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所有的人都惊出了声,古筝锋十招之外就空手夺了洪家勤的长剑,铁胆判官那迅雷不及掩耳般的身手,众人都是目睹的,不料铁凌官一揖之力竟然深厚如此——
奇的是古筝锋和铁凌官虽然对了一掌,但是两人依然相对而立,过了一会,古筝锋的脸色恢复了常色,他吐气道:“铁兄好掌力!”
铁凌官张口欲言,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脸色惨白。
众人哗然之声大起,古筝锋退了几步,经过白翎的身旁时,白翎低声道:“吃了亏么?”
古筝锋道:“那小子不会比我好。”
开碑神手白翎环视一周,眼见对方高手如云,庄人仪三批先后发动了数十八,把丐帮人手分开,看来只要自己这边一败,一个轰轰烈烈的丐帮就得烟消云散。
他沉吟了一下,上前道:“庄人仪,你我干一场吧!”
这等面对面的挑战倒使庄人仪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已明白开碑神手的意思,他冷笑一声,转身道:“庄人仪若是败在开碑神手掌下,庄某人与丐帮的事自然了结,那时各位与丐帮的梁子庄某人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尚希各位包涵则个。”
他这番话等于说明即使白翎胜了他,今日之事也不能了。
白翎冷笑一声,一抖大袖就要动手。
众人只知开碑神手白三爷掌上神力举世无双,而庄人仪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神秘人物,他的来历无人知晓,平日和霭可亲.但又功力深不可测,这时见两人将要一拼,都不禁睁大了眼睛,拭目以待。
白翎转身对金弓神丐低声道:“四弟内伤,若是我败落了,五弟你可要为丐帮保留一个高手,万万不可感情用事——”
他的意思就是叫萧昆准备突围逃走,萧昆霍然一凛,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庄人仪也走上前来,然而就在此时,一条人影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面上惨无人色,萧昆大吼一声:“罗九弟,什么事?”
那人颤抖着声音喝道:“居……居庸关……”
萧昆全身一震,大叫道:“居庸关怎么?”
那人道:“居庸关上……瓢把子……瓢把子让九音神尼给毁了,雷二哥血战重伤,十弟失了踪迹——”
萧昆叫声“啊也”,险些一跤摔倒地上,白翎猛一顿足,仰天声长叹。
古筝峰一闻此语,如雷轰顶,再也忍不住,也是张口喷出一口血来,他一把抓住白翎的衣袖,颤声道:“三哥,咱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开碑神手咬牙切齿,狠声道:“好,好,庄人仪,丐帮算完了,白某人说一句算一句,从今以后武林道上再不会出现丐帮的弟子,只是——有一桩你要记牢了,白某人在半年之内必来找你!”
金弓神丐萧昆冷笑道:“姓庄的若要赶尽杀绝的话,萧某先陪你走几招!”
白翎一挥手,带着丐帮众人大步而去,就没有一个人敢伸手阻拦。
待那批人走得远了,庄人仪才仰天大笑起来,他朗声道:“丐帮自蓝文候当了头儿以来,横行武林十余载,总算今日垮了
他转身对众人道:“列位,咱们去痛饮一杯,老夫备有上乘佳酿!”
十多个人大步退出那草坪,十多个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有一些杂乱的感觉,对比着远处丐帮几个孤零零的身形,就使他们显得更孤零了。
董其心揉了揉眼睛,方才的情景一幕幕仍在眼前,他心中有些害怕,也有些失望,草丛有一大堆蚂蚁儿在合力拖着一只螳螂,那螳螂看上去刀甲俱全,威风凛凛,但是落在那群又黑又大的蚂蚁手中,眼看就要成了蚂蚁的口粮。其心托着腮儿,喃喃地道:“原来寡是难以敌众啊!”
他站起身来,身子曲蜷着久了,骨节都酸疼了,他伸了个懒调,忽然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头脑似乎有些昏沉沉的,他摸了摸额角,觉得有点热,但是他自己也不知倒底有没有发烧,他四面望了望,又坐了下来。
忽然他想到了爸爸,也想到了小萍,如果他们在的话,一定会急急忙忙地照顾自己了,他想着:“我们要分别一年,一年后再见吧——”
随即,小萍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飘上他的心田,那是:“——你要等我呀!”
