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





故一早自是饥饿非常。幸得林间还有些可供充饥的果子,味道虽不见得好,却也 
足够填饱肚子。两个小孩吃饱后又抓了几颗较大的果子随身带着准备好作为路上 
的粮食。 
  昨晚那样乱逃,确实让二人一时有些分不清方向,足足有大半天都在林子里 
打转,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一条小溪。云景先拉着凌冱羽替他清洗伤口后,才让他 
领着沿溪水流动的方向前行。 
  这日天气不错,温暖的阳光自叶隙流泄,阵阵微风抚来,虽已是秋末近冬, 
可刻下却不让人感觉寒冷,反而是十分舒服的。两人就这么沿着小溪在林子里前 
行,步伐因如此天候而不由自主的悠闲了起来。 
  可牵着云景的手,凌冱羽的步伐虽然十分从容自在,心下却已暗暗担忧。 
  昨晚就那么逃了,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该怎么搭船到荆州呢?若是用走的 
,一来不清楚方向,二来路又远,他两小子能撑上多久亦是未知……他俩平时都 
将钱藏在家中隐秘处,也不见得真的就会给流寇抢走。这么说来,是不是该回镇 
上去看看呢? 
  可,昨日他也不知是不是把那个欺负景哥的流寇……凌冱羽想着,背脊便是 
一阵发冷。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杀了那个男人。虽说当时是情势所逼,那人也 
多半是罪有应得了。可若他真杀了那个人,那他岂不成了杀人犯? 
  「小冱!你瞧,到出口了呢!」 
  却听身旁云景的声音传来。凌冱羽依言望向前方,只见前方已是一片不同于 
林间的明亮,心下登即大喜,立时便把先前的烦恼忘得一乾二净,拉着云景便往 
出口奔去。 
  脚步,却在到达出口的前一刻停了住──林子外头,十多个男人冷笑着望向 
二人,其中一人头上还裹着绷带,竟然便是昨日欲对云景不轨那人! 
  只听左首一人走近那个头上裹着绷带的男人,笑道:「我说得没错吧,大哥 
?这两小子果真自个儿乖乖跑出来了!」 
  凌冱羽心下本已开始紧张,听到这一句话更是暗叫不好:听他所言,昨日欲 
对云景不轨那人竟是这帮流寇的老大!无怪乎他们对两个没什么用的孩子亦这般 
穷追不舍……凌冱羽心下暗叫不好,用力一扯身子已然发软的云景便往回跑去。 
  「哼!两个臭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若非昨日将你误当成了标致的小 
姑娘,老子又怎会着了你两小子的道儿?来人!抓起来!」 
  见他二人转身就逃,男人冷哼一声,一个大喝登即领着手下们追了过去。 
  昨夜的追逐再次上演,可二人的情况却只有更加不利。此时云景吓得浑身冰 
冷,昨日的记忆浮上心头,脚好几次软得无法动弹,全赖凌冱羽不知从何而生的 
大力硬是拖着他往回跑。只是刻下又非黑夜,两个小孩又已走了大半天,远比昨 
夜更难摆脱追兵。后头男人们已然追入了林子,怒骂呼喝之声不绝,更是让两个 
小孩惊惶不已,连方向都失了,只顾着没命的望前奔去…… 
  「小冱……我、我不成了,你自个儿逃吧!你一向独立,没了我跟着,只是 
少了累赘……莫让我拖累了你。小冱,你松手吧……」 
  见迟迟无法摆脱追兵,拖着几乎无法动弹的双脚,云景有些心灰意冷的急喘 
着这么道了,原先握着凌冱羽的手当场便要松开。 
  可凌冱羽仍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坚定沉稳的目光一个回望,对上那双已然微 
湿的眼眸:「咱俩少一个都不成。撑着点,景哥!你瞧,前方又有亮光了!咱们 
只要逃到大路上,就不必再怕那些个流寇了!」 
  「小冱……」 
  听他如此言语,又见他如此眼神,令云景终于忍不住掉下了泪。是啊!他俩 
相依为命,少一个都不成……原先几乎无法动弹的脚因他的激励而再次抬起,奋 
力的朝前方光亮处奔去。 
  可方脱出林子,二人立时惊愕的收住了脚步。 
  他们根本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那林子外头居然 
是个断崖! 
