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是张不开来。孟霆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莫非他喷的乃是毒烟?”恐防盗徒乘机暗算,
孟霆既然不能前进,只好舞起铁牌防身。
趟子手张勇冒险跑来,盗徒与镖队正在围绕着骡车展开混战,无人截他,张勇跑到了孟
霆身边,说道,“总镖头,让我给你洗洗眼睛。”盂霆认得张勇的声音,收起铁牌。张勇取
了一条手中,在水囊中浸湿,蒙着孟霆双眼,辛辣的感觉渐渐减轻,孟霆放下了心上的一块
石头,知道自己这双眼睛,大约是可以保全了。
张勇道:“总镖头,好一点吗?”孟霆道:“好。你再给我绞一把湿手中。嗯,那边打
得怎么样了?”张勇道:“你老人家不要挂心,治伤要紧。我有同仁堂的眼药水。”张勇给
孟霆洗抹干净,孽开他的眼皮,把药水滴进去,孟霆感到一片清凉,说道:“这眼药水很是
不错。”缓缓张开眼睛。原来程老狼的烟叶是混和有辛辣的药物的,给他喷了一口,若不立
时救治,也有眼盲的危险。但却并非毒烟。
孟霆双眼一张,正好见着徐子嘉哎哟一声,给黑狼程苏的藤蛇棒绊着,摔出了一丈开
外。孟霆大叫“不好!”声犹未了,石冲在混战之中也给黄狼程挺的链子锤打着,晕倒地
下,也不知是死是生?徐、石两镖头的武功本来不在黑狼、黄狼之下的。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能打到此际方始落败,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镖队的四大镖头都受了伤,余众只好扶起受伤的人逃窜。只有那两个老苍头还没有逃,
站在骡车前面,守护他们的小姐。孟霆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足长叹。心里想道:“这回虎威
镖局可是一败涂地了!此‘镖’一失,叫我还有何面目再走江湖?”要知孟霆此次保的
“镖”是个“准新娘”,倘若给贼人劫去,讨回来事主也是不肯于休。孟霆丢不起这个面
子,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故此在镖队一败涂地之际,不由得万念皆灰,顿萌短见。
青狼程浩哈哈大笑,喝道:“你这两个老家伙还不滚开,要我动手么?”那两个老仆
道:“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让你上这辆骡车!”程玉叫道:“大哥,别伤他们性命。”程玉
是想抢车中的女子作他新娘,是以不想杀新娘的家人,好叫新娘领他的情。程浩笑道:
“好,那就让我汀发他们吧。”右手的狼牙棒停下,张开了蒲扇般的左手,便向一个老仆抓
去。
孟霆正想拔剑自杀。张勇忽地叫道:“咦,总镖头,你看!”
孟霆定睛一瞧,只见被抓起来的不是那个骨瘦如柴的老苍头,反而是那巨无霸般的青狼
程浩。
程浩被他抓着足踝,高高举起,两只手还能活动,狼牙棒想要打下来,老苍头哈哈大
笑,高举程浩身体,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程浩的狼牙棒在空中东打西劈,好像给要紧戏似
的,哪里打得着老苍头?程浩水牛般的庞大身躯,少说也有二百来斤,给那老苍头舞弄起
来,胜千任何沉重的兵器,谁敢给他碰着?群盗吓得慌了,纷纷后退,三狼也都不敢走近。
转瞬间,骡车周围,给那老苍头舞出了一块空地。孟霆又惊又喜,他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
就知那老苍头使的是一种极为狠辣的擒拿手法!气力的惊人还在其次。
那老苍头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笑道:“好在你尚元杀我之心,我也不妨饶尔一命。”大
喝一声:“去!”把程浩水牛般似的身躯,棒到六七丈外,群盗发一声喊,纷纷躲闪!
三狼早已蓄势伺机攻击,那老苍头摔出了青狼,三狼立即一拥而上,黑狼程苏先到,藤
蛇棒抖得笔直,朝老苍头下三路盘打,扫击劈打之中晴藏一个“缠”字诀,这是藤蛇棒独特
的招数,对方若是不懂其中巧妙,进得开盘打,也避不开“藤蛇缠树”的恶招,定要给它绊
倒!
那两个老苍头一胖一瘦,程苏的藤蛇棒向瘦的那个缠来,胖的那个一晃身躯,却抢到了
同伴前面,笑道:“这个让给我吧!”
