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剑
心念电转,顿时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功力暗凝背上,斜斜扑闪开去。
那蒙面道姑见他闪向左侧,心头不禁迟疑一瞬,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一声轻叱,拂尘一挥,刷地击下。
只听华天虹“嗯!”的一声闷哼,长衫背上裂作百十道长口,皮肉外露,一片鲜血痕印,一个筋斗,滚出了两丈开外!
那蒙面道姑睹状一怔,随即抱起白君仪的尸体,腾身朝峰下跃去,转眼隐失于云雾苍茫之下。
华天虹默然呆立,愣了片刻;想起蒙面道姑之言,不禁浩然叹道:“哎!人死不能复生,徒托空言,干事何补?”一时间,感慨丛生,忘了背上的疼痛。
正待觅路下峰,赶回母亲之处,忽然想到那“埋剑家”,暗道:武林之中,每多特立独行之人,此人以家埋剑,想必是一位高雅之人。
移步走近,凝目望去,忽然发觉那“埋剑家”曾经被人动过,瞧那石土松散的样子,显然还是最近的事。
他暗暗忖道:神物利器,武林人物难免喜爱,何况荒家埋剑,无主之物,更易招人觊觎。但这石碑久受风雨浸蚀,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样子该是两三百年前所竖立,家中所埋之剑,理该早已为人取走,怎地最近期间,又有掘开的痕迹?
念头转动,不禁好奇心起,将那家上的石块搬移开来,查看究竟。
这“埋剑家”长宽不过四尺,砌家的石块四四方方,颇为整齐,由于以前曾经有人动过,搬移起来甚为方便,片刻工夫,石家揭开,露出一块长方形的青石板来。
华天虹暗暗想道:这石家虽小,构筑得倒很精致;看这样子,正像富贵人家的坟墓……
心中在想,双手已将那青石板移开,石板之下是个长方形的空穴,空穴中平躺着另一块长约三尺,宽约尺许的石板,石板之上铁钩银划,满满一篇文字,此外再无别物。
此时晓色膝陇,曙光微露,华天虹目聚神光,仔细看去,只见那石板上赫然刻着:“余束发艺成,仗玄铁重剑行道江湖。。。。。。”
华天虹突然一惊,一瞥腰间插的铁剑,忖道:难道此玄铁剑就是彼玄铁剑?
只见那石板上所刻的文字:“托师门余荫,无往不利,十年、之间,侠名满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一时失察,误杀义士,十年功果,毁于一旦,愧作之余,毁玄铁剑,闭门思过,不敢复谈武事……”
华天虹轻轻一一叹,付道:矫在过正,有失大仁大勇之道。
但见那石板上写道:“静中生慧,悟圣人‘过不惮改’之宝训,乃重出江湖,力行善举,以赎前愈,日行一善,数十年如一日……”
华天虹肃然起敬,振起精神朝下看去,只见那石板上写道:“此时虽无玄铁重剑之助,唯功力已高,一草一木在手,天下莫可为敌,日久,彻悟轻剑胜重剑,木剑胜铁剑之理,练功愈勤,行善愈力……”
华天虹抽出铁剑掂了一掂,喃喃自语道:“轻剑胜重剑,木剑胜铁剑?”摇了摇头,重又凝目看去。
只见那石板遗言道:“行年百岁,回首生平,功过参半,差可两抵,自念师门一脉,不可因我而绝,乃重铸玄铁重剑,并将一生所学,著《剑经》一篇附之……”
看到此处,不禁目光的的,朝石穴中四处乱扫,找寻那《剑经》的踪迹,但石穴空空,除了一块灰色石板,再无一物。
继续读去,又是一惊,原来石板遗言道:一剑在手,天下竟无足堪一击之人,无足堪一击之物,不禁意兴萧索,生有剑不如无剑之叹。但恩师门以玄胞剑传宗,其中必有至理,乃闭关面壁,苦苦参详。经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彻有剑胜无剑,重剑胜轻剑之精义。惟精元耗竭,已不及传世,乃著《剑经补遗》,附录于后,遗诸有缘。”
下面落了一款,乃是“重剑门第四十四代传人虞高”,后面一段文字,乃是《剑经补遗》。
华天虹瞧那《剑经补遗》就在眼前,不觉心情激荡,脱口朗诵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
才只念到此处,身后倏地暴起一声断喝,一阵排山倒海的劲力潮涌袭到!
华天虹骇然大惊,想不出当世武林中,何人有如此凶猛的掌力?
