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谷夫人不悦道:“讨什么人?”她以为韩大维是要向奚家讨她的儿子,心里想道:“我
的风儿虽然行为不当,但并非入赘你家,你怎么可以到百花谷去抢新郎?事先又没有和我商
议?你们韩家闹出笑话不打紧,连我的而子也丢了!”
兰花道:“讨新娘子!”
谷夫人吃了一惊,道:“什么新娘子?”
兰花道:“就是咱们家未过门的大少奶,他们家的女儿呀!”谷夫人诧道:“这是怎么
一回事?”
任天吾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竟是真的了!”
谷夫人道:“哦,你已经知道了吗?快告诉我!”
任大吾道:“听说韩大维托虎威镖局护送他的女儿前来扬州完婚,路经老狼窝,新娘子
不幸被动!”
谷大人惊道:“被动?是程氏五狼干的吗?奚家也牵涉在内?”任天吾道:“奚家和程
老狼并非一伙,他们是各干各的,程老狼志在钱财,奚玉瑾则是要劫人。最后是奚玉瑾得
手,把你的未过门媳妇劫到她家去了。”
谷夫人大惊道:“有这样的事:哎呀,这可真是不妙了!”心想:“倘若奚玉瑾心狠手
辣,把韩大维的女儿害了,这可如何是好,韩家不但要向奚玉瑾兄妹报仇,只怕和我们谷家
也要从亲家变作仇家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兰花说道:“奚家来的那个人说,他家的小姐和韩姑娘是结拜姐妹,
这次只是请她到百花谷作客的,谁知惹出了这场风波!”
谷大人道:“韩姑娘是来成亲的,奚玉瑾这么做不是开玩笑吗了不过咱门也不理它,只
要韩姑娘没事就好了!”
兰花道:“那人又说,韩姑娘已经不在他家了。”
谷夫人忙问:“去哪里了?”
兰花道:“不知道,只是韩家的那班朋友不肯相信奚家的话,一定要他家交出人来!”
原来奚家派来报讯的这个人也并不知道底细,他家的小姐替韩佩瑛医病的事他就更不知了。
任天吾道:“你家这位新娘子是韩大维的独生女儿,本领定然不错,想必是她发觉奚玉
瑾不怀好意,逃跑了的。”
谷夫人抹了抹冷汗,说道:“兰花,你下去叫丁大叔好好款待那人。明天再作处理。”
兰花应了一个“是”字,临走之时又道:“那人说咱们的少爷现在他家,请主母看在少
爷的份上帮忙他家解围。”
谷夫人苦笑道:“我的儿子我不挂心,要他多说?”
小丫头退下之后,任天吾道:“三妹,你打算怎样办?”
谷大人茫然道:“大哥,你有什么主意?”她本来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
毅然逃婚,和谷若虚私奔了。但此事牵涉到韩谷奚三家,其中的关系甚为微炒。是以谷夫人
甚感为难,不得不向她的哥哥讨教。
任天吾道:“奚家若是另有办法可想,绝不会登门求助。我看你也只好放下面子,出头
给他们解围了。”
奚玉瑾的父亲是和谷夫人订过婚的,虽然早已死了,但两家的嫌隙兀是未能消除,也从
无来往。任天吾话中有话,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谷夫人面上一红,说道:“事已如斯,我当然是不能不管了。可是我和围攻奚家的那班
人不熟,他们未必会卖我的帐。若是用武力解围,大哥,即使你肯助我,咱们也未必能操胜
算。而且一动起武来,帮了奚家,却是得罪韩亲家了。”
任天吾道:“当然是不能动武。”
谷夫人道,“然则又有何善法可解此围?”
任天吾道:“解铃还得系铃人。三妹你是个聪明人,这句话怎么忘了。”
谷夫人道:“你的意思是想请韩亲家出来调解?这一层我也想过了,恐怕很难做得到
吧?”
任天吾道:“韩大维现在泊阳,这次发生的事情,想必是他的家人用他的名义干的,韩
大维只怕还未知道呢。而且远水不救近火,纵然韩大维胄卖你的面子也来不及了。”
谷夫人道:“那么只有从他的女儿身上设法了?”
