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欺负。陆老前辈敢情是责备我这件事情做错了么?”陆昆仑道:“抑强扶弱,我辈侠义道理
所当为。
只要你不为私情所误,那我也就放心了。”
谷啸风心道:“我心里只有一个奚玉瑾,韩小姐再好,我也不能娶她。”但这样的男女
私情,却是不便向陆昆仑启口,当下说道:“依我看来,韩大维即使是私通鞑子,他女儿决
不是和他一路。”陆昆仑道:“你怎么知道?”谷啸风道:“如果她与父亲同谋,那张纸
头,她决不会但然无疑的就给了我。”原来谷啸风虽然决意退婚,但自从他开始对韩佩瑛有
所认识之后,却不禁对她颇有佩服之意,是以言辞之间,不知不觉的要为她辩护,为她“开
脱”。
三人到了韩家,韩佩瑛见谷啸风与两个叫化予同来,颇是诧异。谷啸风道:“这位是丐
帮的陆帮主,这位是刘舵主。那老魔头刚才碰上了陆帮主,吃了大亏,已经逃了。”韩佩瑛
认识刘赶驴,却不认识陆星仑,当下上前行过了礼,说道:“家父不幸遇仇,生死未卜,请
两位老前辈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帮一帮忙,查明此事。”韩佩瑛只知丐帮消息最为灵通,
却哪里知道丐帮的首脑对她的父亲早已起了怀疑。
刘赶驴道:“我正是闻得府上失火,特地来探问令尊的。侄女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务必找到今尊的下落。”虽然是隐瞒来意,说的却非敷衍言辞,他既已怀疑韩大维私通蒙
古,焉能不去设法找他?陆昆仑道:“不知府上除了令尊下落不明之外,还有何人脱难?”
韩佩瑛垂泪道:“舍下家人尽遭毒手,如今只发现一个活人,却是个不相识的外人。”
当下带领陆、刘二人,走进烧毁的内院。
那个被挖出来的“活人”,此时仍然靠着墙角,双手捧着头,对这些人进来,好像视而
不见,听而不闻。
刘赶驴道:“这人是谁?”
韩佩瑛道:“他好像是给什么可怖的事物吓得傻了,我盆问他,他只会荷荷的叫。”
陆昆仑轻轻移开那人的手掌,托起他的下巴,定购一瞧,失声叫道:“你不是包灵
吗?”
谷啸风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包灵乃是江湖上著名的妙手神偷,夜走千家,日走百户,从
无失手。想不到竟会在韩大维的家里遭人活埋。
包灵抬起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凝视陆昆仑,好像是认得他了。陆昆仑一把他的脉息,
心里大为奇怪。要知陆昆仑的见识当然还在谷啸风之上,他不但探出包灵脉灵正常,而巨内
力未失。虽然身子虚弱,却不至于奄奄一息,像他目前这个样子的。
陆昆仑知道内中定有因由,于是不露神色在包灵身上搓搓捏捏,装作是给他推血过宫,
输送内力,过了半晌,包灵咳出一口浓痰,忽地跪在陆昆仑面前,说道:“帮上,救,救
我。”说话仍然是有气没力,一副虚脱的病人神气,丝毫也没有露出破绽。
陆昆仑道:“你放心,你的病我会给你医好的。”韩佩瑛暗暗佩服陆昆仑的内功了得,
快要咽气的人,他的内力输送进去,居然就能给他续命。
陆昆仑道:“韩姑娘,这人你让我带回去给他调治如何?他现在还没有气力说话,待他
身体稍稍复原,倘若从他口中问出什么线索,我再告诉你。”
韩佩瑛家破人亡,正愁无法收留病人,说道:“有劳帮主如此费神,侄女感激不尽。侄
女还有一事,恳求两位老前辈帮忙。”
陆昆仑道:“不必客气,请说吧。”
韩佩瑛道:“家父生死未卜,他遗下的财产侄女毫无用处,想请两位前辈带去,代我送
给义军作军饷。”
韩家财富惊人,此时他们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书房里未受焚毁,散落在地上的古玩,
只就这批古玩而论,已是价值连城!
