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






  但听慕府门内戛地传出一个冷冷声音道:“是吗?真的没有人能伤你二弟半根毫发?”

  “哈!就让我来一试!”

  “看!”

  “剑!”

  语声方歇,一条矫健人影已自慕府门内电射而出,射出的不单是这条人影,还有这条人影手中的一柄金剑!

  金色蛇剑!

  天!赫见这条人影,就以手中金色蛇剑朝已武功尽废的英名直刺过去!

  剑法之快之劲之辣,弹指之间已逼近至英名眉睫!

  这条身影不单要伤英名半根毫发!

  看来还要取英名的——

  命!

  慕府向来只有三个高手。

  慕龙!

  应雄!

  英名!

  如今英名已废,极其量,也仅余下慕龙与应雄两个高手!

  那,又何来第三个高手?

  何来一柄招出便要夺命的金色蛇剑?

  “波”的一声!就在蛇剑已刺至毫无抵抗之力的英名两寸之前时,千钧一发间,金蛇剑尖赫地被人以两指一夹,剑势当场硬生生顿止!

  饶是如此,顿止的剑势仍把英名轰得头昏脑胀,显见出剑者剑艺不轻,但更令人哗然的是及时以双指夹止剑势的人,因为那人,正是目前仅于下半成功力的应雄!

  仅是以半成功力便可以指紧夹伤害英名的剑?看来,应雄的剑艺较诸来者,更是优胜逾倍!

  那蛇剑的主人见自己剑尖被夹,也是不再进逼,霍地收剑回势,哈哈笑道:“哈哈!

  好!好一个义勇双全的汉子!慕将军,你的儿子应雄,武功看来已不在你之下啊!”

  这个手持金色蛇剑的人,所说的话似并非中原口音,应雄、英名、小瑜定神一望,只见这个适才出手欲杀英名的人,是一个貌约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虽是一身儒生装扮,惟一双眼睛却是棕褐色的,且轮廓角分明,鼻如鹰嘴,一头束着的长发尽管乌亮如漆,细看之下,那种乌黑,却像是浸染而成。

  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一种不是纯正中土人仕的感觉。

  就在应雄三人愣愣瞥着这青年之际,慕府门内复又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

  “这个当然是了!我们的慕将军爱子有加,怎会不把所习所学倾囊相授?慕将军之子能青出于蓝又何足为奇呀?”

  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属于一个娇滴滴的人;可是这个人本来绝不应娇滴滴的!只见慕府门内步出另一个人,却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而是一个娇滴滴的男人!

  不!应该说,其实是一个娇滴滴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看上去至少也有六十上下年纪,满头白发,但眉稍眼角孕含无限娇俏笑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慕府怎会来了一个不像中原人、却作中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不像男人更不像女人的人?

  应雄骤见此二人,不由眉头一皱,朗声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伤我二弟?”

  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涎着脸道:“嘻嘻!小子正经起来的样子更是迷人!不怕告诉你,我是宫内的太监总管‘曹公公’,这位公子,是我与你爹的朋友——‘鸠罗公子’!”

  “我们在你家作客已经一整天,适才我两在门内见你如此悍卫你那个不中用的二弟,鸠罗公子一时兴起,便故意作势要杀你二弟,看看你是否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还有,也顺势试试你是否有实力将来为我们‘办事’!”

  办事?应雄听毕,一双眉更是皱得连成一线,英名亦是惑然,应雄问:“我为何要为你们‘办事’?究竟所办何事?”

  那个一直未有作声的鸠罗公子此时也笑道:“呵呵!原来你爹还没有告诉你?很好!

  那就让你爹亲自告诉你好了!”

  随即朝慕龙一瞄,道:“慕将军!刚才一试,我已试出令郎确实有为我们办‘那件事’的实力!只是以他这种性子的人,恐怕未必会愿办那件事啊!就劳烦慕将军多费唇舌劝劝他了!”

  慕龙适才曾与应雄父子对峙,本已显得心不在焉,此时乍听这鸠罗公子之言,脸容霎时却再度凝重起来,一丝不苟、慎重的答:“我,会的!鸠罗公子,毋庸操心!”

