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不禁勃然大怒,一声长啸,说道:“哪位要想伸手,可得先问一问我手中这把利剑点不点 
头?”他这啸声乃是备战的讯号,镖队的人登时散开,四个镖头保护那辆骡车,其余的人抢 
占了有利的位置。趟子手和车夫则双手抱头,各自我了个地方遮掩,蹲了下去。这是黑道上 
的规矩,劫镖的强人是只对付和他们动手的镖头的。镖局所雇用的人,只要不是参加战斗, 
就可以免受杀戮。 
  姓周的老者笑道:“正主儿出头啦,咱们怎么样?” 
  程老狼磕了磕烟袋,说道:“虎落平阳,吓不了人。我程老狼倒想斗一斗这头猛虎。周 
老爷子,我若是给这头猛虎咬了,那时请你老爷子再出手吧。” 
  言下之意,是要照黑道的规矩,先来先得。姓周的老者哈哈笑道:“也好,这样免得伤 
了大家的和气。安老弟,你跟在我的后面,我若是吃不下这个烫口的馒头,自然会拱手让给 
老弟!” 
  安达本来不很愿意,可是转念一想,让他们先斗镖队的人,于己未尝无利。只要他们斗 
个两败俱伤,自己就可以坐享其成。 
  当然,这也需要冒上点风险,假如程老狼一出手就把镖队的人杀得大败亏输的话,美人 
儿就轮不到自己了。不过,若不同意,自己可就得先斗程家五狼,更不合算。安达暗自盘算 
了一会,把利害关系仔细衡量之后,终于也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小姑娘冷笑道:“好,现在就看看你这头饿狼有没有虎口夺食的本事了!” 
  程老狼心头气愤,冷笑道:“不劳侄女挂心,程某不论是胜是败,你那五百两金子总可 
以省下的了。”心想:“我可不能让这小丫头看小。”当下提起了旱烟袋,迈步向前。 
  大狼程浩抢过父亲的前头,说道:“什么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在我眼中,只是个丧家之 
犬。爹爹,割鸡焉用牛刀,杀狗何须宝剑。让我来会会这位孟大镖头。” 
  老狼程彪笑了一笑,说道:“丧家之犬,也会咬人,你小心了!”看似叮瞩儿子莫要轻 
敌,实是不把孟霆放在眼内。 
  孟霆的副手石冲大怒,立即也抢上前去说道:“总镖头,请让我给你剥一张狼皮。就只 
怕这张癫皮狼不合你的心意。”孟霆笑道:“癞臭的狼皮披不上人身,但可以作包尸之用。 
这张狼皮,你可以送给程舵主。”孟霆是总镖头的身份,平素对江湖人物都是很讲究风度 
的,只因对方太过无礼,这才激得他反唇相讥。 
  程浩喝道:“休逞口舌之能,看棒!”他的身高七尺,手中拿的是根粗大的狼牙棒,一 
棒打下,确是威势惊人。正是:荒原逢恶寇,猛虎闯狼窝。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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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残雪(dqcx)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第二回 纤纤素手挑狐目 赫赫凶狠犯虎威  
梁羽生《鸣镝风云录》 第二回 纤纤素手挑狐目 赫赫凶狠犯虎威   石冲使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横刀一立,把程浩的狼牙棒碰了回去。石冲虎口酸麻,身 
形微晃;程浩气血翻涌,胸口发热,也是立足不急,禁不住退了两步。 
  双方拼了一招,气力竟是一般大小,谁也没有吃亏。程浩碰上对手,杀得性起,一声大 
吼,狼牙棒又再横扫过来。石冲心道:“老狼未出,我可得保留一点气力。”当下一个盘龙 
绕步,避招进招,迅速使出“凤凰夺窝”的招数,身随刀走,反客为主,一下于就抢了程浩 
所占的有利位置,刀锋以“斜切藕”的式子削出。 
  石冲这一个飞身夺位,完全是以巧降力的打法,刀法一展,程浩的左右中三路,全都在 
他的刀光笼罩之下,镖队的人,轰然喝彩。 
  程浩大声喝道:“我与你拼了!”他比石冲高半个头,狼牙棒猛打下去,心里想道: 
“我拼着受你一刀,也要砸碎你的天灵盖!”他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石冲的一刀未必所 
得中他的要害,他这一棒打下去,却可以取了石冲的性命。 
  镖队的人本来是在大声喝彩的,此时见程浩使出了如此凶暴的打法,不由得又是大吃一 
惊,登时全场静寂,人人都是捏着一把冷汗! 
  刀光剑影之中,只听得“铿”的一声,程浩横跃三步,石冲却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位, 
手抚刀臂,微笑说道:“多承少寨主让了一招!” 
