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全场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他一步步走到马回回的面前,抬起头来,只见马回回满面都是血水,双眼望着其心,射出宽恕的光芒——一
其心望了望那鲜血,那眼光,他无法多想下去,于是他把鞭子往地上一丢,冷静地道:“不行,我不打。”
在人仪哈哈笑道:“董其心,你不要命了么?”
其心道:“要。”
众人心中都想笑,但没有人笑得出来,在人仪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其心道:“董其心,你知道我不想杀你,可是若是我不给你解药,你该知道南中五毒发作时的痛苦!”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几十只睛都牢牢注视着这个孩子,他们想不透庄人仪怎会用天下最厉害的毒药害这个孩子?
其心望着庄人仪道:“你也该知道,我是从不打人的!”
庄人仪火上心头,他沉声道:“那么你是违抗我的命令了?”
其心想都没想便答道:“看来是了。”
他在心底里恳切地对着自己说:“即是我的毒还没有解,我也一定会这么回答他啊!”
“看来是了”这四字好比四个春雷骤落,厅中每一个武林豪客都惭愧地低下了头,这是每个人心中想说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其心只是个孩子,他们却是成名武林的大人物!
庄人仪料不到会发展到这么一个结果,他的胡须抖动,青筋暴了出来,这时候——
杜老公走了过来,他对庄人仪作了一揖道:“庄主,董其心这小子年幼无知,庄主犯不着同他生气……”
庄人仪道:“杜兄,此事……”
杜老公道:“待老奴来抽打,待老奴来抽打——”
他说着便把地上的皮鞭拾起来,其心猛一转身,忽然瞥见大厅屋角上堆着一大堆碎泥,他在碎泥堆中发现好几个尚未完全打碎的泥面具,他的心不禁猛然一震,那个关连着父亲的秘密如鬼影一般飘过他的心田,他暗暗道:“这是探听秘密的唯一线索,我与庄人仪闹翻了,那我辛辛苦苦在这院里混了这许久,岂不前功尽弃了?”
杜公公拿着那根皮鞭,呼地一声向马回回打去,“啪”,清脆地一声,仿佛打在其心的心上,其心全身重重一震——
啪,又是一声,其心忽然克制不住自己了,他大步向杜老公走过去,经过庄人仪面前时,庄人仪忽然怒声喝道:“站住!”
其心才一驻足,“啪”地一声,他感到面颊上一阵火辣,竟被庄人仪打了一记耳光,这一霎那间,其心的老谋深算和冷静自持完全消失了,他全身的热血都忽然痛到头脑上,于是他停下身来,抬起双眼望向庄人仪。
庄人仪突然发现这个孩子的眼中射出令人心医的光芒,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重震了一下,但是他冷哼了一声再次举掌打下
其心暗暗对自己说:“罢了,罢了。”
他一伸手,不歪不斜地抓住了庄人仪的手臂,在人仪一记耳光竟没有打到——
庄人仪出手是何等快捷,竟然被其心举手便抓个正着,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大大震惊,庄人仪咦了一声,呼地一掌向其心当胸拍来——
其心长吸一口气,横里一扭,左掌向外轻拍而出,只听得轰然一声暴震,震得偌大的厅堂屋梁簌然,仿佛要倒塌一般,所有的人都骇得想要夺门而出,屋梁上的陈年灰尘弥漫着整个大厅,众人惊叫声中,庄人仪仰天倒下,其心如一只狸猫一般闪出了大厅。
接着,众人发现庄人仪已经倒毙在地上!
站在门边上的两个汉子飞身出门,厅外一片恬静,其心小小的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横行江湖的武林神秘人物,竟被十多岁的董其心一掌毙命了。
众人足足呆了半盏茶时间,这才轰然惊叫起来,有人上前把血人般的马回回救了下来。
马回回真如铁铸的身体一般,手脚上的绳索一松,他翻身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地上“金爪王”胡景的尸体,流下两行英雄之泪来。
众人每个人都像是从极度的压迫之下得到舒畅,闹了好半天,才有人想到:“庄人仪死了,咱们的解药怎么办?”
