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红线侠侣
王得标磕了个头道:“谢督帅恩典!不过这两名贼寇,方才被属弁匣弩射伤足踝,滚下
屋来,至今全身不能动弹,也不会说话。”
薛嵩听得不禁一愕,展元仁欠了欠身,低声说道:“听王把总口气,两个贼人,似是被
人点中穴道,督帅还是吩咐他带上来再说!”
薛嵩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说着转头吩咐道:“你把他们提上来就是。”
王得标慌忙从地上立起,唯唯退出。
薛嵩此时虽非正式公堂,但审案用的朱笔砚台,惊堂木,犯由单,以及刑签,刑具,早
由值堂更目,摆列齐全。
从公案左右,一直到花厅之外,材官、家将,刀斧手,挠钩手,弓箭手,金瓜,对铀,
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真是一派威武肃穆!
王得标奉命退出,值堂胥吏早已高声传呼,一片“带犯”之声,直达厅外。
接着仍由王得标抱削刀,当先开路。
后面八个军健,从灯火照耀,刀斧挟峙的甬道中,分抬着两名犯人进来!
刚到案前,八臂剑客展元仁立起身来,慢慢的走下公案,俯身向两个贼人背后,轻轻一
拍。
说也奇怪,方才浑身瘫痪,不能动弹的两个贼人,经这么一拍,立时“啊”的一声,翻
身坐起。向四面一瞧,突然站起身来,呵呵大笑!
大家这才看清两名贼犯,一个豹头环眼,络腮胡子,身材不高,却甚壮健。
另一个却生得猴头猴脑,一对鼠目,灼灼放光,脸上兀自罩着一层酒色。
两人一身穿着密扣紧絷的夜行衣,鱼鳞帮腿。
当他们挺身站起,纵声大笑之时,两旁军吏,也齐声威喝。
“哈哈!太爷们误中奸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薛嵩勃然大怒,惊堂猛拍,喝道:“大胆贼寇,你们身犯国法,眼看枭首辕门,还敢在
本帅面前发横!
本帅世受皇恩,坐镇河北,你们几个跳梁小丑,居然敢深夜扰乱本府,照你们这种泼胆
行为,便应立即军法从事。但本帅仁爱及民,网开一面,姑念你们也是一条汉子,大约被人
诱惑,误投叛逆,只要能够幡然悔悟,实话实说,把姓名住址,听从何人指使,进府蓐闹,
意欲何为?一一从实说明,本帅自可从轻开脱,予你们自新之路。本帅绾握军符,操生杀大
权,言出法随,决非虚言诱供,死生两途,由你们自己选择!”
说罢,两旁军吏,又山摇地动的喊起堂威来!
两个贼人闻言,凶睛突翻,那豹头环眼的一个,抗声说道:“姓薛的,太爷们在江湖上
混了一二十年,各种阵仗,见得多啦,你就是摆满刀山油锅,大爷们既落你手,也决不皱眉。
太爷们行不改姓,坐不更名,人称鹰爪孙庆,醉猴张老三的便是,其余就无可奉告!”
薛嵩统握军符数十年,几曾见遇如此大胆狂徒?气得浓眉一竖,厉声喝道:“狂徒,在
本帅前面,怎容你胡言乱语,先打断你两条狗腿,看你还横到那里去?”
惊堂连拍,猛喝:“军棍伺候!”
展元仁心知这类江湖穷寇,就是真个打死了他,也断不会轻易屈服。
当下就向薛嵩暗暗使了一个眼色,缓缓走出,伸手在两个贼人胸前一摘,立时掏出两块
虎头铜牌,向两人面上一晃,沉声喝道:“你们叛迹昭彰,人证俱在,岂容狡赖?光棍眼里,
不渗砂子,识相的,还是好好从实招供。”
说着就把两块刻有“天雄教练”的铜牌,缴呈公案。
鹰爪孙庆和醉猴张老三,一见机密已泄,不由脸色骤变。只见鹰爪孙庆死命的盯了展元
仁一阵,横着一颗豹头,点了一点,说道:“相好的,你大概就是八臂剑客展朋友了,咱们
栽在你手里,还算值得!”
展元仁沉声喝道:“那么,你们还不直说?难道真的要尝尝老夫分筋错骨手法不成?”
