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错。”
谷啸风满怀喜悦,说道:“妈,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妈妈。
说老实话,舅父那一脸刮得出霜的古肃样儿,我也是有点看不顺眼。”谷夫人给他逗得
噗嗤一笑,说道:“你一个做晚辈的人可不能信口讥消长辈!”
谷啸风又问,“舅舅和韩伯伯的过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说的似乎还有一两处
没有交代。”
谷夫人道:“是这样的,那年你舅父到了洛阳,洛阳的武林朋友争着为他设宴洗尘,但
作为豫、鲁、冀三省武林领袖的韩大维却没有请他。”
谷啸风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谷夫人道:“正是你爹爹给你订下这桩婚事的第二年,我曾经以为韩亲家不请我的哥
哥,是因为他知道我与娘家不和的缘故,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秘密!”
谷啸风道:“妈,这么说,你是相信了舅舅的话了?但焉知他不是因此怀恨于心,觉得
韩伯怕看不起他,这才说韩伯伯的坏话。”
谷夫人道:“不,你舅舅不是这样的人,我虽然和他合不来,但他耿直的脾气我是知道
的。”
谷啸风颓然说道:“这么说韩怕伯真是坏人了?”
谷夫人又摇了摇头,说道:“韩伯怕是你爹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你爹爹素有知人之明,
韩大维若是坏人,他决不会和他结成亲家的。倘若你爹爹还在、这次他一定不会许你退
婚!”
谷啸风道,“妈,那么你相信爹爹还是相信舅舅?”
谷夫人道:“我当然相信你的爹爹,但我也相信舅舅说的不是谎话,哎,也许其中另有
别情,韩大维虽然与上官复有往来,未必就是想要投靠蒙古鞑子,韩大维的为人不但你爹爹
信得过。
我也是信得过的。当年我和你爹爹行走江湖,得过他的帮忙很是不少,不过,他应该知
道上官复的身份,为何还与他米往呢?”
她刚刚说了“也许其中另有别情”,跟看又自己发出了疑问,显然她也是给任天吾的一
席话,说得她对韩大维的信心有了一点动摇。
谷啸风惶然道:“妈,然则依你之见,我这洛阳之行,是去呢还是不去?”
谷大人想了一想,说道:“你舅舅说的只是一个疑案,咱们和韩家呵是有几十年的交
情,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很对不住韩家。
若下去向韩大维赔礼道歉,交代个清楚明白,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谷啸风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
谷夫人道:“但舅父的话,你也不能完全不信,总之你此去多加小心就是,最好你这次
洛阳之行,能够求得个水落石出。”
谷啸风道:“孩儿谨记妈的吩咐。妈,请你放心。”
谷大人道:“我给你换一匹坐骑,你骑我这匹‘小白龙’去吧。”原来这匹“小白龙”
是谷啸风父亲在青海所得的一匹宝马,名为“小白龙”,马龄已有十几岁,马龄虽然不小,
仍有日行千里之能。
谷啸风感激母亲的体贴,别离在即,不禁蕴泪说道:“妈,我累得你力我这样操心,我
真是惭愧得很!”
谷夫人微笑道,“我只想你得到幸福,我也就欢喜了,那位奚姑娘我见过了,的确长得
很俊,怪不得你喜欢她。”她不愿意母子临别伤心,是以特地找点高兴的话和儿子说笑。
谷啸风怔了一怔,道:“妈,你和奚玉瑾会了面了,她知道你吗?”
谷夫人道:“她可不认识我,我怕她难为情,也没有和她搭话。她和她的哥哥同坐一辆
骡车,我已经打听明白,车上载有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
谷啸风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刚才敢对舅舅保证,无须我用少阳神功给韩伯伯治
病,原来你已经知道奚玉理要去洛阳。”
谷夫人道:“小白龙比那辆骡车跑得快得多,我把它给你,就是想你早两天到洛阳,你
懂得我的用意吗?你这次退婚,韩人维定不高兴,若是你和奚玉瑾一同去见他,他就更不高
兴了,所以尽管你们两人恩爱,还是不必和她同行的好。”
谷啸风面上一红,说道:“孩儿懂得。”忽地想起一事,间道:“妈,你见过那位韩姑
娘吗?”
