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他撑着其心的肩头,直立了起来,四周都是鲜血,武林几十年的奇才,神仙一般的人物在这一刹那都成死尸,他缓缓移动足步。其心抱起父亲。无奇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喘息。其心惊骇地望着他,只见伯父清矍的面孔上被凄厉笑容布满了,那英雄的气质,游洒的丰采,似乎都随着滚滚流下的泪水越离越远,越离越远……
青山绿水,流水人家,一座新造的小木屋背山立着,木屋之前不远便是一条小小的清溪,天上白云悠悠,山风微拂,好一处清幽的所在地!木屋之内坐着三个人,二个都是六旬的老人,一个是甘多的英挺少年,正是名震天下的天剑、地煞董氏兄弟以及董其心。
董氏兄弟的面容上都露出老迈的神色,不过都是满面笑意。董无公喝了一口茶,道:“其心,如今举目武林,唯你独尊,你可得好好为江湖上做几件好事。”
其心答道:“爸爸,我实在不想再离开你们,而且我时江湖上的事都感到厌倦不堪了!”
董无奇叹了一口道:“可怪你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感觉了。”
其心摇摇头道:“伯伯,那一日您以本门的最高功力,废尽全身修为,将爹爹主脉打通,如今你们两人虽都无碍,但是……但是……”
无公微微一笑道:“但是功力全废了,其心.你不明白,此时父亲有一种感觉,失去武功反倒是一件美事。”
其心茫然点首。董无公又道:“能够如此终老,的确是父亲以前所不敢想象的,你知父亲的天性,如有技在身,的确很难完全作到退隐山林——”
无奇也微微一笑道:“其心,你父亲说得十分有理,也许你现在年纪甚轻,到你五十多岁后,你也就会有这种感受了!”
无公笑道:“尤其是父亲已有过一次失去功力的经验了,那时大事未了。如今几十年的心债也—一解除,你想父亲怎会不痛快?”
其心也逐渐开朗起来。无奇又值:“其心,你明天便上路吧,到江湖上去打听天心的下落,告诉他一切——”
其心只觉“天心”两字一人耳,就好像尖刀在心中扎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无公哈哈一笑道:“那次听说天心这孩子近来和一位红粉佳人并辔同行,其心你找着他时千万别忘了问问他……”
其心沉默着,他只感到阴影在心头不住地扩大着,心绪为之不宁。
第三天,其心告别了父亲和伯伯,满怀着痛苦、怅然、矛盾的心情又重新踏入了江湖。
自从那次误会之后,其心被天魁所擒,和天心分手以来,一连串的巨变,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记挂着这件事,这时一个人穿于而行,思想自然都落在这件事上,他只觉心情越来越乱,越来越沉重。
他一路打听,天心此时名震大江南北,不久便打听出下落,其心立刻赶了过去。
终于,两人狭路相逢了,其心只觉满腔的矛盾却顺畅得多了,事情总得解决的,天心仍然是疯狂般地愤怒,他望着其心,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咬牙切齿的:“咱们又碰头了,董其心你干的好事。”
其心望着盛怒如疯的董天心,心中隐隐然感到不幸的降临。天心冷冷地道:“董其心,你真是好兄弟啊!”
其心问心无机他冷静地道:“大哥,你冷静下来再说好吗?”
天心冷笑着道:“冷静?我已经够冷静了,我真想不到你
他说到这里,气得口结,其心是个有城府的人,他只是道:“大哥,你太冲动了。”
天心喝道:“你明知庄玲是我的人了,你竟——”
其心听他终于说出庄玲两个字来,他心中猛然一震,千万种说不出的滋味汹涌到心中,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天心是直性子,他按捺不住地喝道:“庄玲和我是江湖上大家都知道的事了,你竟在这个时候打主意,你……你太卑鄙了!”
其心祝声道:“卑鄙?这是你对你兄弟说话该用的字吗?”
天心指着他骂道:“亏你还说兄弟二字,是我先认识庄玲的,你干吗还要来插入?”