这一句喊出,众人立刻凉了下来,立刻又有一个人叫道:“快去找杜良笠,快找杜老地——”
他们一涌而出,只见杜老公正在五文之外,众人喝道:“杜老地,你不要走——”
杜老公停下身来,他缓缓转过身,众人上前围住他,齐齐要解药。
杜老公冷冷望了众人一眼,道:“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走到西院,杜老公走到一间大铜锁锁住的密室前,启锁开门,屋内密密麻麻全放着各种药物,杜老公道:“每种药上都注明了名称用途,你们自己找吧——”
众人如大旱忽获甘霖,一涌而入,杜老公冷然望着他们全进入了密室,忽然悄悄悄退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发觉。
他快步直冲上飞云阁,才一进门,只见庄主夫人自刎死在地上,小玲哭得昏倒床边。
社老公看得呆住了,他喟然长叹一声,喃喃道:“上违天意,下违人道,庄主你是太过分了啊,只可怜了夫人……唉……”
他一把将小玲抱起,一掌推开了竹窗,居高临下望下去,那边仍然乱成一团,他回首望了死在地上的庄主夫人一眼,叹道:“是我杜良笠不该带那董其心入庄来……是我不该……”
他猛一纵身,犹如一只大鸟一般,抱着小玲直飞而起,霎时消失了踪迹。
朝日初升,霞光四射。
这是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山势连绵甚远,一片青翠,紧伴着山麓,境蜒躺着官道,路旁林木森森,在旭日之中好像披上了一层金粉。
这一带行人并不繁多,加以是清晨,好久也不曾经过一人,官道上冷冷清清,就算是有赶急路的,马过尘扬,立刻又是一片寂静。
这时官道上慢慢走来一个人,那人走得很慢,似乎心中沉吟不决,走走停停,走到山下,停下身来垂手而立。
晨光下看得清楚,这人一身道士打扮,白发苍苍,红红的面孔,加上颔下银丝般的长髯,简直是仙风道骨,好不庄重。
这道士站了一会,两道白眉皱得几乎连在一起,暮然仰天一叹,喟然自语道:“剑气萧然三千里,唉,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攀然远方出现一条人影,道士微一思索,心想还是藏下身形比较好,于是移动走步,走入官道一边树荫之中。
那条人影走得好快,一刹时已来到眼前,道士问眼看时,只见那人身形瘦小,原来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忽地停下身来,似乎有什么事情不能决定,默默思索着。
道士看清这孩子面目,心中不由一惊,默默忖道:“原来是董其心,他怎么到这儿来?”
那孩子正是一掌击毙神秘的庄人仪,匆匆逃出在院的董其心,他站在官道中想了一会儿,喃喃地自语道:“我失去了唯一的线索,唉,这些日子的一切苦心完全成为泡影。”
他想了一下,又自语道:“父亲的事,一时只好作罢,一年的时间又未到,只好还在江湖中流浪了。”
他年龄虽小,但城府甚深,虽历经大变,心神仍然不乱,他又思索一会,猛然想起一事,正无事,不如去寻他问问——”
他默默思索寻找齐家大公子的方法,却始终毫无头绪,不由烦恼地道:唉,齐家公子分明与那“天剑”有密切关系,而我冥冥中似乎又觉得“天剑”与父亲之间,多少也有些关连!唉!那年父亲中秋之夜,酒醉后曾一再哺呼“天剑”“地煞”,事后我去询问,却又为他老人家严词所拒,父亲呀,你分明身怀绝世秘密,为什么连我也不肯相告?
林中隐伏的道士,似乎微微听出头绪,他听到其心所说“天剑”“地煞”,心中不由大震,暗暗忖道:“—难道孩子也知道这秘密,那么我不如出去见他一面——”
不过他立刻又忖道:“不成,这事关及全武林,所涉及均为武林中罕见高手,还是保密的好!”