醉猴张老三鼠目一翻,厉声说道:“姓展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太爷栽在你手里,
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好!”展元仁口中说了个好字,猛的人影一闪,欺近醉猴身前,在他肩头腰背间几处
大穴上,轻轻一拂。
只听他杀猪般一声大叫,全身立起痉挛,不住的抖颤。脸色骤红,头上黄豆般汗珠,一
粒粒绽了出来!
要知“分筋错骨”手法,实是刑中之刑。一经点拂,经络骨节,全告错开,血脉逆转,
就是一等一的身手,也难熬无边痛苦。
“姓孙的,你再不实说,可也要试试?”
鹰爪孙庆,被展老夫子这一手,瞧得目怵心惊。他江湖上混得久了,自然深知“分筋错
骨”的厉害,要充硬汉,也由不得你再充到底去,不由凶性顿敛,点头道:“展朋友,同是
江湖上人,何必使出这等毒辣手段?你解开张老三穴道,咱们实话实说就是!”
展元仁冷哼了声,伸手在醉猴后心连揉几揉。只听“咕咚”一声,醉猴张老三,双脚一
软,立时委顿地上,还在不停地喘息呻吟。
这可把厅上数十名军吏,全瞧得目瞪口呆,老夫子这么一手,竟然比当堂一顿军棍,还
要厉害?
这时鹰爪孙庆也业已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朝廷册封他为中书门下平章事,雁门郡王之后,不但跋扈如故,
而且更从军中挑出三千名武勇,号称“外宅男”,厚恤优养,充任禁卫。另外礼聘独角兽公
孙无忌,阴阳扇白秀山,铁笔季子清等人为“雁门上宾”,发给狮头银符。其余像鬼影子何
异,鹰爪孙庆等人,也发给虎头铜牌,名为“天雄教练”,平日专门负责教练外宅男。
因田承嗣常患熟毒风,一到夏天,更为厉害,每思并吞潞州,纳其凉冷,病体或可痊愈。
月前派出崤山鬼神,探听潞州动静,不想巧遇八臂剑客展元仁,一死一逃。
正好柳琪奉师傅三眼比丘沈师太之命,投奔师叔独角兽,请求协访仇人下落。这才由柳
琪再次潜入薛府,留燕寄柬。
当时因为两次夜探薛府,除了发现八臂剑客一人之外,就别无能手,这才决定由独角兽
自己带同白秀山、季子清、柳琪等人,专门对付八臂剑客展元仁,为师妹聂五娘复仇。
另由鹰爪孙庆为首,带同醉猴张老三等五人,深入内宅,纵火杀人,以扰乱潞州民心,
作为大举进攻的前奏。
这一番话,直听得薛嵩耸然动容,心头大凛,但脸上却不露形色。
当下由文案录下口供,划了花押,吩咐家将把两名奸细押下去暂行看管。
这时天色业已大亮,朝曦初上照得花厅上分外明敞!
薛嵩因大家一晚没有安歇,均须休息,就吩咐军吏们各自退出。
然后向展元仁拱手道:“老夫子一晚未睡,先请休息,午后老夫还有许多机密之事奉商
呢!”
展元仁连称“不敢”,也告辞而出,薛嵩直送至花厅阶前,才回转上房。
却说江青岚回转房中,侍女端了一碗参汤进来,伺候着说:“老夫人因表公子一晚没睡,
特地吩咐婢子送来。”
江青岚接遇之后,一口气喝了,就解下长剑,和身向床上躺去。
侍女悄悄退去,替他掩上房门。
其实江青岚这阵工夫,那会睡熟?他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展老夫子说的那句话:“我们
实在人手太少,否则先探探魏博动静,再下针对之策,自是更好!”
哼!他们像崤山鬼神,像鹰爪孙庆,醉猴张老三等人,武功比自己还差,居然夜入节度
使府,进出自如,自己何不也悄悄的去一趟魏郡?
要是真能探出他们一点动态,也好早作准备,稍分姨父之忧。
逍遥谷 扫描,君临天下 OCR,逍遥谷独家连载
东方玉《红线侠侣》
第 四 章 雨中论交
他越想越对,精神兴奋,那里还睡得着觉?这就翻身坐起,做了一会功夫。
午餐之后,江青岚佩好长剑,到马厩挑了一匹健马,牵出边门,立即翻身上马,泼刺刺
的往西驰去!
从潞州到魏郡,虽然只有两百五十来里,但必须横越太行山脉,经过滏阳,最为近便。
而且滏阳是昭义军的重兵所在,姨父经常坐镇在那里,所以由潞州往滏阳这条路,虽须
横越山脉,但早经军工铺筑,变了平坦大道。
沿途还驻有姨父的警卫军,自己这次偷往魏郡,万一给姨父知道,派人把自己追截回去,
岂不扫兴?