  心下瞬间已是惊骇不已,正待另觅他路脱逃,男人的声音却已自身后传来: 
  「两个臭小子不必多费工夫了!这整个林子就你们镇上和方才那处有出口, 
其余不是断崖便是绝壁。个子小的,我瞧你动作也算利落,不若便卖去当奴隶好 
了。至于那个比姑娘还漂亮的小子……嘿!直接把你卖给好那道儿的有钱人好了 
。瞧你这副皮相,若不卖到个好价钱,怎能赔得了老子的伤?」 
  二人惊惶回顾,只见男人们已然封了退路,将他们围了起来。 
  瞧着如此阵仗,云景恐惧不已的抱住了一旁的凌冱羽,而后者此时亦无法控 
制的有些发颤了……此时已是进退不得,只得想办法稳住慌成一团的心思,强喝 
道:「你们……你们这些人渣!连光天化日之下都敢这般强逼良民,感情是无视 
王法了?」 
  努力学着平时听人说书时的语气喊了一声,而换来的却是流寇们的一阵哄笑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们若乖乖听话,说不定还能少点皮肉痛……」 
  「可恶……」 
  见他的「威吓」一点效果也没有,凌冱羽双眉不由得蹙紧了。回眸看了看身 
后的断崖,下头是条河,可崖瞧来少说有十数丈高,下头水势又很湍急,这么一 
跳,没个准儿半条命就没了。但若不跳,他两个小孩子又怎有办法逃得出这些流 
寇的手掌心?就这么乖乖让流寇擒住,说什么也不是他的作风…… 
  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紧抓着云景的手,眸光一抬与他直直相接。 
  「景哥……咱们跳吧?我绝对不会放手的!我一定会抓好景哥,咱俩会永远 
相依为命,一个也不会少!」 
  「嗯。我也会抓紧的。只要能和你一起,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知道刻下已是别无他法,云景轻轻应了。 
  即使对于跳下断崖有着极深的恐惧,可那样清亮坚定的眸光与紧紧握着他的 
、温暖有力的小手,再再让云景得以克服恐惧。 
  他只想和小冱一起……便是就这么死了,也总好过给那些流寇抓住,而后从 
此分离吧? 
  两个孩子及有默契的相望一笑,而同时闭上了眼,往下一跳── 
  他们就这样紧紧牵着彼此,由崖上直直坠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 
  汹急强劲的水势,没多久便将二人远远冲离了断崖……'墨' 


















第八章 


  乍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简朴的摆饰,以及自一旁小窗隐约透进的光。 
  凌冱羽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四周,抬手想揉揉眼,却惊觉整个身子沉重若千斤 
,连抬个手都十分费力。望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不知怎地有些昏沉的脑袋试着理 
出一些头绪,却在回想起先前的遭遇时惊坐了起。 
  他记得自个儿和云景被流寇逼到了山崖边。断崖绝壁少说有十数丈高,而下 
头则是湍急汹涌的河水。二人不愿向流寇屈服,故紧紧牵着彼此的手,纵身跃下 
断崖。 
  说不恐惧是骗人的。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双腿发软,整颗心狂跳着,满心惦念 
的只有「抓紧云景的手,两人死活都要一块儿」这个念头……身子下坠的速度快 
得让他不及多想,转瞬间身子便没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河水又多又急,远比他想象得更要来得可怕。他虽使尽力气牵着云景,可那 
水却不停的冲着他俩的身子,以及彼此交握的手。两个小孩子拼了命的在水中挣 
扎,可为了不分散而紧握的小手却阻碍了唯一通水性的凌冱羽行动。他想喊云景 
要他放轻松些,可一开口便是一口水涌入。他好几次给呛得几乎窒息。好不容易 
稍微适应了,却发觉那头回握着自己的手松了力道──定睛一瞧,竟是云景昏厥 
了过去。 
  他心下立时急了,几度试着用力拉云景一起往岸边或河中礁石移动,却总是 
失败。几个大人都不见得能受得住这般湍急的河水了,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几 
次使劲失败后,本就没剩什么体力的他更是累得无法动弹,只得任由河水将他带 
往他方……而意识,亦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远去。 
  而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凌冱羽敲了敲昏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因一种异样的感觉而想起什么似的奋力攀上窗口,望向外头。 
  他总觉得四周不时有些晃动,就好像……眸光凝向窗外的那刻,他知道自己 
的猜测对了。 
  外头,是汹涌澎湃的江水,岸边的景色随着时间不停后退流逝。 
  他在船上。 
  这么个确切认知浮现于脑海,担忧却也在此时升起:景哥呢? 