他想着想着,董其心身形忽然一动,两个起落,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他感叹一会,若有所思,默然自语:“地煞一生行迹飘忽,武林中于夫所指,就是我周石灵先些年头,也认为他恶性重大,唉!老道这次破关,决心探身这空前大秘密,所接触的人物,可能较地煞尤有过之,老道能否生还武当实无定数——”
他想了一下,不再自语。倘若这时有人在一旁听见这老道的话,包管没人相信武林至尊的武当掌门周石灵道长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周道人仰天叹了口气,一方面感叹武林中风雨不平,一方面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沉重,竟呆呆站在官道旁,好一会才勉强按抑住激动的心情,缓缓移动脚步顺着官道而行。
周石灵道长走了一会,忽然又停下身来,脸上神色甚是沉重,口中喃喃道:“老道自忖身负如此大任,力有不逮,想那年昆仑飞夭如来与老道一齐受思于地煞,老道此去相商,他必不会推辞,只是,老道陷他同入危境,似乎有背侠道——”
他心中所思,均由口中喃喃说出,那年他和飞天如来相搏后,终于双方说开,化敌为友,听他自语,分明他此次下武当乃是为地煞而行。
周石灵道人又沉思片刻,喃喃道:“但他煞一生冤受人责,此事有关整个武林,以老道与飞天如来或有可为,此事不可多延,老道只好权变大义……”
他话声猛可更然而止,身形比旋风还快,刷地转过身来,他经验丰富,身形在旋转之际,同时向后掠开半丈,只见身后一个白发白髯的老人,像鬼一般,端端立在距已不及五女之处。
周石灵心中猛震,他暗吸一口其气,望着这陌生的怪客道:“贫道武当周石灵,敢问施主——”
他话声未完,那老人冷冷插口道:“久仰久仰。”
周石灵微微一怔,又道:“施主有何指教?”
那老人双目中神光闪闪,目不转睛注视着周石灵,好一会才道:“周道长,你识得地煞董无公?”
周石灵心中大震,心知自己方才自语全为此人所听,此人跟在自己身后,自己一无所觉,心中不由微微发寒。
周石灵沉吟一会道:“地煞与贫道有一面之缘!”
那老人哼了一声.周石灵心怒气上冲,他到底是出家人,只一笑置之。
那老人突然又问道,“周道长身为武当之长,此次下山而行,难道仅为地煞一人之事?”
周石灵大袍抽一拂,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冷冷答道:“施主免问了!”
老人突然仰天一笑道:“可惜!可惜!”
他以为周石灵会追问下去,哪知周石灵面寒如水,理也不理他。
那老人微微一顿又道:“只可惜那地煞昔年救你老道一番苦心?”
周道长沉声道:“施主之言贫道不解,施主免说!”
老人却接口又道:“地煞那年救你,今日可救你不得!”
他说得好不轻松,周石灵心中却一震,他保持面上的神色,拂袖道:“地煞今日救贫道不得,贫道还是感恩于他,贫道以为施主胡言乱语,请便吧!”
他虽强抑怒火,但口中所言却十分犀利,果然那老人面色一变道:“武林中以武当为尊,只是在老夫眼中,区区阁下,不过一介凡夫耳!”
周石灵怎么也想不通这老人来路如何,分明是有意为难自己,显然是为那地煞之事。
周石灵心知这老人必然身怀奇功,但他到底是一门之长,对方既说出这等活来,他大声一笑道:“施主言重了!贫道请教施主——”
他心中虽想问明对方的来意,不愿打这种糊涂闷仗,但颜面相关,始终说不出口。
那老人似乎偏要他如此,仰天一笑道:“好说!好说!”
他身随话动,左右忽然各飞一掌,啪啪两声,官道两侧两株大树轰然而倒。
周石灵长笑一声。他触动豪气,笑声中中气充沛,凝聚久久不散,他双掌也是一分而合,两股自外向内的古怪力遭骤起,数丈之外两株大树“咋嚷”而倒,倒的方向却是倒向路中,和那老人所击折的两株大树,倾倒的方向恰巧相反。
这一手内力好不巧妙,那老人似乎一怔,攀然大笑道:“道长不愧武林中流抵柱。”
周石灵声如古钟,宏声道:“并非是贫道心怯,敢问施主无故挑衅,可是为了那地煞董无公?”
老人颔首笑道:“不错!道长你心中有数!”
周石灵面上陡起寒霜,沉声道:“贫道不瞒施主,这次破关下山正为那地煞一洗恶名,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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