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南瑞麟只觉壶口一搭上杯缘上,重逾千斤,力道急而且沉,差点酒杯脱手,不知不觉地发出师门绝技“太极神功”往上一抬,霹雳神剑李玉顿觉腕臂酸麻,心中大惊,猛一沉腕,用上十成真力,仍然丝毫不动,眼看酒渐盈至杯口,南瑞麟微微一笑道:
  “酒够了,多谢李大侠,小可先干为敬。”说着,右腕一撤,杯已脱开壶嘴,引颈长饮。
  这么一个小动作,李玉丢脸已不小,就在杯离壶嘴时,因李玉劲力未收,竟至右手往下急沉,全身向前冲出一步,把李玉闹了个脸红脖子粗,讪讪无语,心中恨透了南瑞麟,自此结下了怨隙。
  豫南侠隐涂青云暗暗惊异,心喜并没走眼。
  席间诸人均是阅历俱丰的人,有什么瞧不出,由此一反初见冷淡对待南瑞麟颜色,殷勤劝酒。
  白天过去,又是夜幕低垂,繁星满天,月色增明,只是一丝清风均无,燠热未收,四更天未到,长胜鳔局后院,突然搜地掠进一条黑影,身法劲捷轻灵,诡奇无匹。
  这际黑影似怯月色照着,专往阴影处连闪,虽是如此隐蔽,还是依稀可见面目之间蒙着一条黑巾,只露出一对湛然眼珠,精光四射,他轻巧地几掠,停在假山石下。
  蓦地,又是一条身影嗖地掠来,口中低沉喝道:
  “鼠辈,你在找死。”竟是霹雳神剑李玉。
  那蒙面人暗哼一声,嗖地斜出,就在李玉身旁越了过去, 一瞬间,霍地旋身采臂,右手疾伸,五指如钩,向那李玉左臂搭去。
  这一搭上,必要步方凌云后尘,李玉无愧华山高弟,蒙面人身法奇快,但他武功也不弱,临危不乱,脚下急向左撤了一步,左掌一圈一吐,连卸带打,用出“混元一气功”,竟反削蒙面人袭来的右手五指,劲飞锐利。
  蒙面人见对方出手劲疾,化招狠辣,若不及时撤同右掌,必然连腕削断,微微惊愕之下,右手倏地一抽,但左手五指又电闪地飞出,可见蒙面人武功之高,手眼神丝毫不乱,退攻之间恰准分寸。
  霹雳神剑一招递空,怒叱道:
  “朋友好快的手法,既然是成名人物,何不明告夤夜来此何为。”手掌突地一翻,风快旋身错步,反擒对方双腕,正是华山派名负一时的“廿八宿巧打。”
  蒙面人左臂猛搬,右手飞出下切,左手又出,疾袭李玉右臂,口中冷笑道:
  “尊驽明知故问,方凌云已泄露口风还说怎的,可惜尊驾并非正主儿,不然,要向尊驾借上一只耳朵用用。”说时两手倏攻倏收,身法尤其诡奇。
  要知霹雳神剑李玉所施展的“混元一气功”及“廿八宿巧打”同是华山派夙具威名的武学,可是对方身手太过出奇,每次将要攻近对方时,就被蒙面人及时闪去,只争差那么一点,可是蒙面人手到之处,也是他要害部位,令他左闪右避,只见两条黑影在月地下穿花飞舞。
  忽然,蒙面人沉声喝道:
  “尊驾犹不知进退,莫怪在下要施辣手了。”说着,两手迎风暴长,倏地一沉,竟搭上了李玉双肩。
  霹雳神剑李玉料不到对方变换手法这么快,心中一惊,身形就要飘退,他快人家此他更快,两手食指已担住自己两肩“肩井穴”,只觉遍体酥软无力,不由闭上双眼,暗暗叹息忖道:
  “看来,对方初时尚是存心让我。”竟等待对方割取右耳。
  蓦地一声暴喝,嗖嗖窜来两人,李玉睁目一瞧,不禁狂喜,原来正是“豫南侠隐”涂青云, “万胜刀”欧祖荫。
  只见欧祖荫喝道:“何方朋友,竟敢来至长胜镖局行凶。”说着刀光如雪, 一招“风起云涌”卷到。
  蒙面人哈哈一笑,登时两手一松,说道:
  “既是正主儿到,且饶了你这霹雳神剑李玉。”顺手一送,竟把李玉身形送在飞来刀光之下,若不是欧祖荫撤招得快,不死准伤无疑。
  李玉身形定住,面上嘿然变色,想不出蒙面人怎知自己名号。
  蒙面人乘着欧祖荫撤招之际,竟风快的两手迎风暴长,向下一搭,如方才施在李玉身上的同出一辙。
