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他愈着愈是寒心,竟是作声不得,原来那纸中血书,正是马回回师父绝笔之书,他上面写得虽是潦草,可是却是有头有尾,明明白白写着一件人神共愤的杀师叛逆的事件。
原来马回回师父当年正在坐关,忽然受到高手袭击,他运功正在当头,自是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而这下手的人,却是他喜爱之小徒儿马回回。
那字迹愈到后愈是潦草,想是力尽将死,最后几行,已是字迹散乱,漫不可识。其心想到马回回那种被欺的样子,心中原来对他十分同情,可是目下铁证在手,实在令人生疑。
其心心中忖道:“那马回回不但是西北道上第一条好汉,而且是仁义大哥,如果他是面伪心恶,那真是深沉可怕。但他这声名又岂是一日所成,常人如能一生行善,就是伪善一生,那也便是好人了,唉,是非本难定,马回回,我是不会相信此事的。”
他将那张皮纸顺手袖色油中,脑中只是盘桓着那最后几行血书:“余个死于逆徒之手,夫复何言,而行凶之器乃吾派之宝寒月匕,逆徒知余罩门,一击而中,余数十年育之教之,不意如此结果,呜呼,天下为人师者岂不痛哉?”
他心中甚是紊乱,站起身来正待离去,忽然身后微微一响,他拾起一根枯枝,头也不回地弹了过去,只听见一个熟悉声音道:“喂,你好大的力气,把我手打痛了。”
其心暗暗一笑心中奇怪:“这人老跟着我,而且行动古怪,不知是何路数。”
那背后之人已经走近,正是那俊美少年,他笑哈哈地道:“喂,你本领真不小,把那冰雪老人给赶走了。”
其心笑道:“你倒是灵巧,躲在一旁,我都没有发觉。”
那少年得意遵:“我天还没有黑就赶这里来了,我知道你是帮定马大侠的,所以先溜来躲在树里,真运气,恰巧碰到你和冰雪老人一追一赶,到此处大战,不然这林子又大又黑,哪里去找你们?我见你已得胜,便先跑到此处等你。”
董其心道:“原来如此!夜深了,我可要回去啦!”
那妙年急道:“慢一点,慢一点,我还有话踉你说。喂,你到底是谁?武功这么好,简直……简直……比我……比我姑姑也差不了许多?”
其心淡淡一笑,他心念一转问道:“请教令姑是何人?”
那少年支吾半天,却是不肯说出来,其心知他不愿露底,便也不再追问。
其心点点头,那少年道:“我本来怕你一个人可能不是那冰雪老人对手,想要助你一臂,可是刚才呀,我连瞧都没瞧清楚,唉,我功夫是太差了些。”
他神色懊恼已极,他人本生得俊美,此时脸上跋扈之气一除,更是逗人好感,其心觉得此人孩子气得紧,他好心好意来帮自己,看来定是不假,虽是不自量力,可是这番心意,倒是令他甚为感激。
其已退:“你武功也不算坏,不然那松潘二怪,岂会来你不何?”
那少年果然欢喜道:“其实我是不会输给那矮鬼的,如果你不劝解,那矮鬼一定要吃大亏。”
其心暗暗一笑,心想少年人好面子不肯认输,这是天性,原本无可厚非,其实他自己也是少年人,可是他为人深沉,大非一般常人。
他笑笑道:“你占了优势,这个我也看得出。”
那少年喜气洋洋道:“只有高手才看得出,我如施出……施出金沙……啊!董兄,你适才呆呆着个什么?”
他话说了一半,吞吞吐吐忍住不说,其心道:“如果你施出金沙掌,那松潘二怪也讨不了好。”
那少年神色大惊道:“你……你……怎……怎么知道?董兄,什么是金沙掌?”
他此言等于承认,忽然又加上后面半句,更是欲盖弥彰了。
其心笑道:“我是猜着玩的,金沙掌原是武林一绝,你说什么‘金沙”,我自然会想到上面去了。”
那少年哦了一声,信以为真,他说道:“明天下午,我在林子等你,有要紧之事相告。”
其心摇头道:“明天我还有要事做哩!你有事现在就讲如何?”