谷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见过,她长得很美,本领也很不错。”
谷啸风诧道:“你怎么知道?”
谷夫人笑道:“她到咱们家里来过呢!”当下将那晚的事情告诉儿子,说道:“我和大
哥在房里说话,她大约是想来会我的,发现房里有人,遂躲在假山背后。我和你舅舅说的
话,也不知她听见没有?待到我知道外面有人,出去看时,她刚好走了。她的轻功是我亲眼
见到的,确是不凡。听说她在老狼窝曾轻描淡写的打发了程氏五狼,又打败了野狐安达等
人,依此看来,她的武功自必也是相当了得的了!”
谷啸风暗自寻思:“那晚想必她是来探求真相的,待到知道了实情,遂悄然走了。唉,
当时她不知道是如何伤心?”
谷夫人笑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她?”
谷啸风道:“这次她到百花谷来给我们解围,我虽然要去退婚,对她这份人情,也还是
要感激她的。我以为玉瑾会把她留下,但现在你既然在路上碰见玉瑾和她哥哥,韩姑娘当然
是不会单独留在百花谷的了。就不知她是否回家?所以我想问你,在路上是否也曾见着了
她?”
谷夫人道:“哦,原来你是怕与她中途相遇,彼此尴尬?奇怪,她应该是回家的,但我
在路上却没有见着她。或许她走的是另一条路也说不定,但你这匹小白龙走得快,总会比她
先到洛阳。嗯,如果你见到她,也该对她好些,千万不能使她更难堪了。”
谷啸风红着脸答了一个“是”字,说道:“玉瑾和她本来也是情如姊妹的,但愿不要因
了我的缘故坏了她们的交情。好了,时候不早,娘,你回去吧。”
谷夫人道:“听说蒙古的大军正在向洛阳进犯,你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母子分子之后,谷啸风跨上了小自龙,快马加鞭,赶往洛阳,按下不表。且说韩佩瑛在
路上的遭遇。
谷夫人猜得不错,韩佩瑛正是为了不愿与谷啸风中途相遇,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回家。谷
啸风走的是官道,她走的是小路。
韩佩瑛已经改了男装,开头几天,一路元事,投宿客店,也没人发觉她是女子。但到了
第七天,她过了山东的济南之后,却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晚她在一个名叫“齐河”的小镇投宿,客店的小主人对她殷勤招待,不用她吩咐,就
给她备办了上好的酒菜。韩佩瑛已是有点诧异,自付自己又不是达官贵人,行头也不似殷商
富贾,不解主人间以将她当作贵客。
韩佩瑛还只道这是客店主人一种做生意的手法,虽然有点奇怪,也不怎样在意。不料在
第二天临走之时,当她结帐的时候,客店主人却不收她的银子。韩佩瑛当然大为惊异,问他
缘故,客店主人这才说出,原来是早已有人替她付了。
齐河是个小地方。韩佩瑛暗自思量,她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除了奚玉瑾之外,并无他
人,也没听她父亲说过在齐河有什么朋友,为何会有人替她付帐呢?既然要套交情,为何又
不露面呢?韩佩瑛在大感诧异之下,仔细盘问这人是谁,店主人赔笑说道:“是个四十左
右,相貌普普通通,说不出什么特征,但衣服却很华贵的汉子。他在昨日午间,便到小店定
下房间,说了你的相貌,叫我们好生招待,他留下银子便即走了,却没留下姓名,这人想必
是贵友吧?我以为你老早已知道了。”店主人见她盘问不休,也是好生诧异。
韩佩瑛默察情形,情知店主是得了那人的好处,井非串通的同党,再问想必也不会问出
什么来了。韩佩瑛不愿多惹猜忌,当下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哦,原来是他。这人
一向是喜欢和朋友开玩笑的,这次想必也是他有心和我开开玩笑的了。”
韩佩瑛出了这小镇,心中奇怪不已,寻思:“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要讨好我,存
心与我结纳;一是意图不利于我,故此暗地跟踪。老狼窝一役,我结了不少仇家,也说不定
就是那个仇家派来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的身份,只怕是已给人看破了。”
韩佩瑛想来想去,觉得这两种推想虽然都有可能,但也部有破绽。最大的破绽是为什么
要让她先知道呢?若是仇家跟踪,何必故弄玄虚?若是有心讨好,又何以连名字也不留下?
