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
师范学院大加赞赏乃至为这所学校争取资金、项目等一系列的好处甚至为院长加官进爵,那就是日后的事了。
随后,蓝煜星通过邻居家的电话,向父母报了平安。但父母居然对这起事件从前至后毫不知情。如果自己不幸挂掉了,估计所有的说法都会换一个味道吧,背一个违规私自外出的罪名应该是最轻的了,届时,家人在和学校交涉的时候可能更多的是怨恨自己的儿子不遵守纪律吧,对一个目无校规校纪的成年大学生来说,一起意外死亡甚至是自杀事件,学校能有什么责任呢?这帮家伙,学校管理得不咋样,却把一套权谋玩儿得贼精。蓝煜星恨恨地想。
回校以后的见闻,证实了蓝煜星的推测。大客车返校途中,被学校一辆面包车接了过去,出来的老师居然有十几个,送到了不远的江西庐山,足足玩了六天,所有同学都夸学校这次够意思,大放血了,三百块钱以上的部分学校全包,没让学生多掏一分钱。但也有不满意地方,这些老师也太势利眼了,班里几个有手机的同学都和老师住在一起,玩的时候还有老师陪伴。
不过,这反倒是蓝煜星最希望的,他不愿意年迈的双亲对自己有一丁点儿的担心啊。
北京,一身黑衣的林清雅正端坐在国际知名的神经脑外科专家、XH医科大学教授房芮芯女士的对面,听她娓娓而谈:“清雅啊,这次志杰遇害,上面很重视,把解剖检查的任务交给了我,经过检查,没有发现什么撞击以外的其它伤害。但是,在检查中,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这已经被列入国家机密。不过,我就是一个医生,也不是什么党政干部,而且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你母亲是我多年的密友,所以,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仅限于你一个人知道。明白吗?”说到最后,房教授的话音已经非常严肃。
林清雅很是吃惊,但是点了点头。
“在检查中我发现,志杰的大脑居然光滑如卵。稍具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人的大脑半球表面凹凸不平,布满深浅不同的沟,沟间的隆凸部分称脑回,而这些脑回,正是人的思想、记忆的载体。而范志杰的大脑显然让人不可理解。后来我查了一些资料,英国索瑞大学分子遗传学教授约翰乔。迈克费登曾发表论文称,意识产生于人的大脑中,由超过1000亿个活跃的神经元构成电磁场。从这种意义上讲,人的意识其实也是一种物质。志杰在大脑会出现这种变异,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肌体死亡以前意识已经脱离。”
“怎么会这样?房阿姨,那他的意识会到哪里去呢?”林清雅目瞪口呆。
“很难说,可能会随着肌体生命的终结而消散,也可能在另外一个载体中继续存活。我告诉你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从精神的角度上讲,志杰有可能还活着。”
“难道他还活着?”失神的林清雅喃喃地说……
~第二章 公考~
回到学校已经有两个星期了,蓝煜星的生活发生了一系列微妙变化。
一起偶然的救人事件,被学校大张旗鼓地宣传,全院通报表扬,优秀共产党员,省优秀毕业生……蓝煜星的头顶被笼罩了一系列的光环,学校还专门为蓝煜星搞了一场事迹报告会,并邀请《S晚报》某名记参加,记者在吃饱喝足拿够之余,第二天,洋洋洒洒数千言的专题报道,便刊登在晚报的头版头条。一参加陪客老师看到报道,感慨万千:到底是名记者,牛!都醉成那样了,还能连夜赶出如此动人的文章,当真是李白斗酒诗百篇、名记醉后赛诗仙啊!
“阿呸!还赛诗仙呢,赛屎仙还差不多,稿子是我写的,他一个字都没改就上了,吃着喝着拿着还能领稿费,这样的名记我也能当。”校办秘书小王愤世嫉俗地骂道。
对此,有不少同学是不屑的,可能是多年一贯的宣传方式很让这些个性叛逆的大学生反感吧,如果成了英雄,就什么都好;在这之前,怎么就没人发现韩同学是如此的高大全呢?少部分同学的话就有些尖酸刻薄了:“不就是看见人家落下悬崖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上来还把自己给吓昏了嘛,切!”