其心想到这里不禁痴然怔住了,心中恍恍馆懈,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凉风吹过,他竟打了一个寒噤,这使他猛一惊觉,他低头看见臂上的伤痕,胸前被撕破的衣襟,另一个意念如熊火般燃了起来,他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沿着那条小路走了下去。
森林中一片阴沉沉地,只有几处露出在光亮中。
一个矮小的身躯,珊珊地穿插在光暗之间,他走到了一个三岔口,小脸上流露出几分犹疑。
突然,头上的树枝上,传出吱吱喳喳的鸟叫声,池弯下身去,拾起一块小石子,信手往乌声起处一抛,突然刷地一声,一只大喜雀尖叫着朝西北急飞而去。
他看了看喜雀道:“你往哪边飞,我就朝哪边走。”
于是,他放开了步子,也往西北方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原来已走出了林子,前面是一个小小山坳子,里面长满着各色鲜花,他喜悦地叫了一声,三步两脚地扑入了山坳子,往花丛中一倒,坐在地上。
他坐起来,采一朵黄色的大花,摆在眼前道:“这朵给爸爸,那朵给妈妈。”
他指着一朵红色的花儿。
他迟疑了一下,又重复说道:“给妈妈,但是,妈妈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困顿地打了一个呵欠,把黄花放在嘴前,顽皮地吹了口气,那黄花忽地一声,竟针入了三尺多远的一棵树干上。
他开心地笑了笑,揉揉限,便躺在花丛中睡着了。
过了不久,树林中走出了三个人,二男一女,却是道者打扮。
其中年轻的道士嘴里嚷道:“曲师兄,咱们总算走出这短命的树林哪!”
那个姓曲的道士眉色之间甚为沉重地道:“张师弟莫高兴,咱们误了期,白跑一趟不算,回去怎么向师父交待呢?”
那个道姑道:“咱们头一次下山,师父也不会多责怪的。”
曲道上道:“话不是这么说,咦……”
他突然止口,指着数尺远的一棵树,张道士顺一瞧,见到一朵大黄花竟整整齐齐地嵌在那树干上,也惊噫了一声。
那道姑低声道:“莫非是丐帮的高手?”
曲道上沉吟了一下,道:“只怕丐帮还出不了这等角色。”
张道上一拉曲道士的衣袖,道:“这花成色还新鲜,咱们搜。”
曲道士一摆手,止住了张道士,道:“且慢,待我瞧瞧。”
他凑上去看了又看,用手一拍,那花儿跳了出来,他拿着对二人道:“师弟师妹,你们瞧,这手功夫,咱们也不见得不会,只是难在这花朵丝毫不损,我想,恐怕是昆仑派的。”
二人脸色一齐大变,道姑说:“他们到咱们武当山附近干啥?”
原来此三人仍是武当周石灵道长座下的三大弟子,女的道号无净,俗名伊芙,曲道土道号天现,俗名万流,张道主俗名于岗,道号天清。
天玑曲万流年龄最大,人也比较沉着,他想了想道:
“又不像是飞天如来老前辈的行迹,不过,咱们还是快回山去报告。”
说着顺手将黄花一丢,天净伊芙轻声道:“那边有人。”
张干岗一瞧,只见黄花落处,隐隐见到一只布鞋底。
曲万流把花丛拨开,呸了一口道:“原来是个野小鬼。”
伊芙道:“曲师兄!人家怪可怜的。”
张干岗见他衣着破烂,身上伤痕累累,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咱们走!”
伊芙弯下身去,轻轻摸弄着孩子的头发说:“我不走!”
曲万流沉声道:“师妹!”
