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董无公之下,霎时间两人已对劈三十余拳。
童无奇知道地煞的神拳是他武功中一绝,当年曾在黄山绝顶,神拳独战黄山七怪,十招不到,连毙四怪,其余三怪见风扯呼,被地煞神拳遥击在十丈以外,这一下先机被他悉占而去,非得打起精神,硬拚他七七四十九路神拳不可!
地煞董无公越打气势愈盛,董无奇心中不由暗暗着急,掌上拳势虽毫不放松,但心中却不断琢磨打破僵局之策!
蓦地他大吼一声拳势如风,一连反攻三拳。
这三拳可说是他毕生功力集聚,强劲内力划过长空,隐隐有急雷之声。
每发一拳,他跨上一步,霎时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十丈而已!
倏地,董无奇面上泛出一抹紫气,清啸一声,整个身形比闪电还快,竟迎面掠向地煞量无公。
董无公大吃一惊,左右掌齐扬,在身前五六丈处,猛烈吐出内力。
但董无奇的身形有如破竹之刃,一窜而入。
只见他身形平平在空,足不点地,姿势简直美妙已极,虽然在此急迫之际,仍隐隐出一股清越之气。
董无公内心狂呼道:“暗影掠香!”
但是,这失传百年的功夫何等奇妙,董无公来不及再转第二个念头,董无奇的右手五指,已接触到地煞董无公的“紫宫”大穴!
董无奇仰天厉呼一声,内力立吐,说时迟,那时快,董无公面上猛然一片配红,刹时砰然巨震,地上灰草一卷而起,灰尘扬处,两人一触而分!
董无奇一连倒退十余步,面上惨白无比,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口角边血渍斑斑,身形一个摇晃,一跤跌在地上!
董无公静立当地,面上平静无比,冷冷瞪着董无奇,双目中一片茫然光辉。
董无奇慢慢撑起身来,嘴巴微张,像是有话要说,但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周遭登时沉静极了,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寒气。
董无公移动钉立的双足,才跨前半步,陡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翻身便倒!
董无奇的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喃喃地说出几个字来:“震天三式……威震天下!”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已隐入了云层之中,童无公蠕蠕移动身躯,右手托在胸前“紫宫”要穴,不断揉动,口中不断喷出血水,他深知童无奇的天星内力已震断了自己体内八脉中三大主脉。
而他在最后一下,用“震天三式”将董无奇全身真气震散。
若以天剑童无奇的功力,静息半年,必可恢原,而自己一身功力,却是万万不能保留了。
他喃喃低叹,勉强爬了起来,走到昏迷的童无奇身前,呆立了片刻,心中不断思索:“我若勉力集气在他胸前补上一掌,虽则我将‘血江崩散’,但他立刻死于非命……”
地煞天剑三十年死仇,到头来两败俱伤,董无公权衡一番,默默吸了一口夏气,强忍浑身痛楚,运起神功于双掌。
他体内八脉已断其三,这一运气,登时汗如雨下,双目模糊不清,勉强俯下身来,伸手拍下。蓦地长空刷地一声,一道电光急闪而下,整个空场犹如白昼,轰然一个闷雷,大地为之惊动!
童无公心神为之一震,这电光一闪之间,他忽然瞥见一块绿莹莹的玉牌,端端挂在董无奇的颈间,并且他也看见董无奇那白纸似的面孔!
霎时他有如触电般呆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顿下,他自己也挂着一块相同的绿玉,他用一种古怪而极低的声音喃喃道:“牌儿……牌儿……”
长空电闪连连,无公在断断续续的电光中,似乎从那块绿玉中,看到了一个白发盈盈,笑口常满的妇人,是那么的亲切、慈爱!
他情不自禁的叫道:“妈,妈——无奇大……大哥!”
月儿不知何时隐入云层,倾贫的大雨有若瀑布般洒在空地上,董无公丝毫没有感觉,他脸上露出快乐的微笑,像是他这一刻间,心中充满的全是些愉快感觉。
清凉的雨水冲在董无奇的脸上,逐渐使他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目,眼前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面孔上充满着欢愉的表情,他心中一怔,冲口嘶声道:“无公!”