陆昆仑道:“那人对贵府的财富丝毫不取,倒是有点奇怪。”
心想:“杀人放火之事,倘若是韩大维自己干的,何以事先他不早作安排,把家中的珍
宝搬迁别处?但若当真是他的仇家干的,即使那人的目的是只在‘害命’而非谋财,但见了
这等价值连城的珍宝,又岂有不动心之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陆昆仑实是百思不得其
解。本来他最初的判断是认定了韩大维自己干的,此刻对自己的判断却不禁起了怀疑。
谷啸风则是想到了另外一层,韩佩瑛把家财送给义军作军响,这就足以洗脱她的任何嫌
疑了。谷啸风不禁赞道:“韩姑娘仗义疏财,非但巾帼之中少有,求之须眉男子,亦是不可
多得。
韩姑娘真是无愧一个侠字!”
刘赶驴却道:“韩姑娘慷慨输将,为国为民,老叫化十分佩服。但若令尊回来,却不知
会不会怪责姑娘擅自作主?”
韩佩瑛道:“家父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何时方得回来。目下洛阳危在旦夕,舍下又无
人看守,这些阿堵之物,与其给鞑子、乱兵抢去,不如送给义军。贵帮与各处义军首领想必
多有往来,是以佳女要恳求两位前辈相助。”
陆昆仑道:“好,韩姑娘一片诚意,这又是个大大的好事,咱们倒不必替义军的弟兄谦
辞了。赶驴,你留下来办这件事。我带包灵先回分舵。”刘赶驴应道:“是。”
陆昆仑背起包灵,说道:“谷贤侄,你也一道来吧。”谷啸风道:“好。韩姑娘,请你
在此等候,回头我再来找你。”
当下谷啸风和陆昆仑、包灵三人离开韩家,走上了山坡,陆昆仑把包灵放了下来,说
道:“包老三,不必装神弄鬼了,下来自己走吧!”
包灵苦着脸道:“陆老爷子,我已经饿了两天了;走是勉强走得动的,就只怕跟你老不
上。”
陆昆仑笑道:“馋嘴的小贼,好,老叫化就先喂饱你吧。”把背着的一个大红葫芦取
下,说道:“这是刘赶驴特地给我酿的葡萄美酒,便宜了你这小贼子。这两个羊肉馍,也一
并给你,塞不满你的贼肚皮,至少也可以得个半饱。”
包灵喝了酒,吃了馍馍,抹一抹嘴,说道:“真是好酒,可惜少了一点。好,走吧!”
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谷啸风都有点自愧不如,心想:“原来包灵刚才那副气息奄奄的神气
果然是假装出来的,但他为什么要如此呢?”
到了丐帮分舵,陆昆仑将包、谷二人带入密室,说道:“好了,包老三,你可以说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包灵望了望谷啸风,有点忸怩的神态,陆昆仑笑道:“谁不知道你是
妙手神偷,你这贼骨头进了韩家还有什么好事。说吧,不必顾忌了。”
包灵道:“陆老爷子明鉴,小人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这次当然是想去韩家发财的
了。”陆昆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这个大胆贼,哪里不好偷,怎地却要去偷到韩
大维的头上!”
包灵道:“再给我一点酒喝喝,好让我壮一壮胆。”喝过了酒,继续说道:“洛阳城
里,虽然也有不少的豪富人家,但据我所知,却没有一个比得上韩大维的。我包三虽然是个
小贼,寻常的财主,还不放在我的眼内。古人说良禽择本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包三也是
一样,要择人而偷。我看不上眼的人家,打开了大门,我也不会向他下了。”谷啸风听他说
这比喻不伦不类,不觉失笑。
陆昆仑笑道:“你怎么知道韩大维有钱?”
包灵道:“干我这一行的,消息还能不灵通吗?韩大维哪年哪月,收买了什么奇珍异
宝,自有同道中人打探出来,我包三是这一行的状元,别人得到的消息,迟早都会送到我的
耳朵。是以韩家有多少油水,我包三是一清二楚。一般人只当韩大维是个上财主,只有我包
三知道,他不但是富甲洛阳,而且是富可敌国!”