其心冷冷地道:“你说认识么?那倒是我先认识她的!”
天心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道:“你先认识她?你在骗谁?”
其心道:“我要骗你干么?我认识庄玲时,她才十三四岁。”
天心愣然,一股无名的妒火突然由心中升上来,他捏着拳头喃喃道:“原来玲儿早就认识了他,原来玲儿早就认识了他,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怎的,其心瞧见他那痛苦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
忽然之间,天心怒喝道:“董其心,你骗人,你一定是骗人!”
其心冷笑道:“你不必吼,我知道你心中晓得我没有骗你。”
天心忽然之间泄气了,他捏紧了双拳怒骂道:“可恶,其心,你太可恶了。”
其心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对庄玲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意,但是他看到天心这意怒的样子,他觉得有说不出的满足,只是陡然之间,他觉悟到这种思想的可怕,他暗暗对自己说:“其心啊,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呢?是不是你真爱上了庄玲?……可是你是她的杀父大仇,天心毕竟是你的哥哥,他和庄玲好有什么碍着你的?其心啊其心,难道你是在嫉妒他的名望盖过了你吗?”
他这样想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抬起眼来看去,天心正愤怒地瞪着自己,他和声道:“大哥,你听我说,我和庄玲之间毫无关系,而且……”
他话尚未说完,天心已经怒喝打断道:“我那玲儿是仙女般的人儿,岂是你所能委想痴恋的?”
其心听了这一句话,好像心上面被刷地抽了一鞭,他的双眉霍然竖了起来,瞪着天心慢慢地道:“是谁妄想痴恋谁?你可去问问庄玲看——”
这句话一说出,其心立刻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说出这么一句火上加油的话来。天心听了这话,双目睁大,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才怒骂道:“董其心,你再敢辱及玲儿半个字,看我敢不敢宰了你!”
其心毕竟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尽管他怀着解释息事的心情,但是这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天心大哥,你当然敢,问题只是你能不能!”
天心虽是怒火上头,但是当他脱口说出“宰”字的时候,他心中重重地一震,人也清醒了许多,但是立刻他又听到其心这句话,他不假思索地还道:“你若不信,就来试试看吧。”
其心望着天心狂傲的样子,他自然而然地向前跨了半步,拿定了一个攻守兼备的架势,在他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然而天心却冷笑着大叫道:“好极了,咱们两个从头一次见面就互相不服,对不对?总要寻个机会较量较量啊!”
其心听他说“从第一次就互相不服”,心中不禁大大一震,他暗暗自问:“难道这就是我兄弟之间心灵深处的话吗?”
天心激动地叫道:“董其心,动手吧,你是弟弟,我让你先动手。”
其心抬起眼来,迎着天心那狂乱的目光,冷冷地说道:“天心,你不要逼人太甚。”
天心哈哈狂笑起来:“是我逼你吗?罢罢罢……就算是我逼你,今天咱们是要拚一场了。”
其心望着理智已失的天心,他想要冷静下来,却是无法做到,他只觉自己异常地愤怒起来,于是他的双目中也射出了怒火。
天心挑战地道:“其心,动手吧!”
其心喃喃地道:“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的狂气。”
天心听不清楚,他喝道:“你说什么?”
其心抬起头来,一字一字地道:“我若向你动了手,那可不是为了庄玲,只是——只是为了——”
天心道:“为了什么?”
其心道:“为了教训教训你!”
天心怒极反笑道:“你绕着圈子说话干什么?天晓得你不是为了玲儿!”