  得慕龙重许承诺,那鸠罗公子又道:“很好!事关重大,那一切都要靠慕将军了!

  曹公公!我们走吧!”

  说着已向曹公公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不由分说已举步离开。

  惟是,当那个曹公公正与英名擦身而过时,却上下打量了英名一眼,像一个泼妇般冷嘲热讽的道:“啐!素闻慕将军不但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还有一个据说命带孤星、武功也不错的义子!今日一见,这孤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原来只是一毫无斗志要兄长保护的——懦夫!真是羞死奴家了!”

  英名闻言,登时无地自容,不知该将颜脸藏往何处?然而就在曹公公说毕此话之际,一股雄猛劲风已向曹公公背门疾劈,还有应雄怒极的喝声:“谁敢侮辱我二弟,便是侮辱我慕应雄!”

  “给我滚!”

  碰的一声!那曹公公所习的想必只是花拳绣腿,那里可挡应雄的怒极一击?当场被应雄轰的人仰马翻,像一条母狗般直向前翻滚数丈方止!

  可知应雄有多怒!为英名的自尊被辱而怒!

  应雄怒气未消,还欲上前向曹公公再添数掌,讵料此时英名却道:“大哥,算了!

  他毕竟是爹的朋友,你何苦要为我……”

  话未说完,应雄的掌已被人一格,原来慕龙终于出手,但听慕龙沉声道:“应雄!

  曹公公是朝廷命官,不得无礼!”

  应雄辩驳:“但他却对英名无礼!”

  “哼!侮辱一条狗有什么大不了?应雄,为父已对你诸多宽容,今日大家总算扯平,算了吧!”

  既然慕龙已如此说,应雄顾虑自己若坚持要教训那曹公公,恐怕慕龙日后亦会诸多难为英名,只好收手。 
 




 
 

 05 012 



第十二节
 
  此时那曹公公已从地上爬起,对那鸠罗公子投诉道:“呜呜,鸠罗公子,那慕应雄打死奴家了,你可要为奴家主持公道呀!”

  说时娇嗔大作,看得那鸠罗公子也迭打了数个寒颤,道:“你,是合该被打的!因为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以口舌侮辱任何男人,即使那是一个多没用的男人,你应用自己的实力去战胜他!这是男人间的游戏规则!”鸠罗公子说着又一瞄应雄,问:“慕应雄,你说是不是?嘿嘿……”

  应雄不语,只是仍像一头猎鹰般维护着英名,那鸠罗公子见自讨没趣,亦再不打话,向慕龙正式辞行:“慕将军!你可要记着我曾说过的话!好好的劝劝令郎!好了!我与曹公公不再打扰,告辞!”

  他终于与曹公公联袂离去!

  说也奇怪!适才那鸠罗公子一声令下,曹公公当场就不哭不闹了!曹公公已是朝廷命官,位极人臣,何以竟对这鸠罗公子言听计从?驯如羔羊?还像一条忠心的狗般随其出入?

  这鸠罗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当应雄、英名与小瑜满腹狐疑之间,慕龙已对应雄道:“应雄,随我来!”

  “为父,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慕龙说这句话时,语气神秘兮兮似的,并不像他往常的豪爽作风!

  然而,当应雄如言随其父往书房之后,他,终于也明白何以其父会如此神秘了。

  他更明白了一个秘密。

  一个他不忍相信的惊天秘密。

  慕龙与应雄步进书房之后,慕龙已第一时间将书房门牢牢掩上,然后,他转脸凝视应雄,一字一字正色道:“应雄,你知不知爹在十多年前,本已身为朝廷名将,权倾朝野,何解会突然在如日方中之时告老回乡?”

  不错!不但应雄奇怪,就连慕府上下所有人的心内,多年来亦一直存有这个疑团;慕将军当年并不老,且正如东升旭日,何以会在不老之年告老还乡?

  应雄但听老父自我提出这个疑问,饶是他向来对许多事都漠不经心,此刻亦不期然掌心冒汗,因他知道,其父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一定会详细自我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更会是一个叫人咋舌的答案。

  果然!慕龙已罕有地苦苦一笑,喃喃道:“应雄,我儿,你知道么?当年为父正如日方中,却要提早告老还乡,缘于当年皇上已发现了为父……”

  “与金人余孽来往!”