但不可否认,对英雄主义的崇尚仍然是年轻大学生的主流,敬佩蓝煜星的同学还是不少的,甚至有少数同学把这种敬佩上升到了崇拜的高度。也难怪,现在的中学生大学生产生崇拜似乎太容易了点,唱片公司稍微包装一下,然后在电视上亮几次相混个脸熟的三流歌星都会成为很多人的偶像,有人崇拜蓝煜星又有什么奇怪?何况,崇拜蓝煜星的多是一些低年级的女生,原因倒不是因为蓝煜星的英雄事迹,而他在报告会上的表现。太精彩了,根本不像是一个年轻学生。报告会上的他,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说到紧张处让大家摒住了呼吸,偶尔幽默一把又让听众哄堂大笑。当然,最满意的还是学校的头头们,蓝煜星在报告里,把一切都归功于学校和老师的教导有方,似乎这次集体活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把蓝煜星拉到黄山去救人,果然是一切都在英明的校领导的掌控之中啊!
学校对此理所当然地十分满意,邱院长这几天走到哪儿都是笑眯眯的。学校把材料整理上报中纪委之后,不久,中纪委办公厅发来了一封简短得体的感谢函:
S师范学院:
在惜别范志杰同志的悲痛之中,贵校蓝煜星同学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令我们感到十分欣慰!在此,谨向蓝煜星同学和培养蓝煜星同学的院系领导和老师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办公厅
就这么完啦?学校里抽了四五个最优秀的笔杆子,由分管政工的副院长亲自挂帅,历经十天,增删五次,才打造出这篇长达数万字的汇报材料,可谓满纸煽情言,一把追思泪,换来的就是这么两句话?邱院长愤愤地想,多少有点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尴尬。
有了这个失望垫着,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邱院长受宠若惊了。当晚,市委黄书记亲自打来电话,对学院提出了表扬,认可了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同时告知邱院长,中纪委对这件事是很重视的,有关领导在报告上作了重要批示,当然,批示的内容黄书记没有说。说到蓝煜星的时候,黄书记似乎不经心地说,对蓝煜星的事迹应当宣传,但也要适度;还有,学校要善待英雄啊!聪明的邱院长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拍错,只是还不够和中纪委直接对话的资格而已,官场中的运作,自然有它的一套规矩,自己虽说也算个副厅级,也有多年的领导经验了,但毕竟长期呆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校里,终究是个门外汉啊。另外,他认真回味了黄书记的话,最后两句似乎才是重点呢。
在学校内部,邱院长在驾驭上就显得纯熟多了。首先,大会小会不再把蓝煜星的事挂在嘴上,下面也都心领神会:这阵风过去了。然后,学校宣传栏里很多的东西逐步更新了,关于蓝煜星的宣传也自然而然地被撤了下来,丝毫没有让大家感有什么意外的地方。蓝煜星,就像那些在一夜之间飞速升起但又迅速陨落的小明星一样,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
但对蓝煜星来说,转变却刚刚开始。
临毕业前,系主任找他谈了一次话。首先对蓝煜星给予了高度肯定,认为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当然也没忘了提醒他再接再厉戒骄戒躁,最后才亮出底牌,学校有意让他留校。看着系主任一脸恩赐的表情,蓝煜星没有系主任预期的受宠若惊,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蓝煜星是有点吃惊的,自己无非是学校掩盖事故和借机炒作的一枚棋子,棋局很完美,但已经结束了,有必要对这枚棋子如此厚待吗?应该是十三室吧,以那帮兄弟恩怨分明的一贯作风,通过学校关照一下自己是很正常的。想到这里,蓝煜星有了底气:“十分感谢学校对我的看中和培养,但我无论在学识上还是能力上都还有待提高,留院任教实在难当重任,请领导体谅。”这就是婉拒啦?系主任吃惊地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学生,再也提不起刚才那种居高临下的劲头。他差点脱口而出:“蓝煜星同学,不要气馁嘛,要不你就进食堂跟那里的师傅们学学炒菜也行啊,学校承认你的教师编制。”想想蓝煜星的语气似乎很坚决,只好罢了。院长大人那儿,叫我怎么交待啊?!
