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江湖 (3)
以前张寻只需练一下“黄龙仙传四十九式”或是“亢仓子服气诀”,便能澄清魔念克制魔欲。可这次不同,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无法让自己练“黄龙仙传四十九式”或是“亢仓子服气诀”,这就像有一把剑近在咫尺,却无力握起的那种无奈。
张寻也曾想放弃练功,以前只需停止练功,魔念就会消失,可今天的欲望如同一匹脱缰的惊马,已收不住了,他想放弃练功也不行。
“你若将她的衣服都褪了,你就会走火入魔而死。你就毁了。”心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响。
可他的意识中又有一个不可抗拒的声音在叫:“快褪去她的衣衫,快褪去她的衣衫,只要拥有她,即便走火入魔而死了也值得。”
在意念这样的搏斗中,那个微弱的声音终于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张寻已无法控制自己,一件一件地褪着女子的衣衫。
似乎只是转瞬间,意念中的女子已只剩下一件衣衫了,欲望充斥的张寻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搭在女子的肩上。他双目血红,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咽喉里跃出来了。而意识深处的那个张寻,此时只能微弱地叹息一声,放弃了制止的努力。
张寻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慢慢将女子的衣衫褪到了肩膀处。他知道自己生命中那初次的快乐与最终的死将同时到来。就在他将要把那柔滑的绸衫往下扯去的一刹,他蓦地听到了一声清澈的琴音。这琴音犹如一滴清凉的雨水,落在了他燥热的额头,又犹如一阵凉爽的微风,刮入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内心火爆的欲望忽然被琴音拂去了不少,心中似乎澄清了一些,那双褪去女子衣衫的手也慢慢缩了回来。
接着,又是一声琴音,又如一滴清凉的雨水,落在他因欲火而干裂的心上,如一阵凉爽的微风拂过他因冲动而焦躁不安的身体。
随后,这清澈的琴音叮叮淙淙如一阵秋天的细雨,又如一阵春天的微风,淋灭了张寻的欲火,拂去了张寻的焦躁和不安。他意识深处的那个微弱的声音,又渐渐强大起来,终于赶走了心魔控制的那个声音,张寻澄静意念收伏身体里四处流散的真气,又开始练起了“千阴神功”。
说来奇怪,那绵绵不绝的琴声悠扬广远,与张寻体内的真气极为和谐,张寻在琴音的帮助下很容易地就将四处流窜的真气一一收回丹田。
不一会儿,张寻就发现刚才欲望的一阵煎熬,使体内的至阳真气增加不少,当丹田充满之后,仍有许多真气散溢在外。可那琴音底蕴无穷,竟使得丹田似乎也大了不少,引导这散溢的真气又一 一纳入丹田。
张寻对自己增加这么多真气非常满意,正想收功,突然那琴音一下子变得清凉高拔,直人云霄。也便是这一刻,张寻丹田内的真气犹如千百道利箭猛地射出,朝身上的每一处穴关冲去。
刹那间,张寻只觉得自己全身金光四射,每一道光,都和宇宙中的一道光相呼应。他的身体仿佛消失了,仿佛已和宇宙融为一体了。他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脏,在广阔的宇宙中跳动。也在这一刹那,他悟到了王阳明为什么说“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消失,那琴音也已消失,但张寻感到他身上的玄关已尽数冲破,只觉得全身经络之中,犹如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
原来张寻修习“黄龙仙传四十九式”和“亢仓子服气诀”数年,已有深厚的内功功底,然后又修习“千阴神功”,更是积累了大量的至阳真气,由于他不知其中的一个奥妙,没有采大量纯阴之气来调和,终不能打破最后一个大关。而他体内的至阳真气越聚越多,若有一天多到他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步,又不采阴调和,终将走火入魔而死。而刚才杨清惠的闪现,又如给一桶火药上了药引,立即使他进入了修道练气之士最艰难、最凶险,水火求济,龙虎交会的关头。好在这时杨清惠散步回到了房间,看到窗边的一具古琴,她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烦躁,就坐到琴边,弹了一曲师父虚静道长教的《太一清心引》。
虚静道长乃得道高人,所作《太一清心引》蕴含自身修为,扬纯阴之气,正好能帮助张寻收伏四处乱窜的至阳真气,杨清惠又与张寻有心心相印之感,曲子由杨清惠弹出,张寻更能感受得到。