往下一矮身,一个盘旋,顺着旋身之势,避过棒头,抓着棒腰,喝声:“撒手!”程苏
的藤蛇棒脱手飞出,说时迟,那时快,胖苍头夺过了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手起棒
落,依样划葫芦的也是使出了那一招“藤蛇缠树”,把程苏绊得登时跌倒,四脚朝天!孟霆
暗暗喝彩:“好一手漂亮的空手入白刃功夫!”
白狼程玉运剑如风,喝道:“老贼休得逞能!”唰的一剑,刺向胖苍头胁下的“愈气
穴”,胖苍头抡棒隔开,白狼剑锋一转,横刺小腹,斜削膝盖。胖苍头咦了一声,把藤蛇棒
抛开,笑道:“你这头白狼倒还会咬人,好,我就空手耍狠,博各位英雄一笑。”
原来这胖苍头擅长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藤蛇棒却是使得不太顺手。白狼在兄弟中武功
最高,苍头可以用藤蛇棒击倒黑狼,对付白狼则是非要用他拿手的功夫不可。
黄狼程挺抖起链子锤,喝声“打!”一对西瓜大的链子锤,流星般的向那瘦苍头打去。
瘦苍头笑道:“来得好!”微微一侧身,让过锤头,双指一钳,已是钳着铁链,也是喝声:
“打!”链于锤倒打回来,和程挺的另一只链子锤碰个正着,双锤交击,火星蓬飞。程挺受
不了对方反击的那股大力,大吼一声,身躯震翻,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程老狼又惊又怒,三步并作两步的匆匆赶去,一口浓烟喷出,喝一声:“打!”铁烟杆
一招“白虹贯日”,竟然使出了五行剑的招数,向那瘦苍头的咽喉扎去。瘦苍头霍的一个凤
点头,左掌划了一道圆弧指出,右掌五指如钩,硬抓烟杆,冷笑说道:“好呀,你会咬人,
我就会剥狼皮!”
掌风呼呼,浓烟四散,程老狠心头一凛:“这厮功力决不在我之下,怪不得浩儿挺儿折
在他的千里。”眼看对方的五指已然堪堪抓到,程老狼识得是大力鹰爪功,这支铁烟杆若然
给他抓着,只怕也会抓裂。程老狼急急变招,身随势转,倏地一个旋身,已袭到瘦苍头背
后,倒转烟杆,烟袋照后心的”灵台穴”便点。瘦苍头好像背后长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
便抓。程老狼的招数变化得也真迅捷,烟仟微抖,早已变作了“金蜂戏蕊”。
烟杆倏上倏下,抖起两朵枪花,又变成了小花枪的招数,分向敌人两助急点。那瘦苍头
也是不由得心头一凉,暗暗佩服,想道:“这老狼号称江淮一霸,果然名不虚传。一枝小小
的烟管,居然可以当作三种不同的兵器使用,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双方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镖队的人看呆了!此时盗党已把受伤的三狼拖了出来,
忙千救治,混战无形中停止。
徐子嘉裹好了伤,走到盂霆身边,说道:“总镖头,咱们这支镖大约可以保住了。奇
怪,这两人的武功如此高强,却怎的肯屈身做人家的仆人?咱们和他们同行了几千里路,也
真可说是走了眼了!”
孟霆吁了口气,暗暗道了声惭愧,说道:“今日纵得平安度过,我也无颜在镖行混下去
了。说是咱们给人家保镖,其实却是人家保了咱们。我这个总镖头,还比不上人家的仆
人!”
徐子嘉道:“总镖头莫灰心,胜败兵家常事,哪一个镖局保得住没一次失风,你又并没
有输给程老狼。”歇了一歇,续道:“不过,今日之事,却是大过出人意料!”
孟霆道:“是呀,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姓韩的既然有两个本领这样高强的仆人,却
为何还要用重金聘请咱们保镖?”徐子嘉沉吟道:“总镖头你可看得出这两个老苍头的家数
来历?”孟霆道:“这两人一个精通大擒拿手法,一个擅长于大力鹰爪功。
看来都是外家登峰造极的高手。我所知道的外家高手之中,没一个比得上他们!说来惭
愧,我真的是摸不透他们的来历!”