  程浩低头看时,只见狼牙棒上的铁钉已经断了三口。他这一棒是自上而下的打下去的, 
石冲用斜切藕的刀式削上去,削断了棒上的铁钉,而未伤及他的手臂,这一刀当真可说是使 
得恰到好处!镖队的人松了口气,这才喝得出彩来。 
  按说程浩输了一招,就该认败,可是他动了野性,却是不肯服输,满面通红之下,依然 
又是退而复上,狼牙棒再打过来,喝道:“姓石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本事,你把 
我的首级拿去。” 
  镖队的人不齿程浩所为,冷嘲热讽之声此起彼落,有的说道:“好个泼皮无赖,死不要 
脸!”有的说道:“石大哥,不必和他客气,剥下他这张狼皮!” 
  程浩受激,怒吼如雷,狂冲猛打。石冲对付他这样拼命的打法,也还不敢不凝神应战, 
转瞬间两人又斗了十来招,石冲心里想道,“我若杀了他,这窝野狼一定要和镖队拼命;但 
不杀他,这厮却又不知进退,倒是教我好生为难了!”要知石冲是个资历极深的老镖师,临 
阵必定考虑周详,顾全大局的。虽然他曾声言要剥狼皮,那只不过吓吓对方,兼之口头不能 
示弱而已。 
  老狼程彪看得眉头紧皱,说道:“不要蛮打1”可是程浩已打得发昏,虽得父亲指点, 
也是不能冷静下来。 
  石冲给他杀得火起,心里想道,“人不伤狼狼要伤人。好,这厮既是不知进退,我不剥 
狼皮也要剥他面皮!”当下使出了一路泼风刀法,把厚背斫山刀舞得虎虎生风,登时就把 
“青狼”程浩追得手忙脚乱。要不是他想选择不是要害之处才斩一刀,早就可以把程浩伤 
了。 
  程彪眉头一皱,说道:“玉儿,你上去把你的大哥替回来。”原来在程彪的四个儿子之 
中,“白狼”程玉虽然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但本领却比他的三个哥哥都高,是以程彪叫他 
去接替长兄。 
  话犹未了,只见刀光一闪,石冲已经使出了一招杀手,拔歪了程浩手中的狼牙棒,眼看 
刀尖一挺,就要在程浩身上戳个透明的窟窿! 
  程玉叫声“不好!”疾忙跑去,人还未到,忽觉微风飒然,一条黑影从他身旁掠过,石 
冲的刀尖此时正是堪堪的就要刺到“青狼”程浩身上。 
  忽听得“当”的一声,石冲的那柄厚背斫山刀给一根烟斗压住,竟是动弹不行。原来从 
“白狼”程玉身边掠过的那个人正是老狼程彪,恰好及时赶到。 
  石冲的厚背斫山刀有五六十斤重,程彪小小的一支旱烟袋只是在刀背上轻轻一敲,便把 
他的大斫刀压了下去。石冲只觉虎口酸麻,刀背就似给千斤巨石压住一样,想要把刀尖向前 
移动分毫都不可能。 
  程彪哈哈笑道:“石镖头,好刀法!小儿冒犯虎威,还望高抬贵手。” 
  石冲又惊又怒,满面通红,用足气力,把大所刀抽了出来,说道:“程舵主要来较量, 
石某敢不舍命奉陪?”为了顾全虎威镖局的威名,明知不敌,也绝不能丢了镖局的面子。 
  镖队的人哗然指责:“儿子输了,名子又来,好不要脸。”“对付咱们的一个镖头,也 
要用上了车轮战,嘿,嘿,这也很好啊,当真是抬举了咱们了。” 
  孟霆正要出去,只见程老狼已把烟杆收回,叨着烟斗,悠悠地吸了两口烟,笑道:“这 
一场当然是石镖头赢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儿子,他不知天高地厚,却是想要再领教领教 
石镖头的高招。石镖头若是怕车轮战,那也就算了。” 
  众人这才知道,不是程老狼要和石冲较量,而是代他的小儿子问石冲挑战。 
  石冲怒道:“我怕什么车轮战,老狼也好,小狼也好,来吧!”锣队中有一人挺枪而 
出,说道:“石大哥,不要中了激将之计,待我来会一会这头白狼。”这人是虎威镖局中四 
大镖头之一的徐子嘉,在镖局中的座位,仅次于石冲,但年轻力强,枪法纯熟,人称“白马 
银枪”,论起真实的功夫,恐怕还在石冲之上。 
  徐子嘉曾在江淮地区走过私盐,对程家五狼的底细比较清楚,知道五狼之中,除了老狼 
程彪之外,就要数到“白狼”程玉。石冲已经恶斗了一场,徐子嘉恐防他气力不加,吃了 
“白狼”的亏,是以挺身而出,将他替下。 
  “白狼”抱拳一揖,朗声说道:“程玉未学后进,素仰贵局盛名。但求得方家指教。哪 
一位镖头肯来赐招,程某都是感激不尽。”程玉生得目清目秀,一表斯文,说起话来,又是 
这样彬彬有礼,镖队的人听了,无不诧异。心中但是想道:“怎的这个小老弟却是和他的哥 
哥完全两样?” 