任天吾道:“是呀,啸风甥儿虽然对她不住,你总还是她的婆婆。为今之计,只有把她
找来,由你演一出婆婆向媳妇求情戏了。”
谷夫人苦笑道:“怎知到哪里找她?找得她来,我又如何对她言说。啸风和奚玉瑾也不
知私自成亲没有,如果他不要我给他接来的媳妇,岂不坑害了韩家的女儿?”
韩佩瑾心里想道:“婆婆倒是通精达理,她也还能为我着想。却不知我已经来到你家
了。”心里又想:“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还能做你家的媳妇吗;”
心念未已,只听得任天吾已在说道:“不要管啸风如何了,先解燃眉之急再说。只要你
有诚意,我设法帮忙你找韩大维的女儿。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我可以请托武林朋友寻觅她
的行谷夫人道:“你要我有什么诚意?”
任天吾道:“向她赔个不是。向她保证:你的儿子一定和她成亲。”
谷夫人道:“只怕风儿未必依从。”
任天吾道:“你是他的母亲,你晓以利害,压一压他,怕他不依?”
谷夫人苦笑道:“风儿的性子和他爹爹一样,十分倔强。如果他真是爱上了奚玉瑾,他
就绝不会再娶别人。我怎能向韩大维的女儿保证?”其实谷夫人自己也是个性情倔强的人,
她儿子的性格大半还是受了她的影响。
任天吾板起脸道:“他不听话你也得要他听话!此事非同儿戏,你自己错了一次,可不
能让儿子再错了!”
谷夫人面色一变,忽地冷笑说道:“迫有什么用?当年你们不是要迫我嫁给奚家吗?我
还不是和谷若虚私奔了?我嫁给谷若虚,我从来没有后悔!你说我错也好!不错也好,如果
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让我再有一次选择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我是过来人!我不能迫我的儿子!”
任天吾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韩佩瑛心中阵阵翻滚,谷夫人的说话虽然伤了她的自尊,她却不能不感激她说了真活。
韩佩瑛暗自想道:“婆婆说得不错,婚姻之事岂能勉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争
这口气?我的婚姻只是凭着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即使啸风娶了我,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
会喜欢他?”想至此处,气平了许多,不觉哑然失笑:“我是绝不会做谷家媳妇的了,怎能
还把谷夫人当作我的婆婆!”
房中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任天吾低声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韩佩瑛凝
神静听,却听不见他说的什么。“这老头儿鬼鬼祟祟,想必打的不是好主意。”韩佩瑛心
想,蓦地起了疑心,不禁又想道:“房中并无第三个人,他为什么要和妹妹耳语?难道、难
道他已经知道我在外面愉听?”
忽听得各夫人大声说道:“什么?你是教我哄骗人家的好姑娘!”
任天吾面色一沉,说道:“你怎么说得这样难听,我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谷夫人愤然说道:“我不能这样做!你如果能够把韩姑娘找来,我是会感激你的。但我
一定要和她实话实说,她愿不愿意帮忙,只能凭她定夺。我可不能用谎言欺骗她!”
任天吾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指一指窗外,“哼”了一声说道:“你,你呀,你真是—
—回好糊涂!”
谷夫人怔了一怔道:“什么,外面——”“有人”二字未曾出口,只听得“叮咚”一下
的佩环声响,谷夫人出去看时,只见一条黑影已经越过了墙头。韩佩瑛走了,她走得匆忙,
不小心给树枝触着她的耳环。
任天吾道:“三妹,不要去追!”
谷夫人虽然没有看见韩佩瑛的庐山真貌,但从她的背影,从听到的那一声佩环声响,已
知是个女子。谷夫人本来也是个聪明人,怔了一怔之后,立即恍然大悟,说道:“来的敢情
就是韩大维的女儿?”
任天吾:“不借。正是你家的未过门媳妇,我进来的时候,早已发觉她了。”
谷夫人道:“你何不早说?”
任天吾顿足叹道,“你好糊涂,她是你家未过门的媳妇,我一声张,她的面子往哪里
搁?”