董无公面孔陡然一沉,右手颤抖地放在童无奇的胸口上。
童无奇勉强在面孔上挤出一个不散的笑容,哑声说道:“打啊!打啊!”
董无公右手一颤,他的目光又回到那碧绿的玉牌上,登时他满腔戾气,化成一片祥和!
大雨淋在两兄弟的头上,身上,两人的血水,汗水,和雨水交流成一片,好惨然的景象。
董无公吐出一口真气,摇摆着站了起来,跨开两步,忽而一停身形,转过身来。
董无奇双目中露出一种惊奇的眼光,但立刻变为一种择然于怀的表情,董无公冷冷道:“咱们……咱们还是一生不要相见吧!”
董无奇艰难地哈哈低笑一声,笑声简直比哭还要难听,前南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我亡!”
童无公深深望了他一眼,坚定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了开去,慢慢的,越走越远,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雨点打在董无奇的脸上,脸上的汗水污痕随着雨水冲干净,但是他心中的创伤无法洗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地上,童无公的脚印仍未被雨水冲失,那踉跄的足印一直延伸到无垠的遥远处——
“我们永不相见……”
他喃喃念着这句话,转过身来,对准着与无公去向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前行,他想:“这样,我们是愈距愈远,……愈走愈远了……”
但是,又有谁知道,他们毕竟是越走越近了啊!
河水汹涌着,白色的浪花卷得水面上三尺以外尚是一片水气迷橡,时值盛夏,炎日挂空,河边的柳树都无力地垂着头。
孩子们的嘻戏声在郊野中传得老远,像这等暑气逼人的夏天中午,大伙儿都躲在家里睡觉了,也只有孩子们才有兴趣在红日头下鬼打架。
十几个孩子在河边嘻戏,互相拿河水浇淋对方,分作两边作水位游戏,几个女孩子则在岸边上跑来跑去,大声叫着闹着。
只有一个男孩子静静坐在一边一棵大柳树下,他用一只小手托着下颚,默默注视着远方的蓝天和白云。
这孩子长得又乖又漂亮,眉目之中却流露出一种不像是稚龄孩子应有的深沉。
微风偶而拂过,在这火热中特别令人感到清凉,这孩子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清气,望着那群嘻戏的孩子,嘴角微微挂着一丝笑意。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让一对又细又嫩的小手给蒙住了,他惊叫了一声:“是谁?呵——”
他立刻就知道是谁了,他低声道:“小萍,放开我呀!”
一个如黄写般好听的声音:“董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呀?”
那男孩伸手把蒙在他眼上的一双小手扳了下来,他背后站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女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耀,她推了推男孩子的肩膀,笑着道:“问你你怎么不说话呀?”
男孩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坐在这里看他们玩不是很好么?”
那女孩道:“你干么不也到水里去玩玩?那水清凉哟,要是……要是我是个男孩,我也要下去玩水哩……”
男孩子道:“我不会游水。”
女孩挤了挤地的身子,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向左边挪了一掷,让出一半位置来,那女娃娃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了下来。
河里白浪一个接着一个,又像是在追逐着,又像是只在原处上下起伏不曾前进,那些孩子们愈玩愈野,直把水泼得满天都是。
女孩只理了理裙子,笑着道:“昨天我们都在小山上玩,后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你。”
男孩子道:“我就在山上呀,我跑到后面去了,那里有一块草坪,草坪边上全是漂亮的野花,什么颜色都有,真好看极了。”
小萍笑道:“瞧你这样子一个男孩,真比我们女孩子还安静,成天花呀草呀,也不害羞。”
她连比带说,声音偏又清脆悦耳,那小男孩望着她娇媚的小模样,默默地一言不发。
河畔柳枝深垂,不时点点水面,一阵清风吹起了小萍的短裙,小萍觉得舒适已极,痴痴地道:“董哥哥,咱们回去吧!妈妈说太阳晒多了,会发疹子的。”
那姓董的小男孩柔声道:“小萍,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看看他们游水哩。”
小萍仰着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走,我也不走,待会我生出疹子来,可是你害我的。”
小男孩奇道:“怎么是我害你了?”