说话之间,斗场的形势已是起了变化,程老狼与那瘦苍头还是打得难解难分,但他的儿
子白狼程玉,已是抵挡不住那胖苍头咄咄迫人的攻势。
骡车上那少女揭开珠帘,打了个呵欠,说道:“展大叔,时候不早,我想歇啦!”言下
之意,显然是在催促她的两个老仆,赶快打发敌人。
那瘦苍头道:“是,小姐,你请安歇。老奴马上给你赶开这群野狼!”口中说话,手底
招数丝毫不缓。白狼程玉立足不稳,给他迫得连连后退。瘦苍头陡地喝道:“咄,还不撒
剑!”程玉一剑横封,忽地只觉虎口一麻,那瘦苍头横跨上一步,左手托起他的时尖,右手
五指如钩,已是抓着他的虎口。
程老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儿子遇险,倏地身形一转,避开了胖苍头的一招擒拿
手,铁烟袋用了一招“金鸡点头”,烟管向瘦苍头面门点到。说时迟,那时快,瘦苍头已是
劈手夺下了程玉的青钢剑,喝声:“去!”把程玉推开,“青钢剑”
一架,“当”的一声,青钢剑损了一个缺口。瘦苍头笑道,“这口剑不济事,还你!”
脱手掷出,长剑化作了。道青虹,直到程玉的后心,程玉刚刚被他一推,脚步跄踉,尚未站
稳,焉能抵挡?眼看这柄长剑就要插入白狼的背后心,程老狼喝道:“休得伤害我几!”铁
烟袋飞出,磕落那口长剑。与此同时,那胖苍头亦己是一抓抓到了他的后心。程老狼为救儿
子,手上已无兵器,双方空手,他可不是那胖苍头的对手。程老狼反手擒拿,意欲扣着对方
虎口,那胖苍头变招快极,双掌一合,“啪”的一下,已把程老狼的手臂夹住。胖苍头喝
道:“我不打断了爪的老狼,给我滚开!”掌力一撤,程老狼腾身飞起,落在三丈之外。低
头一看,只见一条右臂印着鲜明的五个指痕,就好像烙上去似的,筋骨火辣辣的作痛。程老
狼暗暗啥惊:“若是他刚才稍稍用力,只怕我这条手臂已是卖给他了!”一败涂地,只好垂
头丧气地走开。那胖苍头也是颇感意外,心想:“这老狼吃了我一记虎爪擒拿,居然还能够
纵跃如飞,也算是很难得了。若然革打独斗,我还未必就能够准赢他呢。”
那小姑娘笑道:“爷爷,该咱们去请新娘子啦!”话犹未了,只见那书生手摇折扇,已
是飞一样的抢上前去,说道:“新娘子是我的,金子让给你们!”
那小姑娘怒道:“骚狐,你讲不讲黑道的规矩?”正要追上去截他。那老者却将她拉
住,笑道:“就让他先去,省得咱们多费气力。嘿,嘿,这烫口的馒头,谅他也吞不下。”
野狐安达对那姓周的老者委实有几分顾忌,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要抢先动手,免得那少
女给他们枪去。安达自恃轻功盖世,心想只要占先一步,抢了那个女子,姓周的老者就追他
不上了。
眨眼间安达已抢近骡车,那两个老苍头并肩而立,喝道:“来吧!”
众人见过这两个老苍头的功夫,心中俱是想道:“五头凶狼都折在他们手下,这只狐狸
居然胆敢张牙舞爪,也当真是色迷心窍,不知死活了!”
野狐安达急于抢那少女,二话不说,立即动手。只见他折扇一举,急如电火,直奔那胖
苍头顶门的“华盖穴”敲下,这“华盖穴”乃人身死穴之一,胖苍头大怒,掌护额门,喝
道:“好狠的妖狐!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招!”左拳如风捣出。安达招数未曾使老,一个斜
身滑步,折扇又已指到瘦苍头有臂的“曲池穴”。胖苍头一拳捣了个空,瘦苍头的右臂受
攻,左掌忙于应敌,招数被安达封住,无法施展,只好闪开。说时迟,那时快,安达反手一
指,折扇挟着一股劲风,又点到了胖苍头背心的“志堂穴”,胖苍头连忙滑步回身,只听得
“嗤”的一声,对方的点穴虽然避了过去,长衫的下摆却已给野狐安达撕破。
安达不过三招,便迫得两个老苍头手忙脚乱,镖队的人,本来正在暗笑这野狐太过不自
量力,此时不禁都是瞠目结舌,人人惊骇。
安达着着抢攻,招数越展越快。激战中,安达忽地折扇一张,朝着胖苍头的面门一扇。
胖苍头大怒,出掌撕他的扇子,安达横扇如刀,倏地从他左臂削过。胖苍头大叫一声,倒跃
三步,一条袖子,已是给鲜血梁红了一片。原来安达这把折扇,扇骨乃是磨利的钢片做的,
可以当作刀剑使用。他向那胖苍头面门一扇,乃是有意扰乱他的眼神。胖苍头猝不及防,着
了他的道儿,左臂被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虽然未伤了骨头,也是疾痛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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