  他失去意识之后有没有松开景哥的手?景哥是否和他一样上了这条船?这又 
是谁的船呢? 
  种种疑问瞬间浮上心头,让本就有些吃力的脑筋更是乱得难以运作。心思繁 
乱间正待下床四处探探,耳边已是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凌冱羽闻声望去,只见 
一名瞧来约二十多岁的青年步入房中,而在瞧见他的同时露出了一丝喜色。 
  青年的脸庞不算英挺,却给人一种精明正直的感觉。只见他一个探头朝房外 
喊道:「快请陆爷!小朋友醒哩!」 
  外头因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足音。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凌冱羽睁着清亮的眸子直 
直望向青年,双唇微动想出声提问,喉咙却一片干涩──青年见状,缓步走近床 
边坐了,并递了杯茶水给他。 
  凌冱羽一来年纪小不懂得防人,二来刻下的情况也不容他有太多的选择,当 
下便接过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干涩的喉咙令他的动作有些急了,让他差点没呛着。青年忙拍了拍他的背: 
「别急,慢慢来。你也昏迷了两天有,动作太急对你的身子没什么好处。」 
  因青年的动作而得以顺过了气,凌冱羽忙缓下动作,慢慢将水喝了。 
  凉凉的茶水入口,滋润了本来十分干涩的喉咙,也让凌冱羽感觉整个人精神 
不少。先前昏沉的脑袋方开始恢复正常,耳边又传来青年询问的语音:「身子可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我……咳!」脱口的干哑嗓音让凌冱羽不得不一个轻咳清清嗓子,「我觉 
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沉重,不太使得上力。这位爷,请问我到底…… 
?」 
  「你是在咱们行云寨的船上。两天前咱们意外将你从水中救起。那时你已经 
昏迷了过去,小命几乎丢了一半,全仗着陆爷耗费真气助你──瞧你先前似乎在 
水中有过一番挣扎,又喝了不少水,会脑袋昏沉身子乏力当算是正常的。你这小 
子虽十分瘦弱,刻下看来却出人意料之外的硬朗哩!」 
  青年将事情的大概同他解释了一遍,语气十分友善豪爽,神情亦相当温和。 
凌冱羽本就聪慧,听完也大概弄清楚了情况。想来是他失去意识后意外给人发现 
,而就这么被救起了。可,景哥呢? 
  一想起云景,他心下立时急了。所有的疲惫不适瞬间全给忘得一乾二净,满 
心急切的扯住了青年的衣裳:「那、那景哥呢?大爷有没有瞧见另一个比我年长 
些的少年?他是我相依为命的远亲哥哥,咱们是一起坠河的……他也没事对吧? 
大爷也救到他了对吧?」 
  一连串的急问虽仍有条理,可神情语调却已透露着慌乱──而在瞧见青年黯 
然摇头时全身一震,松开了手。 












  只听青年放柔了语音:「咱们救起你时,只剩你一人了……不过我想你的远 
亲哥哥一定也没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可……」 
  可景哥一个人定是十分害怕的……那水势那般汹涌湍急,让他终究没能抓好 
景哥……明明说好一定会抓紧对方绝对不松手的不是?他竟然、竟然没能抓好景 
哥……想着想着,心中已然满是自责。难道他们真的会从此天南地北,再也见不 
着面吗? 
  见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悔恨自责,青年一方面不忍,一方面亦十分讶异。这孩 
子从方才到现在连一点恐惧都没有,说话极有条理,而且对于哥哥的失踪,他亦 
没表现出些许的孤单害怕,而是着急与懊悔。那双清亮的眼眸透露着坚毅的光芒 
。他瞧来不过六、七岁年纪,可给人的感觉却比一般十一、二岁少年还要来得成 
熟的多。正待安慰他并询问事情因由,房外却已是脚步声传来。 
  青年当下起身,朝房门口恭敬一唤:「陆爷。」 
  房门在一唤脱口的同时开启,一名一瞧便知大有来头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