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
方的威摄力也是如此的胆战心惊。
“奶奶的,那两年,可是把我吓坏了,不仅是晚上,白天也是。街上那么多的大盖帽,谁要是盯着我多看一眼,我就以为人家是公安,认出我来了,做贼心虚啊。”听到刘虎的口气,很显然,他至今还有那种后怕的感觉。听了这些,蓝煜星心里倒是很释怀,邪不胜正,这才是常理,如果歹徒看到警察连怕都不怕,那还有天理吗?
“所以,我就在想啊,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你堂堂正正的给弄出去,你没杀人,就算你犯了点小法,大不了在牢里蹲个几年,出去以后,又是一个人物啊。你有文化,能干,哪里没有你干事的地方啊?这两年,我在那边搞了个矿厂,可把我给愁死了。我倒是想干点事,挣点钱,可我什么都不懂啊,当时我就在想,要是你在,要不了两年,咱们那个矿厂,准发!”
刘虎说到这里,蓝煜星明白了,原来,刘虎舍身到法庭作证,就想让他的光明正大地出去,就是想让他的哥哥不受他那份提心吊胆的罪。可是,这代价也未必太大了吧。
“刘虎,哥现在不想说什么了,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杀人犯,你这样做,白白多送了一条小命,其他的,什么用也没有。你这是何苦啊!”听完刘虎的话,刘彪在语言上依然坚持,但是,蓝煜星听得出来,刘彪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明显的哭腔,这是一个感情面临崩溃点的声音。那天晚上在看守所的时候,蓝煜星就感觉,刘彪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真情流露的时候,他同样很脆弱。但是,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又总能够控制住自己,这让蓝煜星非常失望。今天,他依然会这样吗?
“哥,你不要多说,我还有第二个问题没问你呢,你也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就是想用我的这条命,换你的一条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刘虎的问题,依然朴实,却同样尖锐。
刘彪望着他的弟弟,什么话也没有说。刘虎便接着说到:“哥,你和我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我是该死的人,可你,不该死。我还想说一句最地道的话,今天志志没来,如果志志来了,你应该更有感觉。我活着,对志志,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教育不了他,也教不了他学好,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大学生,你当过干部,你这样的人,出来以后,就算官当不成了,但还是一样可以干事情啊,还是一样会教育孩子啊!可我会什么,我就会砸石头,就会打架,我能教孩子学什么好?哥,我这次来,就一个目的,我去了以后,我的儿子就交给你了,咱们刘家,这一辈,就咱们两兄弟,总得留下来一个吧。你就忍心看我们的孩子都没有爸爸?都被人家叫野种?都让别的孩子欺侮?长大了以后都像我一样不学好?”
蓝煜星现在是彻底明白了,刘虎,也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明白刘彪刚才所说的话,他的成长,缺少爱,这个道理,他并不是不懂。甚至有可能,他比刘彪更加感同身受。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刘彪的孩子都能成长在一个有水平、有学问的父亲的教导之下。中国人有这种习惯,自己没出息,也就认命了,可是,对下一代,都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成长啊。
刘虎的一翻话,太实在了,也太震撼了。此时的刘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紧闭,头往后仰,可是,大家都能够听到他极力压抑的男人的泣声。面对着刘彪的法官,已经看到,两行男人的泪水,从刘彪的眼角,如同决了堤一般,滚滚地流了出来。终于,刘彪再也抑制不住,冲着刘虎哭喊道:“刘虎,你这是何苦?你这不是逼我嘛!”
蓝煜星听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刘彪,的确有难言之隐,否则,他不会这么说。至于,他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大家仍然不知道,也仍然想不到,一个常务副县长,一个县长的接班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作出如此的牺牲呢!