谷夫人哑然失笑,说道:“这么看来,她可能还未知道啸风与奚玉瑾的事情,这次是想
偷偷的来打探消息的。哎呀,咱们说的话。她一定听见了。”
任灭吾道:“我正是要说给她听的。我已经向你暗示,你却不懂我的意思。刚才只要你
有个肯定的表示,表示一定要维护她,她自必感激你的。那么一来,她为自己着想,也会去
给啸风解闹了。现在好啦,你说了相反的话,把她气跑,只怕她丙也不会做你家的媳妇
了。”
谷夫人不悦道:“我就是知道她在外面,也还是要这样说的。我不像你这样工于心计,
我不能用谎占哄骗一个比我年轻三十年的小姑娘。”
任大吾苦笑道:“三妹,你的脾气还是像做闺女之时的一样执拗,那峨就无话可说
了。”
谷夫人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你既然知道是她在外面,何以你又和我说她父亲的坏
话,不怕她听见?”
任天吾道:“那是两回事。说她父亲坏话的是我不是你,她要怪也只能怪我不能怪你
的。我之所以要故意说给她听,当然有我的理由。但现在你已经把她气跑,我也不想再和你
解释原因了。”
原来任天吾与韩大维有点私怨,他真正的心意,实是不愿韩佩瑛与他的甥儿成婚。另外
还有一层,他也不愿意少阳神功的奥秘让韩大维得到。是以他打了个如意算盘,由妹妹来笼
络韩佩瑛,利用韩佩瑛给奚家解围,但又不想韩佩瑛嫁给谷家。他知道韩大维是最要面子
的,他说的话传到韩大维的耳朵里,韩大维一定要退婚,也一定不肯接受少阳神功的治疗。
谷夫人哪里猜想到他这曲曲折忻的心事,叹口气道:“我本来就是要她知道真相,今晚
的结果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她愿不愿给啸风解围,那就只能任凭她的心意了!”
“去不去给他们解围呢?”韩佩瑛此时也正是心乱如麻,好生委决不下。正是:无端乱
点鸳鸯谱,惹得情怀暗自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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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残雪(dqcx)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第六回 琼浆有效医心病 宝镜何绿托玉台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 第六回 琼浆有效医心病 宝镜何绿托玉台 韩佩瑛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渐渐冷静下来,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旭日初升,
朝霞灿烂,晨风吹来,精神顿爽。韩佩瑛沐浴在阳光之下,心底的一片阴霾也好似给阳光融
化,不禁暗自失笑,想道:“谷夫人光明磊落,我的胸襟岂可就不如她?奚玉瑾给我医好了
病,这正是报答她的一个好机会,我又不想和她争男人,为什么不去?”想至此处,心中顿
然开朗,决意为奚家解围。韩佩瑛并无行李留在客店,房钱也早已付了,不用回转那个客
店,于是就迎着朝阳,往百花谷那条路走去。
从扬州往百花谷韩佩瑛来时走了三天,现在回去,为了急于救人,韩佩瑛兼程赶路,一
见路上人不多,便即施展轻功。第二天的下午,就经过了万松岭。万松岭与百花谷遥遥相
对,距离不过百里之遥了。
韩佩瑛看看天色,心里想道:“我加快脚步,今晚就可到百花谷。奚玉瑾见我回来,一
定大大出她意料之外。嗯,奚玉瑾倒也罢了,谷啸风我是见他呢还是不见?”
韩佩瑛正自胡思乱想,脚步也在加快奔驰。出了险峻的山谷,前面都是平地,不到半个
时辰,已是望见了百花谷,远远的在一块大草坪上,黑压压的堆满了人。
进入谷口,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来,韩佩瑾叫道:“不好,敢情是打起来了!”
话犹未了:猛听得喝彩之声,如雷震耳,仔细听时,有的在叫:“好一招连环夺命剑
法!”有的叫道:“可惜,可惜,这一刀没有劈着!”虽然还没有看得见场中交手的人,但
从这些人的叫喊之中,韩佩瑛已是可以知道交手的人是谁了。
韩佩瑛惴湍不安,连忙飞跑奔去,走到近处一看,只见剑影刀光,打得难分难解,交手
的双方果然是谷啸风和雷飙。
旁观的好汉里里外外围了三重,每个人都是聚精会神的观战,看到精彩之处,就情小自
禁的喝起彩来。
韩佩瑛定睛看去,只见谷啸风的一口长剑轻若游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虚实相生,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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