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铁?程老狼吸了两口旱烟,溅出几点火星,哈哈笑道:“猛虎过狼窝,我程老狼大着胆子,
倒要来冒犯冒犯虎威了。这位就是孟总镖头吧?听说总镖头凭着一面镖旗,走遍大江南北,
威镇中州,江湖上无人不钦仰大名。可惜在下缘浅,地方又远,不能到中州瞻仰虎威。想不
到今日在此野地相逢,真是三生有幸!”程老狼自报外号,毫无避忌,的确是一派绿林枭雄
的气概!
孟霆连忙施礼答道:“不敢。虎威镖局的招牌不过是江湖朋友赏面捧起来的。这次路经
贵地,来不及备贴拜山,还望程舵主见谅,借个道儿。待孟某回来,自当再行拜山之礼。”
程彪道:“好说,好说。孟总镖头是镖局世家,想必知道江湖规矩?”
孟霆道:“请舵主指教。”
程老狼嘿嘿笑道:“我们一班苦哈哈的兄弟请总镖头赏赐,让他们也好混混日子。不敢
要多,只按规矩,把你所保的货物分个一半就行。”
孟霆道:“实不相瞒,我们保的不是红货,是护送一位娘子到扬州去的。这趟保镖,不
过是给朋友帮忙性质。货物可分,人可不能撕开两半,请程舵主见谅,高抬贵手。”
程老狼面色一沉,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说什么给朋友帮忙,你若是不贪姓韩的
钱财,怎会给他护送女儿?不错,人不能撕开两半,但黄金却是可以分开两份的。你把一千
两黄金留下,我立即放你们过去!”
孟霆好生惊诧,要知他受了那姓韩的二千两黄金保银,这是一个业务上的秘密,外面的
人照理说是不可能知道的,但现在这程老狼一开口就索取一千两黄金,恰好是他所要求的半
份,这不分明是已知道了他的秘密吗?可是那二千两黄金的保银,孟霆只是先收了一半,另
外的一千两要待回到洛阳,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向那姓韩的讨取的。
已收到的那一千两黄金,在镖队出发之时,早已分发给各人作安家费了。如今即使是罄
各人身上所有,也凑不到一千两银子,却怎能交出一千两黄金?盂霆苦笑道:“程舵主开价
未免太大了吧?我们镖局的弟兄也是苦哈哈的,还望程舵主高抬贵手……”
话来说完,程老狼已是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程某人的说话,向来是说一
不二。咱们以前虽然未曾有过交易,但总镖头想来也应有所耳闻!”
孟霆沉住了气,想道:“以我们镖队的实力,未必就斗不过程家五狼。但一动起刀枪,
死伤只怕是难免的了。尤可虑者,韩姑娘非但一点不会武功,她还是有病在身的。当真大打
起未,只怕吓也吓死了她。”
孟霆打定了委曲求全的主意,抱拳说道:“咱们走江湖的哪里不交个朋友,程舵主看得
起我,我本应如命。无奈手头不便,还望程舵主宽限一些时日。待我们回到洛阳之后,再把
一千两黄金奉送到贵寨如何?”
这已经是等于答应了程老狼所提的条件了,不过把付款的日期推迟而已。镖队里的人想
不到总镖头如此示弱,大家都是愤愤不平。不料这程老狼还是不肯应允,只见他面孔一板,
随即冷笑说道:“那也行呀!不过,我们按规矩可要把你这支‘镖’先扣起来,待你将一千
两黄金送到,便即发还。另外,你的这面镖旗么,对不住,我也要把它留下了。”
虎威镖局凭看这面镖旗走遍大江南北,几十年来,从来未有人敢对它小觑,如今这程老
狼居然说要将它留下!这一来,泥塑的人儿都会冒火,孟霆登时翻了脸,虎眉一扬,纵声笑
道:“程舵主,这是你有意要较量我了,嘿!嘿!你要想留下虎威镖局这面旗,那也不
难……”
眼看双方已经说僵,就要动手了。忽听得又是一片蹄声,孟霆抬眼一看,只见迎面半里
之外,高逾人头的红草丛中,突然又出现了两骑快马。飞一般的来到,从群盗身旁掠过,跑
到了程老狼的面前,这才勒住了坐骑。骑在马上的人红颜白发相映成趣,一个是年过六旬的
老者,一个却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程老狼见他们来到似乎也是吃了一惊,笑道:“周老爷
子,你们的耳朵倒是扯得好长啊!”
