,想利用他们要挟张玉郎。
  “谁知张玉郎为保自己性命,凶性毕露,发出两支袖箭杀死了摆渡的老夫妇,并说他是不受要挟的。七兄弟若不立誓放过他,就立即将老四杀死。七兄弟想摆渡的老夫妇乃无关之人,张玉郎总不会置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于不顾的,于是仍不肯松口放他。可张玉郎为了自己的性命竟丧心病狂地一箭将自己的孩子射死,又一箭射向师父,想让七兄弟无人质可要挟。
  “师父见张玉郎如此没有人性,竟将自己的孩子杀死,顿时晕了过去。眼看又一支袖箭要射到她的心口,突然有人一剑将袖剑打落,却是我太师父救了她。
  “太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一剑杀了张玉郎,带走了师父。从此教师父学艺,待她有如女儿。师父经此遭遇,看破红尘,也恨透了男子的薄幸寡情。而太师父亦曾是情场中伤心之人。每年都要与师父出外游历半载,专杀始乱终弃的负心男子。
  “后来太师父羽化,师父就让我跟她去做这事。我因思念父母,想回宝石谷一趟,就先跑出来。她见我与你在一起,当然怕我上当吃亏,就一定要带我回去。”
  说到这里,杨清惠幽幽地望着张寻,轻叹一声道:“只要你不似张玉郎那般待我,不令我如师父那般伤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寻听了虚静道长的故事,已理解了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随即听到杨清惠真情流露的忧叹之语,不觉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竟似痴了一般……
  如此又过得一日,船因顶风而驶,速度奇慢,两人颇觉无聊。杨清惠便又让张寻教她“切口”,张寻也随意地说了很多。一天午后,杨清惠到船尾一隐蔽的死角小解——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子,又无茅厕,只好找了这个被缆绳挡住的角落。刚解完正要起身,忽听有二人朝船尾走来。她怕被人看见,只好仍然躲在缆绳后面。只听他们走到缆绳边,见四周无人,其中一个道:“堂主……”
  杨清惠一听便知此人是船长,一个粗壮的大汉。只听那被称为堂主的人“嘘”地一声,道:“轻点,即便无人,还是小心为好,我们用‘切口’讲话吧。”听他声音,竟是那布商。只听船长道:“好。”两人便交谈了起来。
  杨清惠虽然“切口”学了不久,两人所说的与张寻所教的也略有不同,但她还是把他们的谈话听得八九不离十,不禁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待两人谈完走了之后,便飞速跑到张寻舱里,急道:“寻哥,我们上了贼船了。这船上的人都是‘影子会’的。”
  张寻听了一惊,见杨清惠娇喘吁吁,面容焦急的样子,道:“别慌,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清惠深深吐了一口气,又吸口气道:“刚才……刚才我偶然听到那船长和布商用‘切口’交谈,原来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布商是‘影子会’华东部申堂的堂主,船长是副堂主,他们用计要杀我们。”
  张寻低头沉吟道:“在明州我们多日搭不到去蓬莱的船,可那客商却故意住到我们的旁边,爽快地让我们搭乘,看来确实是安排好的。他们准备怎样动手?
  杨清惠平了平呼吸,说道:“船上不是装着那么多的布吗?他们准备在晚上用布将我们的舱堵住,然后点上火。说船是木头做的,满船的布也是易燃的,今晚又有大风,火势一定很猛。再加上周围是茫茫大海,即便你武功再高,也是插翅难飞了。
  张寻不禁骂道:“真够险恶的。但这样以来,他们自己不也要烧死了吗?”