“刘彪”这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这种声音,听得场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心被揪住继而揉碎的感觉,这个声音来源自台下。这是谁?是谁在法庭上可以这么大声这么悲怆地叫喊,大家顺着声音一齐往台下望去。
在人们的视线中,最后一排,一个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到过道的中间,居然“扑通”一声,冲着刘彪的方向,跪倒在地上。
这个女人的跪倒,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这是谁?为什么都到了夜里十点了,她的脸上,还卡着一个大大的墨镜?
女人把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这时候,除了外来的记者,大家都认了出来,这个女人,居然就是S市商界的第一女强人,刘彪的夫人,大美女钱玉纶。此刻,她虽然跪倒在地上,可是,她的风姿依然是那样的优雅,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面容,却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憔悴,如此的毫无生机。
审判厅里唯一的一名女法警见此,连忙上来扶她,但是,钱玉纶近乎疯狂地摆脱开来。女法警无可奈何,见上司也没有指示,便呆立在她的旁边。钱玉纶依然用她那让人揪心的声音哭诉着:“刘彪,我钱玉纶一辈子也没有给人下跪过,今天,我给你跪下了。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的志志。我知道,你和周嫒嫒没有关系,你没杀人。你就忍心让志志从此以后就没有了爸爸吗?你就忍心让志志以后像刘虎小时候一样吗?”
人间惨剧!当这个女人跪下来的那一刹那,当这个女人的哭声响彻审判大厅的时候,很多人包括很多刚强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小泪水,至于在座的女人们,已经早已让泪水沾湿了她们的手帕了。看到这种场面的蓝煜星,心里只有一个字:堵!堵得难受,太难受了。
“玉纶,你起来!”刘彪回过头,大家看到,此时的刘彪,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在那上身的那件黄马甲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迹。
“我不起来!”钱玉纶的哭声益发响亮了:“你临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封《与妻书》,我试着想理解你,想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好好养育志儿,把他带大,把他养育成才。可是,你知道吗,就在前几天,志志从学校里回来问我,他爸爸是不是坏蛋,是不是贪污犯?我告诉他,你爸爸不是坏蛋,是好人。可是,你的事情,明明白白地登在报纸上,难道,你就忍心让儿子一辈子背个贪官儿子的坏名声吗?你就忍心让志志一辈子在这样的阴影里成长吗?”
听了钱玉纶的问话,刘彪并没有把头转回去,只是在最后的一丝理性的支持下,尽可能坚强地站着,任由泪水顺着他的眼角向下流淌。
此时,蓝煜星的心情也非常紧张,他知道,刘彪正在努力地挣扎着,理智和感情,两个刘彪,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如果,感情的一边战胜的的话,那么,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第二十二章 喋血~
一千平米的审判大厅,所有的人都在目睹这一切,所有的人都在听着钱玉纶的哭诉。蓝煜星心里郁闷得像塞了一块石头。他是最希望刘彪把真相说出来的人,也是最先想到用真情来打动刘彪的人,但是,他的初衷一直是从自己一方考虑的,他这样做,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把案子搞清楚。
可是,在钱玉纶面前,蓝煜星现在竟然有了一些惭愧,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伸张正义、铲除腐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实现个人的愿望,不能不说一点自利的因素没有,只不过,他追求的不是名,不是利,只是一种更高层面上的社会理想而已。相比之下,刘虎是为了兄弟的义气、孩子的前途,并没有为他本人考虑,似乎比自己还无私些。
钱玉纶就更加复杂,显然,她一直在斗争,一方面,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做什么,但是,刘彪仅仅给了她一个信号:相信我!她就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丈夫的这一边;另一方面,她又不忍让刘彪就此死去,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爸爸,两个她,也同样一直在斗争,最后,现实的需要终于战胜了虚无缥缈的猜测,感情终于战胜了理智,她终于向刘彪发出了为了孩子的呐喊。这个理由很简单,也很朴素,简单到了任何一个中国人,读过书也罢,文盲也罢,城里人也罢,农村人也罢,都不会一时一刻忘记,除了对自己负责,还要对自己生命的延续,孩子负责。