那少年不喜道:“你不来便算了,何必推三推四。”
其心道:“我实在有事分不开身,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我在这里等你如何?”
那少年点点头,他抬头瞧了其心一眼,忖道:“你现在如此骄傲,到明天你知道我是谁,便会低声下气的了。”
两人分手而别,其心盘算明日正午,便是和怪鸟客之约,只怕又是一场大战。
他走回客舍,只见房门上一个浅浅的掌印,分明有人作了手脚,他细瞧那五个指印印得虽浅,可是力道均匀,深浅一致,而且清晰异常,来人功力显然不弱。
他略一沉吟,推开房门,他运足真气,提防暗算,脸上却是神色不动,只见灯火大亮,桌子当中,端端放着一张拜贴。
他上前一看,原来正是怪乌客所留,约他明日初更在兰州城外青龙山岭比武,其心顺手丢开,他心中早有打算,举杯饮茶,只觉手上一重,那只细瓷茶杯,竟然被人运用巧妙内劲,压人桌面之中。
其心知这是怪乌客示威来着,心中木由暗暗生气,他心中忖道:“我和这怪鸟客并无深仇大怨,他却处处通我,难道我董其心怕他不成,明日好歹给他吃个重重苦头。”
他伸手一托,那茶杯波地跳出,他知那怪鸟客却也非是寻常之辈,便屏除杂思,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这才一觉醒来,只觉精神充沛,他漱洗已毕,忽然想起那少年之约,连忙飞步往城西赶去,早饭也不及吃了。
他赶到林子,并不见那少年到来,等了一会,只听见林中沙沙之声一起,一人拨叶而来。
其心抬头一看,来人是个年轻姑娘,布衣荆裙,脸上脂粉不施,却是天生丽质,肤色似雪。
那姑娘向其心走来,她嘴角含笑,那林中阳光透隙而入,映着她那小脸阴暗分明,极是生动,她走近其心,立在其心面前。
其心心中好奇,忍不住一瞧,只觉那少年面貌熟悉,忽然灵光一动,他恍然大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作势问道:“姑娘有何责干?”
那少女咧嘴而笑,样子很是天真,她说道:“喂,你真是贵人多志事,瞧你才隔一天,便认不得人家了?”
其心只作不知。那少女笑道:“真是傻瓜,喂!我问你,今天来这干吗呀?”
其心道:“我和一个新朋友相约在此会面,不知怎的、他却迟迟未到?”
那少女见他还是不解,心中忖道:“这人如此滞顿,那一身武功不知是怎么学来的。”
她笑嘻嘻道:“我扮男你都认不出,真笨死啦!”
其心瞧着她那娇憨样子,心念一动,又想起那在洛阳城中病着的庄玲小姐,暗暗想道:“真是笨吗?不然那庄小姐从前对我好,我只当她是发大小姐脾气,可怜于我,反倒处处奚落她,防她一着,可是上次我见那姓齐的阔小子和她在一块,心中却满不是味儿,难道我不能忘她?”
他从未想到这个问题,这是陡然想起,竟是千头万绪,无法理清,从前庄玲处处将就他,他却处处装得不在平,此时又怀念她,这是怎么一种心情?他是聪明绝顶的人,可是对这种矛盾心情,却是不能解释。
难道这是一个人长大了的现象吗?他心里想着,那少女见他不说话,只道他是惊得呆了,便道:“喂,你在胡想什么?”
其心一惊,忆道:“怎么一个翩翩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美丽姑娘了,真是大怪事,大怪事。”
那少女道:“这有什么稀奇?喂,你说我装男子还过得去吗?”
其心笑道:“真是貌比子都。”
那少女心喜,却是不露颜色。其心问道:“你说有要事告诉我,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那少女想了想道:“我要告诉你,我是一个女子,这个你必须知道,这不是要事吗?”
她正经说着,脸上却是羞涩之色。其心不觉哑然,他寻思道:“这人我行我素,性格倒是洒脱。”
那少女道:“咱们走进林里去罢,那里有一个大大水池,四周植满了芍药花,真是美丽极了。”
其心不语,跟着她进了树林,转了几转,只见地势开阔,前面一数亩方圆水池,四周鲜花似锦,开得十分茂盛。
那少女指了指示意其心坐下,那少女道:“你一定对我身世很是怀疑,其实我也没什么隐密之事,你上次出手救我,我心里很是感激,我知道你是不愿露出武功的。”
她柔声说着,已大非男妆时那骄傲口气,其心暗暗称怪,那少女便道:“我姑姑教我武艺,可是她却不准我向任何人说出她的名号来,喂,……董……董公子,你不会见怪吧!”