锦上添花的似乎总比雪中送炭的要多。蓝煜星连续接到了几个公司的面试通知书,都是他以前投过简历的却杳无信息的公司,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是人力资源部经理直接打来的电话,语言含蓄但意思明白,自己如果想进这个公司的话,面试甚至试用期都可以免了。果然是眼球经济社会啊,如果自己一去,可能《S晚报》明天又会多一篇有偿新闻:《英雄被争相礼聘,某公司捷足先登见义勇为大学生蓝煜星的后续报道》。
对自己的前途,蓝煜星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他已经报名参加了夏季的公务员考试,目标直指中共S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七月十四日下午,蓝煜星到市人事局大厅领取准考证,明天,j省S市的公务员考试就要正式拉开帷幕了。
又是一个黑色的七月,天知道为什么要把公务员招考放在炎热的七月,蓝煜星很自然地想起了四年前的高考,那应该是所有年轻学子心中的恶梦吧,特别是像他这样把考上大学作为人生唯一出路的农村孩子。很难想象,如果一试不中,他还有没有勇气正视父母亲那无限期待的眼神。
父亲在农村人里应该算是能干的了。由于没有文化,他的谋生手段只有一条:土里刨食。长期在外上学,自家的田地,他很少去。但每去一回,在大片的农田里,离老远就能分辨出属于他们家的那一块,那块地里秧苗插得最整齐。父亲在插秧的时候,每一行都要用细细的麻绳打上线,秧苗成活后,无论是横看竖看还是斜看,都是成行成列的,像接受检阅的仪仗队。他曾对此不以为然,种田也要搞形式主义吗?父亲的话却让他恍然大悟:“如果插不齐,厚的地方秧苗长不好,稀的地方又把土地糟蹋了,秋后打下来的稻子就少。”朴素的话语陈述着明白不过的道理:这是要实现土地利用率的最大化。所以,他们家每年的粮食单产在村里都是最高的,父亲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作为一个纯农户,收入和其它人家相比,也当然要高那么一筹。但他们家却是村里最贫穷的几户人家之一,不但没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原因很简单,他们要供他读书。他高中毕业以后,母亲曾和父亲商议过,是不是让他出去打工,父亲却断然否绝了:你想让小星和我们一样,再种一辈子地吗?
蓝煜星有时候常常想,考大学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不是为了受教育。他不敢想,如果考不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离家出走还是干脆从学校的教学楼上跳下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对没有勇气去面对父母亲那失望的眼神。
但蓝煜星父母亲没有想到,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荣耀的大学生儿子,此时很可能要面临失业的窘境。仅仅是在他刚考上大学的四年前,大学生没有工作还是难以想象的。在农民的眼里,考上大学就是国家的人了,就是城里人了,就是干部了,即使在见多了世面的城里人眼里,大学生不久前还不是被叫做天之骄子吗?怎么会找不到工作了呢?是因为扩招?还是因为中国人太多?或者是因为大学教育或者干脆是大学生本身择业观念出了问题?即使是凭空多了十来年阅历的蓝煜星,对这样的问题也不能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
顺着长长的队伍,蓝煜星惊奇地看到,人声鼎沸的大厅里,静坐在工作人员席位上发证的,居然是谈晶晶。两个月不见,她的样子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马尾巴辫子被一个发卡简单地盘在了头上,使她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姑娘了;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成熟与干练。面对面前长长的队伍,她机械地报着准考证号码和姓名,头也不抬地接过交费发票,在上面打了一个勾以后,连同准考证一起,交给考生。这让蓝煜星想起以前她在集体活动中给同学们点名的场面,一个又一个绰号从她口中蹦出来,调皮而可爱,同学们应答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是,到,有,在,喊我干吗?不一而足。采取最后一种方式的,多半会得到一个白眼,一声要死啊,还有那满是威胁的小拳头象征性地挥舞,最后,点名在同学们开心的哄笑中结束。这样的点名方式,以后是不会有了,人总是要成长的,要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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