  “不,他们自己先预备了小船,待一起火就上小船,往西不远处有‘影子会’华北部甲堂的人驾着大船接应。”杨清惠答道。
  张寻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没想到‘影子会’计划如此周密,看来星爷已把我们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非将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了。”
  杨清惠有些担忧:“寻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寻沉思片刻,下了决断道:“别无他法,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部制住……再将布都抛到海中。让他们老老实实地驾着空船尽快驶往蓬莱。”
  杨清惠迟疑道:“船上有这么多人,只怕一下子制不住,他们狗急跳墙,先放了火。”
  张寻道:“不必担心,现在这些家伙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已被我们察觉,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只需谨慎些,动作快些,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把戏来。”
  杨清惠点点头,两人立即开始行动。先来到布商舱中,布商并不知两人已知他们的阴谋,未作防备,立时被点了穴道,又挖出了他牙中的毒液包,以免他自杀。张寻又点了他的哑穴,不让他出声报警。接着他们又去了船长室,如法炮制,拿住了船长,再下去将船上影子会人众一 一制服,俱拎到了船头甲板上。
  影子会众人不知张寻何以识破他们的诡计,皆有些愤恨和不解地望着张寻和杨清惠。只听张寻朗声道:“我和杨姑娘与大家无怨无仇,你们却欲置我们与死地,现在你们被我们拿住,但我们并不想杀死你们。只需你们好好合作,将船开至篷莱,便放了你们。我张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请大家相信。”
  张寻见众人并不回答,才想起每人均被点了哑穴,就将“布商”单独拎出,解了他的哑穴道:“你是他们的头,我只需问你,是否愿意好好合作,将船开到蓬莱?”
  “布商”将头别过一边,一副不屑的样子,并不答话。
  张寻知道这些亡命之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而今日之事不逼他就范,自己与清妹的性命就将不保。于是硬起心肠,学那日对付孙休的办法,连点了“布商”的麻穴、痒穴、笑穴、和痛穴。
  那“布商”忍力再好,又怎么能受得了这般痛楚,只捱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连连讨饶,答应听张寻的话,好好合作。
  张寻解了“船长”和几个主要“船员”的穴道,让“布商”命令他们继续驾船驶往蓬莱,其余影子会众人则是都被点了穴道扔在船头免得他们偷偷使坏。虽然这些人暗中都想互相帮助解穴,但张寻所点的穴道又岂是常人所能解得开的?
  张寻本来还想命船上的人将布都扔到海中,但想到他们既已受制,总不会点火烧死自己吧。而且他也可惜这些布,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就在这时,他并未发现躺在甲板上的“布商”朝“船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晚霞嫣红如火,映得整个大海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景色无比壮观。张寻伫立船头,望着一旁的杨清惠衣袂飘飘,直如要御风而去的仙子一般,不禁看得有些发呆了。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船头被点了穴的众人直叫肚饿,张寻没法,只能解了厨子穴道,押他去烧了饭菜来给众人吃,先解了他们上身穴道,令其双手可动,待吃完饭后重又点上。
  吃过晚饭,天已完全黑了,张寻忙了半天,颇觉疲惫。他望着身旁的杨清惠,正想让她先进去休息,突觉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清楚。
  杨清惠见他发呆地望着自己,双颊一红,嫣然一笑道:“寻哥,你想什么呢?”
  可张寻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正盯得杨清惠扭捏不安时,只听张寻道:“清妹,黄昏时你坐在这里,风是从你正面吹来的,将你的衣服吹得往后飘,是吗?”