  镖队的人不知底细,只有徐子嘉知道,这个“白狼”外貌斯文,看来不似哥哥粗鲁,其 
实却是十分阴险,比他的三个哥哥都难对付。不过“白狼”程玉只有二十多岁,徐于嘉自忖 
凭着自己手中这根烂银枪,即使未必能胜,也不至于败了给他。 
  当下徐子嘉提了银枪,上前还了一礼,说道:“少寨主客气了,诸亮兵刃,在下奉 
陪。”程玉道:“不敢,你们远来是客,还是请徐大镖头先行赐招。” 
  那小姑狼嗤嗤笑道:“又不是对亲家,哪有这许多话说?你们不怕腻,我可是等得不耐 
烦呢!” 
  徐子嘉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少寨主按招!”一晃手中枪,枪头的红缨颤起了二 
尺多的圆轮,银枪红缨,就似一团红霞裹着一条白练,向前扎去,好看之极!一招刚出,已 
是赢得一片喝彩声。 
  程玉赞了个好字,亮剑出鞘,一捏剑决,步伐迅疾,剑走轻灵,把徐子嘉的银枪拨开。 
跟着抖肮倾身,猛地就是“拨草寻蛇”,斩向徐于嘉的右腿。 
  徐子嘉心中一凛:“这厮的剑法果然灵巧。”连忙一个旋身,枪锋从左往右一领,唰地 
直奔白狼胁下的愈气穴,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程玉立即变招,攻中带守,不让徐子嘉有 
可乘之机。闪开银枪,一招白鹤亮翅,剑创徐子嘉的琵琶骨。这琵琶骨是人身的要害之处, 
徐子嘉焉能给他削着,当下用了个斜插柳的招数,一跨右腿,身往左斜,在外一磕,随即展 
开了“银枪三十六式”独门枪法,红缨飞舞,枪尖乱颤,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斗起来宛如 
腾蛇翻浪。程玉的一口剑遮拦刺削,使到急处,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双方当真是旗鼓相 
当,难分高下,转瞬间已是斗到三十招开外。 
  徐子嘉起初以为程玉武功即使不错,年纪毕竟还轻,火候定然未到,时间稍长,总可以 
找得到他的破绽,哪知连斗了三十数招,徐子嘉不论招数如何紧,对方仍是能够应付裕如, 
教他递不进枪去。 
  群盗虎视眈眈,徐子嘉不禁心中着急,暗自想道:“敌众我寡,大色一黑,豆不好办。 
我若是连一头乳狼也打不过,岂不令镖队的人泄气?” 
  高手搏斗,怎容得气躁心浮?徐子嘉沉不住气,接连使出进手的招数,激战中忽见程玉 
挺身展剑,好似只顾拨枪,却忘了封闭门户。上身露出了老大一个破绽。徐子嘉以为有机可 
乘,唰的一抖银枪,“白蛇吐信”直向程玉的丹田点去。程玉陡地一个“旱地拔葱”,平地 
拔起了七八尺高,把这一招闪开。徐子嘉一枪刺空,却大喝一声:“着!”右手抓着枪钻, 
抡得这杆枪虎虎生风,唰的就是一个盘打。这是徐子嘉独门枪法中一招险中求胜的绝招,以 
为白狼身子悬空,决避不开他的连环盘打,哪知程玉是故意卖个破绽,诱他上当的。徐子嘉 
这一招凌厉的后着,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剑光枪影之中,只见程玉疾如鹰隼般的从徐子嘉左肩头上飞掠过去,程玉拿捏时候妙到 
毫巅,徐子嘉的连环盘打,竟然连他的鞋底都没碰上。这一下大出徐子嘉意料之外,说时 
迟,那时快,只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程玉已经到了背后,出剑刺他的脑袋。 
  徐子嘉也非等闲之辈,在这性命饿顷之际,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头也不 
回,反手一枪,枪尖从腋下反刺过去。 
  这一下若是双方招数用实,徐子嘉的后脑定要给程玉的利剑刺穿,程玉的胸膛只怕也要 
开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