陆昆仑道:“你既然打听得这样清楚,何以不知道韩大维是个武学高手,身负绝世神
功?他家里的一个老仆人,只怕你也是惹不起的!你偷到他的头上,难道当真是财迷心窍,
要钱不要命了。”
包灵叹了口气,说道,“我倒不是财迷心窍,这叫做‘隔行如隔山’,你老爷于是丐帮
帮主,当然知道谁是顶儿尖儿的武林高手:我包三却只知谁是数一数二的豪门。”
陆昆仑点了点头,说道:“这也说得是,韩大维匿名隐居,闭门封刀已有二十年,武林
中的等闲之辈,也不知道他是顶尖儿的高手。”
包灵道:“是呀。要不然虎威镖局的孟总镖头怎会去替他保镖,送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
儿到扬州去?”说罢,似笑非笑的望了谷啸风一眼,也不知他是否知道谷啸风就是韩大维的
女婿。谷啸风不禁面上一红。
陆昆仑道:“好了,闲话少说。你到了韩家之后,又怎么样?”包灵说道:“我到了韩
家,看见他的书房灯火未熄,有人说活。我就悄悄伏在后宙,准备用鸡鸣五鼓香吹进去。”
陆昆仑道:“吹了没有?”包灵道:“幸亏没有,否则我早就要给他们发现了。那时韩
大维正在和一个人说话,我只听了两句话,心里已是暗暗吃惊。”
陆昆仑道:“那人是谁?他们说了些什么令你吃惊的话?”
包灵道:“那人是韩大维的仆人,我躲在窗外之时,刚好听得他说:我这次杀了河北三
雄,真是后悔莫及!”
谷啸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河北三雄解氏兄弟乃是侠义道中响当当的角色,那老仆
人怎的却会把他们杀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陆昆仑问道:“因何原故,那老仆人可有说么?”包灵道:“说
了。”声音颤抖,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接下去说道:“那老仆人说:‘我回来的时候,在云
岗碰上了他们三兄弟,他们向我盘问,问我在和林见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事,我说这些事
情,我只能向主人说,旁人可管不着。’韩大维夸赞他道:‘很好,你很忠心。’”
“和林”乃是蒙古的都城,谷啸风听得韩大维派遣老仆人到和林去,心里也不禁震颤,
寻思:“四年前上官复路过洛阳,当时战事未起,韩怕伯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招待上官复住
一晚,那还情有可原。如今蒙古鞑子已经兴兵侵我中华,韩伯伯还差人到和林去,这可就是
当真和鞑子勾结了。”
陆昆仑连忙亡问道:“后来怎样?”包灵道:“韩大维夸奖那老仆人对他忠心,那老仆
人的神色却是十分难过。”陆昆仑道:“他怎么说?”包灵道:“他说,解老大见我不肯告
诉他,便道:“好吧,你不说也不打紧。我已经查得清楚,你这次是奉了主人之命,到和林
去见上官复的。上官复一定会有书信给你带回,你把这封信给我看看。’我说,不错,信是
有的,但不能给你看。
解老大登时发了怒,他说:‘好,你不肯自己支出来,那我们只有自己拿了。’就这
样,我和他们动起手来。他们志在必得,招数狠辣之极,我只好尽力抵挡。唉,我虽然不想
杀他们,但可惜我的功夫还未练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出手不知轻重,竟然把他们三个都打死
了。”
陆昆仑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河北二雄,竟然这样冤枉的死去。但这老仆知道后
悔,倒也还算得有点良心。”
包灵接着说道:“是呀,我也是如此想,但韩大维可不是如此想。他说:‘河北三雄明
知你是我的家人,居然还敢与你为难,而且还要索阅别人给我的书信,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
狂妄小子,死了也是活该!’那老仆人却道:‘主公,话不是这么说,解氏兄弟都是行侠仗
义之人,为了一封信而杀了他们,我,我的心里怎能自安?唉,我今年活了六十多岁,平生
虽然做了不少不该做的事,但这一次做的却是最大的错事!’“韩大维听了,很不高兴,说
道:‘你不必自怨自艾了,把那封信拿给我吧。’那老仆人道:‘主公,请你原谅。’期期
艾艾,一副惶恐的神情,信却没有拿出来。韩大维变了面色,问他:‘怎么,这封信你失了
么?’那老仆道:‘不是。’”
包灵把碗中余酒一喝而尽,继续讲述当晚的所见所闻。
“那老仆人迟迟疑疑不肯支出书信,韩大维问他缘故,那老仆说道:‘信并没失掉,但
已经拆开了。因此我要请主人原谅。’“韩大维变了面色,同道:‘是谁拆开的?’那老仆
道:‘是我。’“你为什么要拆开我的信件?”
“因为我觉得对不住河北三雄,我要在解老大临死之前,满足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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