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





  “当然能,这还不是小菜一碟?现在已经查到了。”李强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了。 
  “那能知道刘虎在哪儿吗?” 
  “我可以查到刘虎用的电话号码的号段,是在和我们省相邻的Y省省会Z市,不过,不能判定刘虎现在是不是在那个地方。当然,以现在的定位技术,如果他的确是在Z市,我们在Z市布控,只要他们通话的时间超过五分钟,我们就可以把刘虎确定在方圆一百米的范围内,如果警力足够的话,抓到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在首次监听之后布网,他们还能再通三分钟的电话,那等他们通完电话,估计手铐就已经戴在刘虎的手上了。”李强很有把握地说。 
  “那他们提到周嫒嫒了吗?”这个问题也很关键,林清雅当然要问。 
  “提到了,要不怎么说铁证如山呢。看得出来,这兄弟俩感情不错,基本上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刘虎问刘彪,那个女人家里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如果需要的话,干脆一起做了算了。” 
  “那刘彪是怎么说的?”林清雅紧追不舍。 
  “刘彪说不必了,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人,任何人都不知道。嫒嫒的口风很紧,她只是想让他娶她,并不想害他。说到最后,刘彪还叹了口气,好像他这么做还真有些迫不得己的样子。” 
  “什么迫不得己,迫不得己就可以杀人啊,猫哭老鼠,假慈悲。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即使是变成恨了,这种恨里也还带着强烈的爱,无论怎么样,心肠都没有男人狠啊!”有些女性化倾向的袁小刚像是一个感情方面的专家,悲天悯人地发出他自己的感慨。可是,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林清雅脑子里的哪根弦,居然颇有深意地看了蓝煜星一眼。蓝煜星低头躲避,但他还是明白了林清雅眼神里所要表达的意思:“你的心也够狠的。” 
  这种微妙的交流,别人自然发现不了问题,性格豪爽的李强更是浑不在意,当即请示到:“林书记,下步怎么办?” 
  “等一下,我需要给冯书记打个电话。”林清雅把电话打到了冯德明那里,得出的是同样的答复:“等一下,我需要给黄书记打个电话。”蓝煜星知道,刘彪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一个副处级领导干部,犯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非抓不可,但是,程序还是要履行一下的。 
  半个小时以后,林清雅接到了冯德明的电话:“可以抓人!” 
  得到冯德明的认可,林清雅当即指示:“李大队,你从局里履行一下手续吧,对刘彪实施监视居住,今天就开始审讯。动作要快,别让他给跑了。” 
  “好勒,特事特办,这事连请示都不需要,我好歹还是个副局长呢,自己就可以批,现在就去抓人。”李强答应得十分干脆。 
  随着李强的一声令下,极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当时,县政府的小会议室,正在开民主生活会,公安人员到的时候,刘彪正在发言,恰恰谈到自己是如何的洁身自好,能够过禁得起金钱关、权力关、美色关的考验,四名强壮的刑警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一双锃亮的手铐不由分说地就铐上了他的双腕,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带着他,迅速离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坐位。这个位子今后将会由谁来坐呢?与会的几名副县长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刘彪带到,和上次董守业来的时候不同,刘彪已经戴上了刑具。因为,对董守业实施的是双规,而且是在并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实施的双规,在没有定性之前,董守业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国家干部,甚至说,如果查不到他什么,他回去以后还可以照样当他的国土局长。可对刘彪,实行的却是正式的司法程序,严格地讲,现在的刘彪虽然名义还叫犯罪嫌疑人,但已经是阶下囚了。 
  进了审讯室,袁小刚、李强还有蓝煜星三个人坐下来。蓝煜星开始认真审视眼前的这个刘彪。刘彪的形象和他的名字反差很大,看不出丝毫彪悍的样子,皮肤白晰,身材稍显瘦弱,脸形瘦长,鼻梁直挺,上面架着一副眼镜;浅灰色衬衣,深灰色西裤,颜色都很普通,但质地优良,显得主人有品位而不奢华。给蓝煜星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这个人身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知识分子气质,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政府官员,反倒像一个学者。只是,表情有点深奥莫测,视线始终不愿意正视他对面的人,头稍低一些,一直在盯着几个人坐的桌子。 
  “姓名?”李强开始了例行的问话。 
  “刘彪!” 
  “年龄?” 
  “三十四岁!” 
  “籍贯?” 
  “J省P县人。” 
  “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吗?” 
  问到这里,刘彪才第一次抬起了头,直视李强:“李大队长,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记得你的。两年零四个月之前,孙继尧局长履新,当时我是陪他过去的,中午在公安局吃饭,市局科级以上干部全参加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副县长,你也不是大队长,不过,我作为孙局长的服务员,和他坐一桌。中途,孙局长到各个桌上陪酒,因为孙局长酒量不太行,不能喝太多,所以,当时我拿着一个瓶子专门跟着他,给他斟酒,瓶里装的全是水。你那天喝得有点高,陪孙局长喝完之后,非要也和我喝一杯,我的印象非常深,感觉你是个直爽人,所以,我们也不要绕圈子了,有什么话直接问吧。坦率地说,我也是个直爽人,不想多浪费你们的时间,当然,我的时间已经不宝贵了,这一点我心中有数,你们心中也有数。” 
  刘彪的一翻话,说得几个人一愣一愣的,特别是李强,面对这个昔日的故人,今天的阶下囚,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李强有些不大适应,袁小刚当即补位:“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来直去,你坦白交待你的罪行吧。” 
  “谢谢你,袁主任。你也是贵人多忘事了,那一年你明确副处级,同时我也提拔副县长,我们还是在一张报纸上公示的呢。好了,不说这个,我还是说我的案子吧。”刘彪从容的态度,闲聊似的口气,让人觉得,这不是审讯,而是几个朋友在一起侃大山。 
  “杨鹰、苏健、周嫒嫒三个人是我请人杀的。我想这也是你们抓我来的原因。因为,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中有数,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再也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甚至连违纪的事情都没做过。我的情况你们也应该了解得很清楚了,我的岳父是有点钱的,并且已经把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了他女儿,也就是我老婆。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刘彪语气平淡,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人?”袁小刚顺势往下问,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顺利的审讯。 