“刘彪,你为什么要背对着我,你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着我,你回过头来!”钱玉纶忽然止住了哭声,对刘彪厉声叱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彪终于缓缓回过了头,在看到跪立在地上的钱玉纶的那一刹那,刘彪惊呆了,这个女人,真的是他那个纵横商界、所向披靡的妻子吗?真的是那个魅力四射、风情万种的爱人吗?距离上次见面才几天啊,眼前的玉纶,又瘦了一圈,黑黑的眼圈,包裹着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整个人,是那么的憔悴,像一支即将调零的鲜花。刘彪似乎已经看到,在钱玉纶的身上,生命之火,似乎已经渐渐熄灭,刘彪一下子就想到,如果自己去了,也许,不久,她就会追随着自己而去的,这是一个他无法接受现实,也是他无法支付的代价。
“玉纶,你这是何苦,为了我,不值得,你要保重啊!”刘彪在嗫嚅着,不知道他是说给钱玉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但是,蓝煜星却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刘彪已经快崩溃了,他的语气,已经失去了让蓝煜星早已习惯的从容和坚定,也许,他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哥,我错了!”刘虎的声音也哽咽了。他为什么要认错,就在大家的一片狐疑中,刘虎接着说道:“我看错你了,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的绝情。不过,就算知道你会这样,我今天依然会来,不过,我来之前,会一斧头砍死那个小孽种!”刘虎带手铐的双手抬起,用一只手的食指指着抱在李翠花怀里的孩子,接着说:“你知道吗?他还没有名字呢,我还准备让你来给他起名字呢,可我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有了一个孬种爸爸了,可是,他竟然还有个比他爸爸还要孬种的大伯,他爸爸,就算再孬种,也还是敢于承担自己做的事情的,可是,他大伯,却只知道逃跑,只想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侄子、自己的老婆、自己兄弟想过,他就想着自己。你说,他有这样孬种的爸爸和大伯,他找不到一个愿抚养他的人,他是不是该死?”
今天,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让蓝煜星吃惊了,可是,最让他吃惊的却是刘虎。这个粗鄙不堪的流氓,用了最粗俗的语言,如锋利的刀刃一样,把刘彪心灵上的防御一层一层地给剥了下来。如果说,面对钱玉纶的哭诉,刘彪还能说一声对不起的话,可对刘虎的话,刘彪却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发呆,他,彻底被刘虎重锤一般的话语给激傻了。
此时,抱着孩子的李翠花,显然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切,看着跪在走道上的钱玉纶,看到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男人,她也忽然明白了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扑通一声,她也在证人席上跪了下来,眼泪汪汪地说:“他大伯,俺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情,俺也不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俺知道,虎子哥这次是没命了,他要是不活了,俺也不想活了,俺娃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俺替俺娃求你了!”
当这个朴实而善良的农村妇女跪倒在证人席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刘虎肯定是不用宣判也活不成了,没想到,他这个老婆也是如此情深义重,居然有和丈夫共赴黄泉的打算;大家也都能看出来,钱玉纶,也许,她不会象李翠花这样的农村妇女一般,丈夫死了,家里的顶梁住塌了,就要寻死觅活,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生机,如果刘彪失去了生的希望,即使钱玉纶还活着,她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她的生命,已经毫无光彩可言了。三十出头,花样年华,人当盛年,如日中天,这朵本来应该肆意绽放的鲜花,此刻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失去了刘彪,就像鲜花被剪离了枝干,插在花瓶里,现在,残存的生命力已经耗尽,她已经枯萎了,凋谢,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如果刘彪不死,死去的只不过是刘虎一人,这个家的支柱还在,还有希望;如果,法庭宣判刘彪死刑,那就意味着,这两个家庭,即将在这个世界是灰飞烟灭,四个人的生命,将随之逝去,留下来的,就是两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
面对一记又一记的重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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