是以他一出潞州西门,立即舍了官道,马头一勒,向小路上奔去!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天色逐渐昏暗,乌云四合,狂风骤起。
刮得砂石纷飞,落叶萧萧!
远近峰峦,立时蒙上了一层浓雾,看来马上就得有一场大雨。
江青岚心中一急,停马四瞩,这条小径,前后并无人家,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当下
跨下一紧,向前飞奔,刚转出一重山脚,雨点已经疏疏朗朗地向马前直落!
正行之间,瞥见前面不远的山坳中,露出几间茅屋。心下大喜,连忙策马奔去,到了近
前,原来只是一所草寮。并无居人,敢情是山中猎户休息之所。
这时,雨点越来越密,江青岚飞身下马,就把牲口一起牵入,拍了拍身上雨水,回头一
瞧,外面已是风雨交织,倾盆如注。
自己差幸找到了这个所在,不然,可真变成落汤鸡呢,平日里身居广厦,如果不逢大雨,
又焉知这所草寮之可爱?他对着门前风雨,微微出神。
忽然!山径上又有一人,冒着大雨,向草寮疾奔而来!
眨眼工夫,到了门口。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这时已被雨淋得湿透湿透!
江青岚连忙侧身相让,口中叫道:“兄台快请进来。”
少年闪入草寮之后,用手抹着脸上雨水。一面打量了江青岚一眼,问道:“你也是避雨
来的?”
这一对面,江青岚蓦然一楞,这少年似曾相识,好像在那里见过?
啊!是了,他脸型竟与昨晚那个姓柳的丫头,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吗?长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
只是脸孔黑一点,不!他在脸上抹着雨水的手,却洁白如玉……
“我问你的话,听到了没有?”
那少年被江青岚一阵紧瞧,黝黑的脸上,微微一红,隐泛怒意。
“哦!哦!小生因想起一个朋友,面貌和兄台有几分相似,多多失礼,还请兄台原谅。”
江青岚胀红了脸,连连打拱。
少年瞧着他诚惶诚恐的向自己连赔不是,刚才似乎并非有心。气也消了,脸上微有笑容,
但鼻孔中还是“哼”了一声,自管自的拧着袍上雨水。
江青岚一时搭不上话去,只好背着双手,独个儿站在门前看雨。
过了一会,天上的雨,还是像线一般直掉下来,并没稍止。但天色已经明朗了许多,溪
山如画,分外的翠绿可爱!
那少年敢情一个人闷了一会,有点忍耐不住。
“喂!”一声道:“你是到那里去的?”
“小生是到魏郡……”
江青岚连忙回答,一时说漏了嘴,要想缩住,已是不及。
少年“嘻”的笑道:“我听说魏郡‘铜台高揭,漳水东流’,我正想去玩玩呢!有了伴
儿多好!”
他这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光的雪白细牙,神态极为天真。
江青岚笑道:“兄台,那你家在那里?”
少年楞了一楞,道:“我爹爹妈妈,不许我出来玩,天天逼着我做功课,我是偷出来的
呀!你呢?”
江青岚觉得他十分稚气可爱,答道:“我是有事去的。”
那少年失望的道:“你有事就不能陪我玩了!咳!我一个人也会玩的。 ”
他说着突然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微微一笑,又道:“我还没有请教兄长高姓大名
哩!”江青岚笑道:“当真!我也忘了,我姓江,名青岚,你叫……”
那少年道:“我姓符,单名是狂澜的澜!嗯!我爹,我娘,都叫我澜儿,你也叫我澜儿
好啦!”
两个人坐在一块方石上,竟然渐渐谈得十分投机。
江青岚见他谈吐隽雅,心头也暗自惊奇,寻思他敢情也是书香人家的子弟。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姨母扶养长大,可说生长侯门。虽然从小有表哥、表姊一起玩,但
表哥比自己大了几岁,这几年,姨父又要他照料府中一些小事儿,
表姐整天住在闺阁里,很少下楼,自己就没有一个知心朋友。这时和澜儿一谈之下,不
知如何,竟是感到生平未有之喜。
两人一阵倾谈,说到忘形之处,他不由自主地一把握住了澜儿的手。
一握之下,只觉他手掌温软滑嫩,柔若无骨,不觉微微一楞!澜儿只低低一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