  杨清惠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张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寻又道:“清妹,可是现在风已不从你正面刮来了,而是由你的右面吹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清惠也隐约感到一丝不对,但还是说道:“也许是风向变了,海上的风是说变就变的呀。”
  但张寻却猛地站起来道:“不好,只怕不是风向变了,而是航向变了。我得去看看。”
  他正要去找船长,却见前面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盏灯,接着又亮起无数盏灯,将一角大海照得雪亮。撑起这些灯的是一支犹如鬼魅般的大船,悄悄地静泊在无边的大海之中。船上的“影子会”众人一见那灯光和大船,突然齐声大吼:“此谷一涉,江湖独霸。华北部甲堂的弟兄们,我们被敌人制住了,快来救我们啊。”
  张寻闻言一震,心想看来“船长”欺他们不辨海上方向,果然偷偷掉转了航向,往西与接应他们的大船汇合。但他处变不惊,朝对面的大船朗声说道:“对面船上的人听着,你们这边的兄弟都被我制住,若想留下他们,船一到蓬莱,我就会放了他们的。”
  两船相隔虽远,海上风也很猛,可张寻以内力将声音稳稳地送出,对面船上的人听来便如面对面讲话一般。
  可不管是这边“影子会”人众的大叫,还是张寻的话语,对面大船上的人始终毫无动静,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面大船上突然跑出许多黑衣人,他们手拿铁弓,拉箭上弦,对准了这边。张寻暗暗冷笑,心想自己和杨清惠只需避进船舱,弓箭又有何用。但立即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对面黑衣人纷纷点燃了箭头,他们用的竟是火箭。随即便听得火箭离弦之声不绝,全朝这边船上射来。
  张寻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为了杀我和清妹,他们竟不惜将船上这许多兄弟烧死。这影子会也真够狠毒的。意念甫转间,火箭已纷纷落在船上。
  这边船上装的皆是丝绸和纱布,遇火即着,又借着风势,使船体也烧了起来。顷刻间,整艘船已成一片火海。
  船上能动的几个船员一见火来,马上抢了备用的小船,跳海逃命去了。而被点中穴道的那些人苦于无法动弹,皆被烧得嗷嗷乱叫。
  张寻心想自己死则死尔,又何必让这许多人陪着。便不顾自己的安危,由船头尚未烧着之处冲入火海,解了“影子会”众人的穴道。这些“影子会”的人又怎料到张寻会冒险救他们。但这些衣衫已被烧着的人顾不及吃惊,纷纷跳海逃命,往对面大船游去。
  张寻从火海中冲出,衣服已几处着火,头发也被烧焦,他望着站在船头即将被火烧着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杨清惠,看着她不顾自己的手会被烧伤,拼命地扑灭他身上的火,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内疚,上前忘情地握住杨清惠的手,说道:“清妹,都是我不好,没让你跟师父回去,结果现在连累了你。”杨清惠双目含泪,勇敢地望着张寻,突然变得无比幸福与温柔,无悔地说道:“寻哥,其实即使死了,我也是很开心的。”
  刹那间一股暖流滚过张寻的全身,他突然强烈地感到应该保持这份幸福,自己和清妹决不能就这样死去。蓦地,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有了!”
  话音一落,张寻忽地朝边上跑了几步,头上脚下,猛地往海里纵下去。杨清惠吓得惊呼一声,随即发现张寻并未掉进海里,而是双脚钩住船舱,倒挂在船外。
  张寻人在空中,拔出虎王剑,刷刷刷刷四剑,从船壳上削下一块长约八尺,宽五尺的厚本板。这块木板靠近船头,前面略有些弯,平放在海上,其头微微翘起,尤如一只小船一般。
  张寻随即又削下两支木桨,握住杨清惠手,从大船上飘然而下,落在自制的简易“小船”上。张寻想敌人的大船在西面,船上火箭利害,难以阻挡,索性先往东而去,避开影子会的追踪再说。于是与杨清惠二人奋力往东划去。
  这时大船上的火熊熊燃烧,火焰高达数丈,阻挡了影子会人众的视线。他们没看到张寻与杨清惠的身影,还道他们已被烧死。
  张寻与杨清惠武功高强,船划得很快,不久已划出数里。回头看时,见大船上的火势渐弱,不久火焰接近海水。再烧得片刻,火焰猛地一跳,便完全熄灭了。显是大船已被完全烧毁。
  海面上的景物一览无余,远远望去,“影子会”大船上的灯光依然隐约可见。两人怕大船追来,仍不停地往东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