可以说这时若杨清惠不是弹《太一清心引》而弹别的曲子,张寻已走火入魔而死,而若这《太一清心引》不是由杨清惠弹出,则张寻不会有深刻的感悟,他也将走火人魔而死。也只有这等机缘巧合,终于使张寻冲破大关,真正步入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除了况寂、卓正明和玉鸠上人等少数人之外,足可傲视当世了。
比武当天,当黄龙派众人和田三怒、杨清惠、舒舒一起在约定时间来到山脚的比武之地时,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只是藏龙山脚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各色武林人士,连两边山腰上也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总数至少有三、四千人。
不过这些武林人士倒壁垒分明,一边站的都是武林正道之人,他们有些脸露担忧之色,生怕黄龙派若负于来势汹汹的藏东松赞寺,武林正道的威名将大受损伤;另有一些人则神定气闲,相信黄龙派定能战胜魔门邪道,为武林正道争光。
另一边则是武林邪道之人,他们乱哄哄他说什么来看徒有虚名的所谓名门正派黄龙派的好看,又说什么黄龙派的掌门是个冒牌货,冒充昔年梅花大侠张卓然之子等等。
待黄龙派众人站定,正道中走出一人,却是七星派掌门卓正明。张寻见了,忙跪倒在地,叫道:“义父!”
卓正明见张寻精光深蕴,神气内敛,显示内功已达极高境界,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托起张寻,说道:“寻儿,你现在乃一派掌门,此情此景,无须拘礼。”接着又道:“恭喜你‘千阴神功’终于练成,看来那玉鸠妖僧是不堪一击了。”
张寻忙道:“这全是义父教授之功,不过那玉鸠上人据说已练到‘拙火定’的‘火光三昧’之境界,孩儿我仍没有胜他的把握。”
卓正明将双手放在张寻肩上,教导鼓励道:“到时你不必刻意追求胜负,只需以我为主,尽力发挥自己的武功就行。”
张寻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站在黄龙派众人身后的舒舒突然对前面的方胜岳大声嚷道:“喂,姓方的,你不是说你们黄龙派死要面子,不要别派一人一剑来助阵的吗?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呢?”
方胜岳还没回答,一旁的田三怒压低声音斥道:“大敌当前,你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那还用说吗,定是玉鸠上人将这些人请来的。”
舒舒嘟着嘴反驳道:“如是玉什么鸠的将他们请来,他为什么不只请邪道中人,到时可以多胜少,合攻黄龙派呢?他还请了许多正道中人,又请来了他最怕的卓正明卓大侠,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田三怒一时语塞,倒是卓正明接口道:“此事在武林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段时间中,许多武林人士先后都收到一封密柬,上写黄龙派与松赞寺将于今日诀战,说这关系到武林气数,望到时前去观战。大家都关心武林正邪的对抗,又知这样的比武百年难逢,岂可错过,于是这许多人几日间都赶来这藏龙山下。”
舒舒听了,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呀,不得了,要是黄龙派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了,在武林中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吗?”
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凛。卓正明道:“据种种迹象表明,送密柬的人都身穿一套黑色衣服,还用黑布蒙面,很有可能是‘影子会’中的人物。”
田三怒忍不住骂道:“看来那玉鸠妖僧也是‘影子会’的人物,果然歹毒。”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有人笑道:“谁在那儿夸我?古人说做人当做大丈夫,无毒不丈夫,说我歹毒,岂不夸我是大丈夫中的大丈夫吗?”
这笑声如一阵巨雷,滚过众人的头顶。武功弱的,禁不住这笑声,直要昏厥过去。张寻点点头,暗道这玉鸠上人果真已练成“拙火定”的“火昧三光”之功。
不一刻,玉鸠上人已站在张寻的对面,他的随从只带了六个人。这一下群豪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松赞寺这般有恃无恐,只来七人。立时,有好事者寻出很远,然后回来说未发现松赞寺有人接应。玉鸠上人身材不高,容貌也似乎很平常,但站在那里岿然不动,自有一股大宗师的气度。而他身后的六人却一个比一个模样奇特,令人睹之难忘。
玉鸠上人阴沉地朝黄龙派一方看了一眼,对张寻冷冷地问道:“你便是黄龙派的掌门张寻?”