咆哮声中,双腿一蹬,疾若劲矢地冲天而起,一下跃逸了三丈。
只听蓬然巨震,那“埋剑家”的石碑、家中的石板、虞高遗言及《剑经补遗》,化作了大片飞灰,随着一阵呼啸震耳的狂贱,凌空怒卷,随风四散。
华天虹惊怒交迸,飘身落地,瞪目望去,最为江湖侧目的神旗帮帮主白啸天,赫然站立在眼前。
白啸天双唇紧闭,冷然凝立,宽袍博带迎风飘舞,浑身上下,恍馏笼罩着一层紫气,煞气迫人,令人不敢直视。
华天虹激愤填膺,浑然不知顾忌,一把抽出玄铁重剑,怒声道:“白啸天,万事休提,咱们拼个生死存亡,将新仇旧恨一次了结。”
白啸天脸色一变,缓缓道:“听你的口气,老夫的女儿莫非当真死了?”他问得从容,但语音颤抖,掩不住战栗之意,心头的恐惧流露无遗。
白君仪之死,华天虹恨憾无穷,心头的沉痛,亦非外人所能想像,但那根深蒂固的仇隙,使他不愿在白啸天面前显露自己的情感,闻言之下,将头微微一点,算是证实了白君仪之死。
白啸天身躯一震,顿了一顿,倏地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嘿嘿低笑,道:“尸体呢?”
华天虹暗暗忖道:那蒙面道姑的武功,与白素仪是同一家数,瞧她抱着白君仪的尸体不肯放手,只怕她就是白啸天的妻子,白氏姊妹的母亲,但这只是猜想,未必不会猜错……
白啸天见他沉吟不语,不禁心头一寒,颤声道:“怎么?难道你唯恐事发,毁尸灭迹了?”
华天虹浓眉一轩,怒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华棠何人,做不出如此下作的事。”
白啸天突然声色俱厉,喝道:“尸体呢?”
华天虹先是面泛怒色,忽又一脸冷漠,淡然道:“不必多问,华某受够了你们的闲气,今日之事,终究无法善罢甘休,不如干干脆脆,武功上定存亡。”
白啸天闻言,倏地仰天一阵狂笑,那集凄凉、悲愤、怨毒、狂放各种意味的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但却声震霄汉,四山齐应,大有鬼哭神嚎、惊天动地之势。
第四十七章 一波三折
华天虹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遍身汗毛一竖,忖道:骨肉之情,人人一样,白啸天虽是一代聚雄,骤丧爱女,也不免哀毁逾恒。唉!今日一战,咱们两人大概总得死一个了。
心念一转,故意冷冰冰说道:“堂堂神旗帮主,何不爽快一点?”
白啸天笑声倏歇,一字一顿,阴沉沉说道:“如果老夫今日杀你不了,神旗帮就此解散,明日的建酪大会上,绝无白啸天其人。”
华天虹精神一振,斗志突然高昂,大声道:“好啊!只要华某一口气在,一定与你拼斗到底,决不先下此峰就是。”
白啸天杀性大起,嘿嘿一声冷笑,欺身上步,一掌兜胸击去。
华天虹傲然不让,身形凝立,纹风不动,玄铁重剑一挥,刷地反击过去。
白啸天霍然一惊,心中的震动,为生平所未有。
他手创神旗帮,半壁天下已入掌握,其胆识武功姑且不论,单是那知人之明与驾驭属下的本领,就非常人所及。他一见之下,就已看出华天虹秉赋极佳,日后必有大成,华天虹的武功能有盖过常人的进展,乃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华天虹的武功进展得太快,奇突得令他想不出原因所在,心中禁不住震动。
要知华天虹随手一剑,表现的不是那雄浑绝伦的内力。也不是剑法招式之玄奥,而是那磅睛的威勇,浩然的气势。以及那理该经过数十年的勤修苦练与百战余生的经验,始能具有的火候。这种火候,乃是时间与磨练的结果,非任何药物和才智所能促成。
白啸天暗暗心惊,瞬眼之间,人已转至华天虹左侧,一掌攻击过去。
华天虹铁剑一沉,化解了这一掌,暗付:君仪已死,不解之仇业已结定,白啸天雄视江湖,不可一世,亲生爱女之仇,焉有不报之理?但我问心无愧,虽然抱憾,也不能虚掷生命,去成全白啸天为女报仇的心愿。
心念电转,顿时大喝一声,刷刷两剑,以攻代守,抢制先机。
剑风锐啸,震动白啸天的耳膜,那凌厉的剑气迸出剑外,伤人于无形。
白啸天挥掌迎敌,心中暗暗盘算道:这小儿事事出入意表,看眼前这样子,他气候已成,为江湖最大一害,君仪儿已死,不管怎样,今日我得将这小子毙了,但明天就是建酸大会,我须避重就轻,尽量保存精力。
念头一转,倏地连攻三招,喝道:“住手!”