小萍道:“都是你不肯啊!董哥哥,你可知道脸上长满疹子的痛苦吧,又痒又痛,弄不好还要留下个大疤,真难看死了。”
小男孩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眉用那丑小疤,那是去年夏天疹子留下的痕迹。一时之间,他突然想起去年小萍细心地替自己挤着疹子,用白帛慢慢地拭着脓。他知道小萍爱洁成癖,可是她一点也不嫌脏,一边挤,一边还温柔关切地问他痛不痛。
小萍见他手抚小疤,柔声道:“董哥哥,那被眉毛盖上了,一点也看不出哩!”
小男孩瞧着她那白玉般的小脸,想到如果上面长满了又红又肿的疹子,真是不寒而栗,他连忙站起身来,拍拍灰道:“好,小萍咱们这就回家去。”
这时那些玩水的孩子,打水仗打得腻了,便比赛游泳,由一个孩子截判,一声令下,那些孩子一个个如鱼一般前冲。小萍和姓董的男孩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观看,姓董的孩子满眼羡慕地望着那群身手矫健,和他年龄相若的孩子。
小萍靠着他悄悄道:“你猜谁会得胜。”
小男孩子道:“一定是吴胖了,去年他就是第一,你瞧今年他又长高不少,结实得不得了。”
他侃侃而谈,完全是心悦诚服的样子,没有一点妒忌之心。小萍哼了一声不再作声,小男孩见她神色忽变,忍不住问道:“小萍,你在想什么?”
小萍道:“你猜我希望谁赢?”
那小男孩道:“你一定希望小宝胜了,啊不会,你前天才说过最讨厌他,那么就是李弟了,也不对,你昨天还和他吵嘴哩,啊,我知道啦,一定是你表哥。”
小萍听他对自己的心事弄得很清楚,心中很是欢喜,掩不住笑生双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她不住摇着头,因为和小男孩站得近,长发拂过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觉得痒痒的也分不出心里到底是何滋味,他忍不住问道:“那么是谁啊?”
小萍故作神秘地道:“你一定知道的,这个人是和你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小男孩想了又想,这时河里的游泳比赛已至决胜阶段,那吴胖子果然气力长久,身手不凡,一马当先,小萍的表哥远远跟在后面,还有差不多五六丈就是终点。
小萍忍不住拍手叫道:“阿雄哥,加油啊!加油啊!”
阿雄抬起头来,见他那漂亮的小表妹满面期望地注视自己,不由精神大振,用力划水向前,已经接近吴胖,小萍回过脸来,笑眯眯地对小男孩道:“表哥得第一当然好,可是……可是我真的是希望……希望你能得第一名。”她愈说愈低,似乎很是羞涩。
小男孩道:“我怎么成,小萍,你瞧我不是连下水都不敢么?”
小萍道:“董哥哥,我知道你成,你比他们聪明多啦,你……你只是不愿意学而已。”
那小男孩心头一震,这几句话似乎说到他心坎上,他不由大起知已之感,握着小萍的手,痴痴地说不出话来。
小萍又道:“董哥哥,你答应我,从明天起,你就学游水去,我敢打赌,不要一个月,一定能超过他们的。”
她不住灌迷汤,那小男孩毕竟年幼,看着那清澈的河水,汹涌向东流着,不觉怦然心动。
忽然一阵孩子的欢呼,打断他俩人谈话,原来小萍的表哥,鼓起最后力量,到过终点时竟超过吴胖数尺,众孩纷纷游到岸边,为他欢呼,只因吴胖平日仗着长得高大,孔武有力,常常蛮不讲理,欺侮众孩童,是以大伙见小萍表哥得胜,吴胖沮丧的表情,都不禁乐了起来。
那被选为裁判的孩子,郑重宣布小萍表哥阿雄得了第一。他装模作样像个大人一般,很是得意,忽然想起自己是裁判应当发些奖品,岂不是更加体面,搜遍全身,只找出一个泥娃娃,那泥娃娃原是他姑母从无锡回来送给他的,无锡泥人天下闻名,制作得维妙维肖,十分生动。
他依依不舍摸着小泥人,半晌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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