张寻盯着玉鸠上人的眼睛望了好几分钟,不卑不亢地缓缓说道:“正是在下。”
玉鸠上人面无表情,一字一句他说道:“贵派既然接受了我们松赞寺的战书,而不主动认输,想必自认为是有必胜的希望。却不知你们准备七战搏四胜呢,还是一战定乾坤?”张寻不为玉鸠上人的傲慢所动,稳稳地道:“我黄龙派有数百年基业,人才辈出,我们准备七人出场。”
玉鸠上人微微点头道:“好。”
这时,站在张寻身旁的韩守宜突然问道:“我黄龙派乃堂堂名门正派,自然都由黄龙派的门人出战,而你跟来的这几个人,却不知是否都是松赞寺的?”
他此言一出,众人才醒悟地发觉,松赞寺来的七人中,除了玉鸠上人外,只有二人是藏僧打扮,其余四人,则全不是藏人模样。
群豪中性急的已经叫道:“兀那藏僧,到底是歪门邪派叫些不相干的人来助阵,还讲江湖道义吗?”
还有人嚷道:“既然他们这样,我们也不能让黄龙派吃亏,快请七星派掌门卓正明大侠出场,好好揍玉鸠小子一顿。”
群豪叫叫嚷嚷,玉鸠上人却似充耳不闻,依然立如磐石,面无表情他说道:“佛法无边,钻研佛法者亦无边,此乃佛门幸事。战书中言明松赞寺向黄龙派挑战,他们皆是我寺之人,又有哪点不对了?”
他说得心平气和,并未声嘶力竭地大喊,但声音却压住了群豪的吵闹声,稳稳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玉鸠上人语声一落,群豪中就有人嚷道:“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就只好先委屈七星派卓掌门与到场的另外几位掌门了。请他们暂时加入黄龙派,待打败了这乌七八糟的松赞寺,再回去当他们的掌门,岂不顺理成章!”众人听了顿时大笑。
玉鸠上人一皱眉,对张寻道:“张掌门,你们喊这么多人来与我寺作对吗?”
张寻心想这些人明明是你请来,好让我们黄龙派在众人面前败得脸面尽失,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现在你怎么倒打一耙了?但他知多说无益,便道:“这许多好汉并非我派请来,但他们既然来了,正好作个公证,我们这就开始,七局四胜,点到为止,如何?”
玉鸠上人道:“好,这就开始,但点到为止却不必了,既是比武,难免会有损伤,不过你们既伤人,又失败,真是大大地不值。干婆罗,第一场由你出战。”
随着玉鸠上人语声落地,他背后闪出一人,此人身材瘦长,皮肤黝黑,双眼深凹,头发披到肩上,额头上还套一个金圈。他只这么一闪一站,在场高手便知此人内功高深,乃是劲敌。
黄龙派阵中成恩行缓缓而出,立在干婆罗对面,正要自报家门,忽听站在黄龙派众人中的田三怒说道:“按战书约定,双方的七人应以地位由低到高的顺序出战,却不知这位干婆罗大师在松战寺排行第几?”
玉鸠上人道:“干婆罗乃天竺人士,二十余天前才入我寺,因他入寺最晚,所以由他首先出战。”
田三怒道:“但这干婆罗大师最晚入寺也是你说说而已,又有谁能证明?”
玉鸠上人听了,不愠不怒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田三怒至此只能收口,不能再说什么,但他明白黄龙派的出场顺序人人皆知,而松赞寺却可有针对性地自由排阵。黄龙派未战已大大地吃亏了。
只见场上成恩行向干婆罗一抱拳,道:“在下黄龙派成恩行,有幸与阁下切磋武艺,只不知我们是比拳脚呢,还是比兵刃?”
干婆罗学着成恩行的样,也笨拙地一抱拳,还了一礼,随后从背后掏出一柄精光闪亮的匕首。
成恩行心道:“原来你是要比兵刃,但你以匕首对长剑,却是吃亏了。”他正要拔腰悬长剑,突见干婆罗右手握匕首,猛地往自己左肩上一戳,只露出一个柄。
众人见了不禁都惊呼起来,不明白干婆罗何以突然自伤身体。成恩行本来凝神定气,全身戒备地立在干婆罗对面,忽见此怪异情景,不自觉地跨上一步,伸手想去帮干婆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