伊芙抬起头道:“他在发高烧。”
张子岗顿了顿足道:“这种野孩子到处都有,咱们办正事要紧。”
伊芙抗声道:“我只见到过他一个,救人更要紧。”
曲万流脸色一板道:“师妹,咱们武当三子是何等人物,不要惹天下武林笑话。”
伊芙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撬开孩子的牙齿.塞进孩子的口中,一边反驳他师兄说:“这有什么笑话,咱们张祖师爷当车还不是孤儿一个。”
曲万流气上心头,正待出口斥责,这时孩子悠然地醒来了,疲乏地睁开双目,对着三人淡然一笑。
不知怎的,两个道士的无名之火,竟被他这一笑,轻轻化去。
伊芙见机道:“人家病得那么厉害,丢他一人在这林子里,十成喂了豺狼,咱们带他走,由我去求师父,反正山上也不会多他一个人脚。”
曲万流知道师父向来疼这个小师妹,所以才宠得她这样任性,这次没有完成任务,还要靠她出面,或许可以免了责罚。
他无可奈何地道:“好吧!由你了。”
伊芙感激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来,拍拍衣袖道:“二师兄。谁来背他呀?”
张于岗征了怔,推辞不得,他对这小师妹一向是又爱又怕,只得蹲下身去。伊芙得意地笑了,她笑抿着嘴,轻轻抱起董其心,放在他背上,这时,饱角扫及了张子岗的右手,张千岗只觉得一股香风,另有一番意思在心头,他想:“便是看在这一拂上,姑且背这小鬼一程。”
夜深了。
两个道士坐在灯下,正在对奕着,曲万流举起一子,正要打一劫,忽然,房门口伸进一个小孩子的头道:“姑姑呢?”
他一分神,竟下错了一格,眼看便是满盘皆输,他不怪自己不能收敛心神,反而把棋盘一推,回过头来喝斥道:“快滚上床去!少罗嗦!”
张子岗哈哈一笑道:“这局师兄输了。”
曲万流瞪眼道:“知道啦!”
这时伊芙笑孜孜地从室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些衣服,她见到董其心,惊呼了一声道:“其心,快上床去,把被子盖起来,要受凉哪!”
接着,两个人走进了隔室。
曲万流听着董其心那咚咚的脚步声,心中便有三分气。张千岗故意打趣地道:“我看这傻小子资质还不差,师兄也上三十五了,该收个徒弟啦!你说怎样?如果有意嘛……”
曲万流道:“去他的!这小鬼真会磨死人!”
这时伊芙的声音道:“两位师兄别回头,我叫一二三,好了。”
二人忍不住,回头一瞧,只见董其心打扮得干干净净,全身上下换了一身道童装扮,真是惹人喜欢,但不知怎地,二人就是看他不顺眼。曲万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张千岗看在伊芙的面上,冷冷地赞了一声道:“好俊!”
伊芙嘴一扁,牵着董其心转身便走,道:“来,其心,别理他们。”
董其心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傻相。
曲万流叹了口气,一拍桌子,道:“天下武林,除了昆仑的飞天如来之外,无人能敌我武当,师妹,她……”
哪知窗外一声冷哼,有一人道:“不见得吧!”
张千岗喝道:“什么人?”
他大袖轻挥,纸窗应声而启,只见庭中月华如练,白金洒地,甚是幽静,哪有一丝地人影?
曲万流冷笑道:“大丈夫敢作敢为。”
只听得瓦面上有人冷笑了一声。张千岗呼地一声,穿出窗外。曲万流忆道:“师弟,回来,此处是客寓。”
张干岗跃回房中道:“瓦上也没人,那人是神仙么?”
两人被这怪人一闹,却又寻不出人来,意气索然,也就休息了。
第二天,三人带着董其心上路,只因伊芙不便抱着他,而两个道士又讨厌他,所以四人慢慢走着。
走到一处山坡,只见被上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书生,正在弹着古琴,那琴声抑扬顿挫,正是阳春白雪,小桥流水。
待得四人走近,那书生忽然唱道:“以管窥天,以釜测海,未列夫子之门墙,孰登学问之堂奥?”
曲万流一瞪眼道:“你在说谁?”
那书生哈哈一笑,琴声顿止,他辑了揖道:“曲道长贵姓?”
张干岗见他明知姓曲,又问贵姓,不禁怒道:“岂有此理?”
那书生笑道:“天下无双,不成模样,大丈夫敢作敢当。”
他最后那句话,完全学得昨晚曲道土的口气。
曲万流一拉张干岗,两人会意,天现子身为师兄,便哈哈一笑道:“昨夜柴店之中,未能接晤大驾,不意今日相逢。”
那书生缓步走下坡来,只见他没摆什么架势,已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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