  与金人余孽来往?应雄闻言当场一怔!中原与蛮夷向来势不两立,即使是寻常百姓亦与金人划清界限,慕龙是一代名将,却竟与金人来往?岂非倍受嫌疑?

  这……简直是一个叫他难以相信的答案!

  应雄愣愣问:“你就是因为与金人来往,所以开始……被皇上怀疑,故才会先下手为强,辞官归故里?”

  慕龙缓缓颔首,直认不讳。

  “但,你为何要与金来往?”

  “因为,”慕龙叹道:“我与金人老早便有一个计划倾覆中原,适才的鸠罗公子,便是金人这一代的王子,这次他微服潜入中原,一来是联络我们朝廷内的内应曹公公,二来,是他在三年后已有一个大计,需要我父子俩助他完成,他想看看,你是否他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

  “其实,这十多年来我虽因皇上怀疑而告老还乡,但一直皆为金人负责联络之职,鲍师爷,亦是我们的一份子!”

  应雄一直默默的听,一颗心如同堕进十八层地狱当中!难怪在其母慕夫人死后,慕龙一度这么忙碌了,甚至连往拜祭慕夫人的时间也没有!今年他并没往祭亡妻,其实是留在家里秘密接待鸠罗公子与曹公公!

  应雄更忽然发觉,他虽然向来不喜欢老父对英名的刻薄毖恩,惟其父在其心中,始终仍是曾救国救民、为国而战的名将,他以自己身为慕将军之子为荣,如今,这一切一切,霎时竟随真相而灰飞、烟灭……

  他掩不住满脸失望、不屑,遽地大义凛然地执问慕龙:“爹!”

  “你知否自己这样做,”

  “是在——卖国?”

  “更卖掉神州所有活在水深火热的老百姓于金人手上?”

  “是吗?”慕龙又出奇的苦苦一笑,接着道:“应雄!你真的肯定为父是在卖国?”

  “你可知道,为父与鸠罗公子等人密谋,其实并非在卖国,而是在……”

  “救国?”

  救国?应雄闻言更是冷笑一声!他第一次发觉,其父慕龙原来是这样不知廉耻!居然说自己在救国?不由嘿嘿道:“救国?你在说笑?”

  “我像是说笑的人吗?”慕龙正色,他的确不像!

  “应雄,也许为父该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只要你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你便会明白为父所干的一切,从未卖国!”

  “什么秘密?”

  “一个你绝不会相信的最后秘密!”慕龙言毕复再神秘一笑,接着,他终于一字字的把这个最后秘密道出,而应雄在乍听这个最后秘密之下……

  他整个人赫然呆住了!

  不单呆住,他所有的血,亦仿佛要在这一刹那凝结!

  顷刻之间,他整个人由不忿其父卖国,变至手足冰冷,他掌心的汗,恍如要一颗一颗结为寒霜!因为,他如今所听的最后秘密,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他绝不相信的秘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这秘密……绝不可能会是真的,绝不可能会是真的!”

  “你……怎可能一直不是在卖国?而是在……救国?”

  “你……?”

  “你……”

  “啊……”

  应雄蓦地失常地、绝望地高呼一声!到底,慕龙所说的最后秘密,是一个怎样惊人的秘密?会令向来泰然自若的应雄惊呼狂叫?

  这一声“啊”的高呼,不但震憾了整间书房,更震憾了在书房外不远等候应雄出来的英名与小瑜!

  英名与小瑜简直无法相信,这声“啊”的高呼,竟会出自应雄之口!这声高呼听来如斯绝望,就像知悉了世上最可怕的秘密一样!

  小瑜已不期然纳罕道:“英名……表哥,应雄表哥为何会如此惊呼?难道他与慕舅父在书房内又再一言不合?慕舅父向他动手?”

  英名不语,因为他明白,能够令应雄如此惊呼,一定是一件令应雄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的事情!

  应雄“啊”的一声惊呼过后,接下来的,书房内竟是一连串的死寂;仿佛,是一个本来至情至孝的儿子对父亲的心死,对自己的心死……

  死寂一直持续了良久良久,戛地“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