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我心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不搞清楚施少强来E市的原因,自己肯定要失眠的,不由对许志恒道:“恒仔,我一会有点私事要做,你先打车回去吧。”许志恒是和兴社特地派来协助我的人,自然听我的命令行事,当下微一点头,也没询问我要去做什么,停下车来,向我说了声一切小心,自个儿下了车。
我坐回驾驶的位置,向许志恒挥了挥手,车子已经如离弦之箭,一下疾驶而出,远远跟着施少强他们的方向追去,就在远远看见施少强他们那辆奥迪A6的车尾在百米前出现时,我脑海中也并没有定下任何主意,究竟自己为什么要跟踪施少强。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远远地跟着他的车,施少强可不是普通人要想跟踪他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何况我一辆车他刚才见过。所以我也不敢托大,只是隔着七八辆车的距离,偶尔在关键转弯地带闪离车道一瞬,观察一下他们的车向,然后继续远远跟上。
这样大概尾随着他们的车在E市中行驶了半个小时,我竟然远远看见他们的车停了下来。他们停的地方我是知道的,是省公安厅的附近。正当我以为自己白白追踪了,他们应该是直接回省厅时,只见两个刚才他旁边的年轻便衣警察下了车,尊敬地朝车内打了招呼,车子居然又再度向前发动而去。
唷,施少强居然不是回办公室吗?难道要自己驶车回家?我自己也笑了笑,有点儿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没来由地跟踪着他了。也许唯一的解释,只是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实在太特别了。
他于我来说,完全是一个让我有些敬憎交集,很多情感混淆在一起的人。即集上级、教官、恩师为一身,可以说他的教诲,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和影响了我的人生观。这点上,我承认我很敬重他,但他又让我有种无法形容的淡淡恨意,因为长期以来的他的一切表现,都说明他是一个实用主义的人物,完全视我为棋子一样加以利用的残酷棋手。
约莫又跟了二十多分钟,他的车竟然绕进了新天下影视城的停车场。看到那些人造的青色古城墙和飞檐碧瓦,我竟然有点儿淡淡的哀思,因为这儿是我初次邂逅安幼青的地方。
只见施少强从车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戴上了一副墨镜。那件夹克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两年多的时候,他似乎比以前更清瘦了。
只见他一脸警觉地四处望了望,目光扫在每一个他身边远或近的游人身上。这是一个有着敏锐的观察力的人,可以说是天生的猎手。和我一样,对任何异常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敏感性。自然,他的目光也在我车辆开过的地方瞟了几眼。当然我可以确认他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因为我的车速根本就没有减,仍然继续向前开过,直到我看清了他收回观察的目光,才把车远远停在一个角落。
深深吸了几口气,我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衣着,重新把那头长发散低下来。现在的我,头发已经差不多披肩,已经完全可以掩盖住我以前的头型。再加上鼻梁加高后产生的巨大形象改变,配上一付黑框眼镜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何以这么成功的改型,居然还能被周易一眼看出。
或许特别亲密的人之间,确实有着些特殊的心电感应吧。
这一瞬间,我也忽然明白了我为什么想独自跟踪他的原因。从看到施少强的第一眼开始,原来我的潜意识里,就一直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想在他面前出现,和他面对面一次。这是一个大胆且荒谬的想法,很可能破坏我一件计划,但我还是想尝试一次。
这或者是我骨子中一种固有的冲动基因在驱使,更重要的,是我想证明一件事,我到底能不能真的做到不让人怀疑。我始终相信,我于周易,和我对施少强、肖万全他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不能瞒过周易,不代表我不能瞒过他们。
毕竟男人对男人,总是不会注意得太多的。如果我判断失误了,其实无论是被他们中的任何人看出来,其结果都是相同的。
海风很大,竟然吹开了天空的阴霾,露出一片难得的绚蓝。这样的天气,本适合换上墨镜也不惹人注意的,但我还是只戴了简单的黑框眼镜,伸手推开了车门。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新天下影视城的人并没有上次我来的时候多。但也不乏一些趁着低价出来的外地旅游者。再加上本地的一些客源和一些剧组,人也还算比较多。
我拉扯了一下衣服开口,尾随着施少强远远走去。和刚才的车辆跟踪相比,现在有更多行人的掩饰,更容易得多了。但我还是不敢太大意,即便我是存心想在他面前出现证实一下自己的改变成功与否,也还是不能太大意的。
在我看来,施少强那双眼睛实在太毒了!
心一动,我在大门口请了一名导游。这导游是个来打工的女大学生,专门负责对新天下影视城和这附近的一些历史景点进行讲解的。E市的很多历史古迹都在新天下影视城的附近,这也是投资商选址在此建设影视城的一个主要原因。
二话没说,我又在一个兜售劣质望远镜的小贩那买了一付高倍望远镜。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但对我远远追踪施少强的身影已经足够了。况且手上拎一个望远镜,有一个导游陪同,还真像一个来游玩的旅人。
女大学生说话很动听,娓娓道着影视城的相关情况,介绍着些在此拍摄过的著名影视剧。但我却听得心不在焉,只是不停地用望远镜追逐着施少强的身影。
我有强烈的直觉,他忽然一个人来这,不可能是来旅游赏玩的。这可绝对不是这个工作狂人能做的雅事。
镜头里,施少强一直慢悠悠地走着,走到一个临海的城楼角时,忽然停下了脚步,竟然看起海景来。我心头怔了一下,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难道他来这儿,真只是来散心来着?