那姓周的老者淡淡说道:“你是怕我的手伸得长吧?”
程老狼赔笑说道:“周老爷子说笑话了。这点小生意你老人家哪会放在眼内?实不相
瞒,我做这趟买卖充其量也不过是得到一千两金子的好处。你老人家的手指缝儿放宽一些,
就不止漏出这点金子了,你还在乎?”
姓周的老者双眼一翻,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欢迎我们祖孙到这里来了?”
那小姑娘“蔑”着小嘴儿笑道:“狼性最贪,爷爷,程老狼是怕咱们分他的金子,不得
不捧捧你老人家。他是要用说话先堵住咱们的嘴。”
程老狼对付镖队的那股凶霸霸的神气此时已不知到哪里去了,这小姑娘讥刺他,他竟是
不动怒,依然赔笑说道:“哪里,哪里。周老爷子和你凤姑娘来到,我是欢迎之至。凤姑娘
今年十七岁了吧,有了婆家没有?”
那小姑娘嗔道:“程老狼你瞎扯什么?正经事你避而不谈,却扯到我的身上,乱语胡
言,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一个老大的耳刮子!”
程老狼哈哈笑道:“凤姑娘,我这是和你说正经事呀。这点金子,你爷爷是不会放在眼
内的。但你们来了这一趟,我也不能不表示一点敬意。我是打算待你凤姑娘出阁之时,稍稍
送点薄礼给你添妆,多的我送不起,五百两金子请你赏面收下。”
程老狼一出手就答应送这小姑娘五百两金子,可见得他对这祖孙二人是何等忌惮了。虎
威镖局的总镖头听了,不觉好生诧异,心里想道:“这姓周的老者是个什么人呢?程老狼都
这样惧怕他,要向他讨好?”孟霆交游极广,对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即使没有见过,十九也都
知道,但他想了又想,却猜不透这祖孙俩的来历。
那小姑娘又冷笑道:“程老狼,你倒说得漂亮。你说你欢迎我们,却为问逃出狼窝,跑
到这儿做案?这不是分明躲避我们吗?”
程老狼装作惶恐的神气,说道:“哎哟,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老狼窝了?恕我不知,有失
迎呀。我是怕惊动了你的爷爷,所以特地走远一点做案。凤姑娘,你可不要误会。但你既然
来了,这五百两金子,我总是要送给你压嫁箱的。”
那小姑娘道:“谁稀罕你的五百两金子?”
程老狼道:“那么,请问周老爷和凤姑娘来意如何?我总不能叫凤姑娘空着手回去。”
那小姑娘道:“不错,我当然不能空着手回去。我不要金子,我要人!”
程老狼吃了一惊,道:“你要人?要什么人?”
那姓周的老者这才笑道:“程舵主,实不相瞒,我本来不想来的,小凤吵着要看新娘,
我只好陪她来了。”
程老狼诧道:“哪里来的新娘?”
那小姑娘道:“你装什么蒜,在骡车上的这位韩姑娘不就是新娘子么?我听说新娘子长
得美貌,特地来看新娘的!”
恰好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珠帘,众人把眼望去,只见新娘子端端正正的坐在车上,面
上虽带病容,却也不露惊惶的神色,看她的样子,对外间的一切,竟似视而下见,听而不
闻。孟霆本来担心她会吓昏了的,如今见她端坐如常,不禁大感意外,想道:“这新娘子倒
是有点胆量。”
那小姑娘喷喷赞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美人儿,爷爷,我喜欢这位姐姐,我想接
她到咱们家里住几天。”
老者笑道:“那你得问问这位孟总镖头,人家是负责护送这位新娘子的。”
孟霆不知道他们祖孙的未历,见这老者说得客气,连忙说道:“不错,我们是受了她家
人所托,要送她到扬州完婚的。这个,可不便,可不便……”
那小姑娘笑道:“我和她都是女子,我和她作伴,有什么不便?我只接她去住几天,也
耽误不了她的婚事。我会亲自送她到扬州小东门的谷家去,用不着你费心。这对你不是更好
么?最少你就不必害怕这一窝野狼把新娘于抢去了。”
盂霆见这小姑娘说得出新狼于的夫家所在,更是吃惊,心里想道:“怎的他们好似全部
知道底细?难道韩家、谷家都不是普通的人家,韩家要嫁女儿的消息,他们早就注意了?”