华天虹闪退一步,横剑当胸,冷然道:“阁下有何指教?”
白啸天容色木然,一无表情,道:“你可知道,昨夜我那不肖女前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华天虹将头一摇,满怀感伤地道:“造化弄人,我在后山练剑,未能与她晤面,我赶到时,她……”想起那日自己被人围攻,白君仪那忧急如焚、心痛欲绝的情形,不觉心头一酸,黯然住口。
但听白啸天冷冷一笑,道:“姓华的,老夫但白告诉你,一帮、一会、一教,已经暂弃私嫌,结成同盟,三派合力,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明日的建蘸大会,将你们这批假冒伪善、绝情寡义的东西一网打尽,杀得一个不剩!”
此事虽然早在群侠的意料之中,但由白啸天亲口道出,华天虹仍然不禁心神一震,脸色一变。
只听白啸天浩叹一声,接道:“谁知老夫那不肖女自取灭亡,她瞎了眼睛,误认你是重情尚义的男子汉,一片痴情,妄想将终身托靠于你。她窥知一点机密,眼看尔等覆亡在即,竟然甘冒不匙,苦苦哀求老夫,求老夫指点一条趋避之道,她在老夫面前跪了一日一夜。
唉!千不该,万不该,老夫不该儿女情长,应允了她的求恳。”
说到此处,脸上的肌肉倏地一阵抽搐,仰望苍穹,痴立不语。这一瞬间,天地间的一切恨事仿佛在他一人身上,强如他白啸天,也承受不起。
华天虹虎目之内,突然滚下两滴英雄泪来,暗道:想不到不知不觉间,我也欠了她偌大的人情。唉!恩怨情仇,冥冥中另有安排,我又岂能奈何?
忽听白啸天厉声道:“华天虹!你可知道老夫何以会一时心软,居然背叛盟友,反助敌人,应允那不肖女之请?”
华天虹微微一怔,道:“觉迷大义,弃邪归正……”
白啸天截口怒喝道:“放屁!”
华天虹暗暗怔道:这白啸天陷溺已深。虽有我佛亲降,只怕也无法度他回头,想了一想,道:“君仪自幼在你膝下长大,你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亲情似海……”
白啸天越听越烦,将手一摆,截断他的话头,道:“你不要将人比己,你是孝子,你娘讲怎样,你就怎样,你不会件逆母亲,那不肖女却非孝女,老夫严禁她迷恋于你,她却偏偏违背父命,不顾羞耻自讨没趣,连老夫也遭天下人的耻笑!”
华天虹见白君仪离了人世,犹遭责骂,心中大力不忍,情不自禁地插口说道:“阁下也言重了,若非形格势禁,身不由己,在卜与令媛未必不能深交,甚至缔结鸳盟,女子痴情,何耻笑之有?”
白啸大冷笑一声,道:“这也休提,你那母亲无妇人之仁,你虽孝,她未必慈,老夫是何等样人?那不肖女虽是我一手养大,老夫也不能因她一己私情,置神旗帮十万属下的性命于死地。”
华天虹骇然道:“十万人?”
白啸天满面讥俏之色,道:“哼!你做梦也未曾想到吧!”
华大虹暗暗忖道:他必是连同眷口计算在内,不过,就算十口一家,神旗帮有一万属下,白啸天也算得唯才大略了。微一转念,道:“阁下行事,人所难测,到底是因何缘故,使你一时心软,应允君仪所请,我实在猜测不透。”“唉……”白啸天长长一声浩叹,道:
“只因老夫想到自身夫妻反目,家庭拆散的恨憾,君仪儿幼失母爱,在一群草莽苹雄身边长大,老夫再也不忍娘看她为情所色憔悴而死,这才一时变计,容她去通风报信,指点尔等一举明路,谁知……”他语音微顿,双眼之内突然血丝密布,厉声接道:“谁知你们这批自命侠义道的人物,乃是一批不知好歹、不讲情义的东西,恩将仇报,反而伤了我那蠢女的性命,你——华天虹,你还有何脸面见天下英雄?你何不自求了断?为何还要老夫动手?”
华天虹脸色苍白,木然不语,顿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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