  “你们听这过这句话吗?要想一天不舒服,喝酒;一年不舒服,买房子;一辈子不舒服,找小老婆。当然,我不是找小老婆,但差不多。周媛媛是我的情人,老实说,我们是有感情的,我真心对她,她也是真心对我,否则,我们不会在一起这么多年。不过,她违背了她的诺言,当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互相之间有过承诺,只要爱情不要婚姻。但是,后来她反悔了,背着我取消了避孕措施,怀上了我的孩子,要求我在一个月内必须和老婆离婚和她结婚,否则,就要把事情公之与众,把孩子生下来。她这个人我很了解,死心眼,一根筋,要是决定做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我不能和她结婚,一来今年政府换届,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成为县长。我不缺钱,政治上的追求是我人生价值的唯一体现,但也有很多人眼红我,千方百计挑我的毛病,可他们挑不到。如果现在离婚,不是授人以柄吗?我当然不能同意,至少现在不能同意,但又说服不了她,只能出此下策。” 
  “就因为她阻碍了你的前途你把她给杀害了?你这人的天性也太凉薄了吧!”袁小刚有些不齿。 
  “当然,没这么简单。摆在我面前的是,如果我屈服了她,我会立刻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能不能养活她都成问题。坦率地讲,我有今天,尽管也有我个人的努力,但我在以前在县委办干那么多年,不也就是个副科级吗?一直到我岳父发达了,回来投资办厂,又当选了全国人大代表,我这才走了快车道。不过,我岳父这个人也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并没有因为我的事送领导一分钱,但他每年给S市上缴了一个多亿的税收,占全S市财政收入的近百分之二,领导提拔我,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确有这个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看我岳父的面子,他要是把资金转移到外地去,对P县甚至S市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如果我和她女儿离了婚,估计我马上就什么都没了。现在的位子估计也保不住了。” 
  “你说的很坦率,不过,终究还是利益第一。”袁小刚很是看不起这个人。 
  “也许你说的对,我并不否认,我是把利益和前途放在第一位的。但我也没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并不承认完全就是因为利益,我和我的妻子,虽然已经没有了激情,但是,我们在一起也生活了近十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吧。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们爱得也很深啊。那时他老爸还在外面闯荡,还没有发大财,她还不是富家小姐啊,我们也曾经患难与共。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在办公室工作,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她从没有一句怨言,默默地帮我打理好家里的一切。有人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我今天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说是成功,但我也成功过,这里面,也有她的支持。说真话,我没有勇气在她面前,说出离婚这两个字。还有,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刚刚上幼儿园,那是我的至爱,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在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失去了父爱或是母爱,成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刘彪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动情,眼角甚至都有些发红。这给了蓝煜星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段话才是他的真话,而前面的,都像是背书一样。所以,蓝煜星忍不住又开始逼问了:“我现在想问你,你和周嫒媛一般是在哪里幽会?安排在什么时间?” 
  听到这个问题,刘彪似乎又冷静了下来,从容地说:“S市位于四省交界,我们约会的地方一般都放在周末,两年前的事情我不大记得了,一般都放在附近城市的宾馆里;两年前,我经手了岳父厂子里的一些业务,从中扣了一部分钱,在临近的Y省X市城郊买了一栋别墅,那个地方很僻静,独门独院,也没什么邻居。如果周末不忙,我就让周嫒嫒先坐车到S市等我,我开车从那里接她,我们在那里生活一两天,周日夜里回来。不过,在周嫒嫒被杀了以后,我已经安排人把那个地方一把火烧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刘彪的话让蓝煜星心里又是一阵发冷,手法上跟董守业当初十分相似啊,每追查到一个线索,都是一条死胡同。如果刘彪说的不是真的,估计也很难在对他的问话中发现问题,就像上次董守业一样,如果不是对方犯了个低级错误,根本就是滴水不漏。不过,他还是发现,刘彪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破绽,尽管逻辑上没问题,但还是很可疑,听他说话的口气,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似乎在极力证明什么,难道他还怕审问他的人不相信他曾经和周媛媛幽会? 
 
 
 
  
 ~第十四章 曙光~
 
  审讯还在继续。 
  李强和袁小刚的态度都很明确,刘彪犯罪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下一步需要处理的都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现在最关键的是通过刘彪,找出刘虎,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刘彪,刘虎现在在哪里?”李强直奔主题。 
  “刘虎在Z州。”刘虎用的号码就是Z州的,李强和袁小刚都很清楚 ,所以,刘彪说他在那儿,两个人也不怀疑。 
  “你知道刘虎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他一直是电话联系,从来没去找过他,也不需要去找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住什么地方。而且,他是一个通缉犯,在外面肯定是居无定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算我今天知道他住哪,明天他到哪里,我也不会知道的。”刘彪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挺有道理。 
  这时,李强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当初严打的时候,刘虎提前一天出逃,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的。” 
  “是的。你们居然还没忘记这茬,刚才我说除了这件事之外,从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原来是说错了。不错,我的确是给他通风报信了,但从感情上说,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刘虎虽然是个小混混,但他毕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