其心猛然一震,他眼前不知不觉地浮出庄玲的容貌,起初是个天真娇蛮的姑娘,渐渐地变成了成熟风情万种的少女,他心中浮着说不出的滋味,从小时候流浪在庆家的一幕幕往事都回到眼前,淡淡的哀伤轻飘过其心的心田,他想着想着,不禁呆住了。
董天心挑战地道:“董其心,你不敢动手吗?告诉你,庄玲是我的,除非你今天打败我,要不然,你休想吧。”
其心想得很多,也想得很凌乱,但是忽然之间,一种古怪的冲动从他心中升起,似乎忽然之间,他承认自己是在爱庄玲了,庄玲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愈来愈扩大,她的娇镇、温柔、灵巧似乎在突然之间使得其心失去抗拒力了。
于是他抬起眼来,望着天心冷冷地道:“我事事让你几分,你心里也该知道——”
天心冷冷笑道:“啊,你就让到底吧。”
其心沉声道:“这一次不让了!”
天心跨前一步,狂叫道:“说得好,你就动手吧。”
其心冷冷地道:“我一先动手,你将永远没有反攻的机会了,还是你先动手吧。”
天心勃然大怒,他一抖手,腰间长剑已到了手中,他用剑尖指着其心道:“董其心,你那儿手功夫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我就让你三招,你亮剑吧。”
其心在方才那一霎时间,忽然就失去了理智,这会他不再是冷静深成的其心,他像天心一样地冲动而一触即发,“嚓”地一声,他也拔出了长到。
两点寒光相对闪耀着,这一对天下无双的兄弟相隔十步,以长剑相对。
这时其心的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天心虽是剑术通神,尽得天剑真传,真拚起来,只怕仍难敌住其心威势盖世的震天三式和金按神功,只是在齐天心这一代天之骄子的少年高手眼中,从来不知“惧”是何物,他仍充满着信心能把其心击败。
“来吧,其心!”
其心深吸一口长气,最上乘的内功在胸中运行起来。
“动手吧,其心!”
其心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剑尖籁然震动,发出嗡然无比深厚的声音。
他凝目盯视着天心,对这个普天之下惟一的少年对手他是一丝也不敢大意,他知道第一招的得失就会影响干招之后的胜败。
他盯着天心的双目,忽然他打了一个寒华,从天心的眸子里他看见了伯父天剑董无奇眼中这独特的光采,霎时之间,他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历史——
兄弟反目!箕豆相煎!
他想起三国时曹子建七步赋诗的史事,也想起上一代手足成仇的血恨,他再望望对面的齐天心,天心双目中冒出理智全失的怒火,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把其心一掌打垮,其心茫然地退后一步,“七步干戈历史岂能重演?”
他默默地想着:“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董家二兄弟又将火拚一场?”
他茫然又退了一步:“不,绝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
他发觉在突然之间,自己对庄玲的占有欲望完全消失了,他甚至奇怪自己方才怎会有这种感觉,那并不是为了爱情,似乎只是在于激使自己和天心一战,想到这里,他更是不寒而栗了。
“难道真如天心所说的,我们两个人打头一道见面就互相不服,虽然也曾努力做到相亲相爱,然而毕竟掩不住潜在的敌意?”
其心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能让这事发生,为了一个女孩子,做出让天下英雄耻笑的事。不,不行的!”
他望着天心,忽然地道:“天心,你赢了,庄玲本来就是你的。”
天心大大为之一愣。其心道:“世上哪有兵刃相见的手足之情?天心,你即是想赢,你赢便是。”
他说完这句话,心中忽然感到轻松起来,他的身子忽然如同飞箭般笔直拔起,足足冲起四五丈高,然后像流星般划过长空,如飞而去。
天心咀嚼着其心的话,望着那突然隐去的身影.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忽然他追前两步,大喊道:“其心——其心——”
然而其心的影子已然消失了。
轻风徐徐地吹着,杨柳枝无力地点着水面,燕子在低低回旋着。
宁静的村庄,宁静的河水,飘浮在蓝天上的大朵白云点缀着这幅宁静的画。
其心终于回到故居来了,在这里,他度过了欢乐的童年。从离开这儿起,他就一步步远离了欢笑。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他望着那河水,夏日里曾汹涌激流的小河,他眼前仿佛仍能看到那一群群的顽童,在河流中嬉戏着,喧闹着,还有河边的草坪,轻风吹带过去似曾相识的青草味。
他轻轻地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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