其心见她款款说着,不知她倒底有何心意,只有默默听着。那少女道:“我家里很穷,啊,也不能算是太穷,粗饭淡菜过日子,你……你……我看你也并不富裕吧。”
其心权点头,他耳中听着,心中却直想道:“她告诉我这干吗?我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向我说她家庭状况,这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幽幽道:“其实有钱又有什么用,只要有志气,穷家人总有翻身的一天啦!董公子,你说是吗?”
董其心茫然应是,少女道:“我虽是练武,可是别的事却也会做,我在家时,每天挑水,砍柴作粥,在溪边洗衣。”
她眼睛微闭,脸上色彩鲜明,似乎对那种生活很感神往。
少女又道:“有时农忙了,我还要去帮忙插秧呀!车水呀,还有捉虫呀,总之一天到晚真是忙极了!”
她双手微微挥动,表示加强语气,那双白嫩小手,自然露出衣袖。其心瞧着那双小手细皮嫩肉,再怎样也不敢相信这双手曾经在污泥中插秧泡水,那捉虫之事,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七步干戈第十八章 青龙山岭
第十八章 青龙山岭
其心隔了半天,勉强凑出一句话道:“你真是能干极啦!”
那少女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白齿,真是莹莹发光,她轻轻说道:“这也算不了什么,我还和别人比赛织布,从星星刚刚上来开始织,夜里真是静极了,只有村中狗子吠叫,等到鸡叫了,我已织好一匹。”
其已咋舌道:“一匹布,那不是一百丈吗?你……你速度实在太吓人了呀!”
那少女脸一红,扯开话问道:“我们村里女子都是常久关在家中,我可不服气,我央求姑姑教我武艺,我便可以做很多爱做的事,像我这样出来走走散心,岂是一般女子所能梦想得到的?”
她不断说着,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极为勤劳能干的女子,她说话时态度极是真挚,似乎在她脸前便是一片农田,田中农民山歌互答,辛勤工作。
其心听着听着不禁对她所说也感很是神往,虽觉那少女忽然坚决地道:“我还会烧菜烧饭,还有……还有杀鸡,杀鱼也敢。”
其心微微一笑忖道:“这又有何难,这姑娘话中漏洞甚多,但她安于贫穷勤苦,倒是个好姑娘。”
忽然林外蹄声大作,好像有大队兵马经过,其心一瞧,见数十骑先后进了林子,直往地边奔来,马行迅速,踩坏无数株盛开芍药。
那少女微一皱眉,那前面几个骑上忽然一拉马级,跃下马来,用力将手中大旗插在地上,其心眼一瞟,只见那大旗上绣着两只大虎,中间一个斗大金“胡”字。
众骑先后到了池边,中间拥着一个轻袍中年,那中年脸上微髯,目光炯炯,颇有几分威仪,其心见他那排场,知道是个武将,那些侍从马上挂满了山羊兔子,显是打猎归来途中休息。
其心看了那少女一眼,站身欲起,那几个侍从汉子已看到他们,一声暴吼道:“哪里来的大胆百姓,见到咱们大帅还不下跪。”
那少女轻描淡写地睨视众人一眼,理都不理,她低声对其心道:“这个人是兰州将军胡一民。”
其心奇道:“你认识他?”
少女淡然道:“这人好威风排场,哼哼,兰州将军不过一个三品武官,有什么了不起?”
其心见她对官场尊卑十分清楚,心中更是称奇,那几个大汉见两人毫无反应,大怒叫道:“你们可是想死吗?还不替老子跪下。”
其心缓缓站起,那几个汉子已准备上前动蛮,只见那少女一凛,露出一种高不可攀的神色,不由退后半步。
其心不愿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他示意少女一同离去,那些汉子狗仗人势,平日仗主人威名,已养成骄暴之色,这时见竟有两个人大咧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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