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初出道的黄毛丫头,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巴结的?韩佩瑾想不出个所以然
来,只好多加小心,继续前行。心想:“讨好也罢,仇家也罢,想来他们还是要露面的,到
时我随机应付就是,我总不能给他们这一吓,就吓得不敢回家?”
这晚韩佩瑛在黄河南岸的一个小镇住宿,这个小镇有一间客店。韩佩瑾投宿之时,店主
人早已站在门前迎接,韩佩瑛一问,果然又是有人给她定了房间,吩咐店主人的说话和齐河
镇的那人一样。不过这个人却是个秃头的汉子,又不是齐河镇主所描绘的那个人了。
韩佩瑛提心吊胆了一晚,一点事情也没发生,倒是颇出她的意料之外。正是:谁为东道
主,何故弄玄虚?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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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残雪(dqcx)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第八回 逝水移川怀禹绩 醇缪结客感朋谊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 第八回 逝水移川怀禹绩 醇缪结客感朋谊 韩佩瑛不禁又是好恼,又是好笑,心里想道:“这人还未露面,我已给他弄得寝食不
安。”她自我嘲笑一番,把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便即离开客店,觅船渡河。
其时黄河以北风声己紧,连口都有难民逃过河来,往北走的客人却是少见。韩佩淇好不
容易找到一条船,许以重赏才肯渡她过河。
这日天气不大好,虽是晴天,却刮着不大不小的风,韩佩瑛站在船头,只见大河上下,
浊流滔滔,不禁心头怅触,想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在乱世中做人可不能随流浮
沉。”又想:“黄河浪滚波翻,正好像当前的时局一样,却不知鞑子兵打到了洛阳没有?爹
爹身处危城,一定是很挂念我了。”
正自浮想联翩,忽见一条小船,从后面追L来,疾如奔马,转瞬间已越过她的前头,撑
船的是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相貌颇为清秀,身上穿的衣裳也很整洁,不像是个舟子。韩
佩瑛觉得有点奇怪,当他这条小船在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一眼。这少年似乎也发觉
了韩佩瑛在注视他,越过了她的前头,忽地回眸一笑。
韩佩瑛心头一动,问舟子道:“这人是谁,好俊的驶舟本领!”舟子道:“我以前也没
见过这人,恐怕是新来的船家吧?近日也有不少难民雇了船逃难的。”韩佩瑛道:“看来他
不像是个船家,而且逃难应该逃向南方,他却是往北走的。”舟子道:“这我可就不知道
了,不过他虽然不似船家,驾船的本领却实在高明,我撑了大半辈子的船,还没有见过这样
熟练的舟子!”
韩佩瑛心道:“莫非故弄玄虚的就是此人?”随即又在心里暗笑:“这人看来年纪比我
还小,哪有这样的神通?”要知这两日给她预先打点宿处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那两个
人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显然是一帮有组织的江湖人物已经跟踪上她,这少年看来还不
满二十岁,依常理推测,决不可能是一个帮会的头子。
韩佩瑛暗自好笑自己的多疑,转眼间那条小船已是人得远了,韩佩瑛也不怎样放在心
上。过了黄河,舍舟登陆,骑着马走,日头未落,便到了禹城。
禹城是黄河北岸一个比较大的县城,相传是大禹治水时所建的城池,禹城又以产酒著
名,城中有座酒搂,脍炙人口,名为“仪谬楼”,高出城中的民居之上,便于客人眺望黄
河。韩佩瑛虽然未到过禹城,也知道禹城有这座著名的酒楼,原来据说最先发明酿酒的人是
大禹的臣子仪狄,他制作酒醒,“禹赏之而美,遂疏仪狄。”禹城中的这座“仪谬楼”自是
含有纪念仪狄之意,久而久之也就成为禹城的一个名胜了。
韩佩瑛因为禹城是个比较大的县城,倘若错过宿头,又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得到一个
有客店的小市镇,而且禹城的佳肴美酒脍炙人口,韩佩瑛连日奔波,也想在禹城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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