“先生,这儿风景不错,要不要留个影作纪念!”女大学生对我道。我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正要说我没带相机时,眼睛忽然一亮,已经远远看见一个人忽然走近了施少强的旁边。
我心下猛然一惊,这人的出现,比之刚才我看到施少强还让我意外。
以我现在和他们的距离,即便没用望远镜,我也可以一眼看出,这慢慢走近施少强身边的人,竟然是那个风姿卓越的的美女徐优妮。我心下一怔,一下重新举起望远镜来,确实是她没错的!这么久没见,这女子更见清艳了。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风衣,那完美的身材更显高挑。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我一直以来所见的那种妖艳媚惑的神态,而是一种很淡然的情绪。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个明媚妖艳的女子在我心中,都已经快淡忘了。我一直以为她于我而言,只是人海中的擦肩而过的一个普通路人,至多留下一点点绮丽的回忆而已。我甚至可以想像有一天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再见到蒙嘉颖甚至舒悦。但绝对没想过会再看到徐优妮。
我真的想像不到,我竟然会在E市连接着看见施少强和徐优妮两人。如果说施少强是因为工作原因而来到E市,还算能让人接受的话,徐优妮的出现,可是让我真的完全震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她和施少强,竟然是认识的。
虽然我离他们间的距离并不算近,甚至可以看见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面对面交谈的意思。都只是相隔数米,宛若两个不期而遇的旅人,共同见证大自然的美景一般。但我绝对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在慢慢交谈着。
我的心头一下闪现出有关于徐优妮的若干记忆片断。不由一下失笑了,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恒仔,帮我查一个,肖万全的公司现在有没有一个叫徐优妮的女人?”我拿了电话,拨通了许志恒的电话,然后叮嘱道:“如果没有这个名字,你尽量把最近这两年内进入肖氏公司的所有女人的资料帮我找齐!我有急用。”
其实不用许志恒去查实,我也能证明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了。
在这一瞬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我才在钱凯手下出现,徐优妮就会主动约见我。为什么钱凯死后,徐优妮去的竟然是阿勇的公司。也为什么我在青田道场和张海澄搏斗里,竟然感觉到我先交手的徐优妮功夫根本不止她说的只是练过一两年这么简单。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她和我一样,也是施少强派出去的卧底!现在来到E市的原因,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也是追随施少强而来。我甚至可以一下判断出很多事,施少强显然暂时已经放弃了对付蒙军。从而把徐优妮也先期转移到E市来。
女大学生奇怪地看着我,知道是我脸上的奇怪笑容让她不解。没有人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我于施少强,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棋子的。他的身边,有着更多像我一样的人存在和工作着。
要不是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想着跟踪他,也许当某一天重新在肖氏见到徐优妮,也只会以为真是一场缘份的巧合罢了。
“先生,你没什么事吧?女大学生关切地问。
我迎着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没事,我们去那边走!”说完我一拂长发,向着施少强他们缓缓走去!
第八卷 二十二 傻瓜
春天的海边,海风中透着一片清凉,侵蚀了我那单薄的衣着,让我的毛孔有些收缩。海风乱吹我的长发,且带来一股咸湿的海味。阳光淡淡地晒在身上,一切都是如此自然。闭上眼,似乎又回到遇到海难后,流落在越南小岛上的那段孤单却惬意的日子。我喜欢这种感觉。
施少强是极为警觉的,我还没有靠近他二十米处,他已经迅速转过头来,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他的眼神是如此凌厉,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眼,也足以让人胆寒。要不是我心中早做好了一切准备,或者只是这一眼,我已经泄气了。
然而我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腾文俊了,我甚至连眼神都没和他对视,脸上一点异样的神情都没有,和旁边那个女导游轻声喁语着向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城墙走去。
女导游指着城墙下的海面,对我介绍着很多年前,在这发生过的惨烈海战。我耐心地听着,还不时地点头附和赞同。甚至不时举起望远镜,向海面上扫视一下。一副临岸怀古的姿态。
在举镜的瞬间,我的眼角余光和施少强对人注视的视线轻轻地相触了一下。尽管我根本没有细看于他,但我已经看见他似乎怔了一下。不用说,有他心里,一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现在我离他不过七八米的距离,我已经能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当然我的脸上一点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完全视他于无睹。脸上仍旧保持着一种旅人的神情,指着海面向女导游轻声问询这儿的历史。
我从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我居然还敢在施少强的面前故意暴露自己,我不知道这是我骨子那死性不改的冲动因子,还是我对自己现在的能力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但我能清楚地知道一点。这还真是一种刺激至极的人生体验。
形象上我或者还有些以往的印记,但声音我是真的变了,慢长的逃亡岁月,使我的适应力已经上升到一个非常人能够理解的境界。就常理来说,一个过了变声期的人如果没受到声带的损伤,声音是可以维系几十年甚至更长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经连声音也有巨大的改变。
用周易的话来说,比起从前,我的声线更为低沉有力和具有磁性了。她甚至开玩笑地说,现在的我,完全有资格去做电台午夜DJ的。连我自己都奇怪,这究竟是因为人生的际遇非凡所致,还是我一种生理上的一种自我调整。
自然界有很多生物,在残酷的物竞天择中,进化出很多伪装的本领。比如我们熟悉的变色龙亦或章鱼,但我真没想到,我自己也居然这么快就有改变了。或者我的下一代会是一个超人类吧。我忽然自笑了,为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雅兴想这些事。
所以我最不担心的就是施少强能从声音中回忆起我。因为我早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用很多不同的方言交谈。这两年来,我接触的人三教九流,来自五湖四海。每次有机会接触到一个异乡人,只要有时间,我都很用心地学习各地的方言。
两年下来,我也算有小成了。别说蒙军和肖万全两大家族的家乡话,即便是沿海一带的方言,不管是上海话还是粤语我都能说得很溜,甚至极为难学的客家话也说得八九不离十。
我非常相信一点,生物的进化都是为了求生,惊涛骇浪般的生活,是可以极大的让一个人的所有潜能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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