孟霆还未答话,那自狼程玉已是忍耐不住,说道:“凤姑娘,你想做这宗买卖我们也是
无可奈何。可是按江湖上的规矩,也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原来程玉见了这样美貌的新
娘,不禁怦然心动。起初他本来是和他父亲一样,志在钱财不想动人的,如今却是想抢这个
新娘作他自己的娘子了。
那小姑娘双眼一翻,冷冷说道:“你不答应,是不是?”
程老狼连忙说道:“凤姑娘别开玩笑,咱们说正经的,你让这位新娘子过去,我送你五
百两金子添妆,你就别难为人家了吧。”
那小姑娘冷笑道:“谁稀罕你五百两金子?我接这位姑娘回去。倒过头来,我送你五百
两金子,你就别管这桩闲事了!”
程玉叫道:“不行,不行!人有面,树有皮,程家寨做的买卖叫人半路截了去,以后咱
们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爹爹,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程玉深知那老者的厉害,但心想以自己父子兄弟5人,拼他们祖孙两个,还是赢面占
多。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健马嘶鸣,又是一个不速之客来到。这人却是个年约三十左
右的白面书生,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一来就笑道:“新娘子在哪儿?让我也看看!”
骡车上的少女刚刚放下珠帘,但已给这书生瞟了一眼。这一眼登时把他的灵魂勾上九
霄,乐得他哈哈笑道:“妙呀,妙呀!
标致的大姑娘我见得多,像这样的美人儿却是罕见。程老狼,我送给你一千两金子,这
个美人儿你就让了给我做新娘吧!”
程老狼怒道:“放屁,我是给你拉皮条的吗?你这骚狐要采花走远一些,者狼窝百里之
内,我处程的可不许你伸手!”
这满面邪气的书生摇了摇手中的拆扇,打了个哈哈说道:“程老狼,你别假正经。你想
人财两得,这样的如意算盘是打不通的。不如你要黄金,我要美人,各得其所,岂不是
好?”
程老狼对这书生本来颇有几分顾忌,如果那姓周的老者不在此地的话,说不定他会与这
书生讨价还价。但现在当着外人,这书生说得太过难堪,他好歹是一寨之主,却怎丢得下这
个面予?当下气呼呼的喷出了一口浓烟,说道:“你这骚狐懂不懂黑道的规矩?这个热馒头
还轮不到你吃,我说不许你伸手就不许你伸手!”
那书生嘻皮笑脸地道:“我偏要伸手,你又怎样?”
程老狼未曾答话,那小姑娘已先说道:“姓安的你要伸手也成,可得先留下一样东
西!”那书生歪着眼睛笑道:“什么东西?你凤姑娘要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你
摘。”那小姑娘冷笑道:“我要的就是你的两个‘招子’,好,你挖下来吧!”
那书生笑道:“挖了招子,可就看不见美人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凤姑娘,你这玩笑开
得太过分了吧?”
那小姑娘道:“谁和你开玩笑?爷爷,他不肯自己挖掉眼珠,只好咱们替他动手了!爷
爷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那老者道:“别忙,他现在还没伸手呢!”言下之意,这书生若
是动手抢人。
的话,他就要挖掉他的眼珠!这书生虽然嘻皮笑脸,外表很不在乎,其实心中却也是有
几分害怕,给这小姑娘一吓,只好停下脚步。
孟霆听了“骚狐”二字,心中一动,想了起来:“敢情这个妖里妖气的书生就是江淮一
带著名的采花贼野狐安达?若然是他,可又是一个劲敌来了。”原来这个野狐安达有一手独
门的点穴功夫,轻功更是非常之好。
孟霆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心里想道:“一窝野狼再加上一个妖狐已是极难对付,这
姓周的老者武功深浅未知,但程者狼和这妖狐对他都似颇为忌惮,以此看来,他的武功最少
也不在程老狼之下了。”
孟霆虽然毫无取胜的把握,但虎威镖局的声誉却是决不能在他的手上葬送的。
眼前这三伙强盗吵吵闹闹,争着要黄金,要美人,根本就不把镖队的人放在眼内,孟霆
不禁勃然大怒,一声长啸,说道:“哪位要想伸手,可得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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