  豫南侠隐却两手一环,就在蒙面人食指望欧祖荫肩上搭去时,电闪骈指戳向他的胁下的“天枢”重穴,蒙面人忽惊噫了一声,食指顾不得再伤欧祖荫,猛往下切,足尖一点,嗖地“白鹤扬树”拔起两丈高下,忽变换身形望那假山石上落去,口中冷笑道:
  “原来有豫南涂老儿在此撑腰,无怪乎姓欧的如此心安,且饶上一日,再见了。”敢请他认出豫南侠隐的奇绝天下的“阴阳八手”。
  蒙面人点足飞离假山一尺高下,突闻他闷哼了一声,身形歪得一歪,竟往下坠落,蒙面人两手搭上假山顶一按,倏又望前一窜。
  豫南侠隐,万胜刀欧祖荫,霹雳神剑忽瞥见一条极轻捷的身影,在蒙面人足下腾起,两手扬了一扬,又听得蒙面人闷哼了一声,与前时发出的又自不同,声带颤音,似是负伤不轻,一落一扬,便自飞过墙头,后见的身影倏而不见。
  豫南侠隐等三人不由惊呀出声,猜不出后见身形是何人,只有豫南侠隐有点疑惑是那南瑞麟,但却不信他有此精湛功力。
  四更将尽,六月暑天已近黎明不远,万胜刀欧祖荫招来镖伙,飞报凌云镖局方凌云得知,三人走在假山旁近前采视,只见有三四点血迹,显然蒙面人被暗器所伤,又绕在假山后探视有无后见身形所留下的足印,细心查看之下,只有极浅两个足尖印痕,这是跃起追那蒙面人带起的。
  霹雳神剑李玉想起方才蒙面人手搭在自己肩上这一幕,不觉一阵头晕目眩,惊魂犹悸,当着豫南侠隐,万胜刀欧祖荫面前真不是意思,讪讪地随着两人踱进大厅。
  整个长胜镖局为之人心惶惶, 一晚之间将洛阳七大镖局罩上一层阴影。
  南瑞麟已盥洗出来,有时不时间上两句,神情冷漠得很,令人猜不透是否是他的性格使然,抑或是他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
  镖伙传来,凌云镖局局主飞猿方凌云昨晚四更时分失踪,床褥上留下数十点血迹,听凌云镖局镖师说,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脸上阴影更重,议论一阵,决定去凌云镖局一视究竟,是不是飞猿方凌云被蒙面人掳去,顺便慰问他的家小。(作者按,读者也许奇怪方凌云床褥上留下血迹,为何他的妻室不曾察觉,要知这般成名武师,又是上了年纪,男女之情看得淡了大都分室而眠)。
  就在长胜镖局一干人等要前往凌云镖局之际,不幸稍息陆续传来,昨晚三河镖局总镖头八卦飞云掌朱鸿升及三名镖师,均遭蒙面人割下双耳。
  这次蒙面人并没将耳朵携去,用根绳索穿好,挂在三河镖局门前旗杆上,绳索很长,路人抬头可见,血腥刺鼻,黄萎萎地一串,随风摇晃着,骇魂动魄,等到镖局中人发觉收去,稍息已自不陉而走,成为家喻户晓,菜余饭后的谈资。
  长胜镖局中人听得面色惨变,决定先去凌云镖局,再至其他镖局探视。
  这种惨无人道羞辱行为,引起洛阳城内各武师公愤,要知武林中人辱身之仇胜于性命。
  蒙面人究竟是谁?而蒙面人的瓢把子又究竟是谁?这是一个极难解之谜, 一俟真像大白时,也即是武林一片血腥却运的开始。
  这个谜,长压在洛阳武师心头,像一块千斤铜锤存在胸前,只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晚上,这种割耳惨剧是否就是应在自己身上,即使他不是镖局中人。
  阳光充斥,洛阳城中武师面色反见黯淡,映在脸上不见光彩,只是暮气沉沉………
  第 三 章 翩若惊鸿 绝丽双妹
  就是那天午后,长胜镖局由万胜刀欧祖荫率领一干人等,走了洛阳城其他镖局一趟,蒙面人所至虽有可疑处,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觉飞猿方凌云失踪奇凸可疑,其家小似曾哭泣,两眼红肿,问她们晚上情形,也是摇头三不知,众人束手无策,只严命各大镖局趟子手出外打探,无论寺庵茶楼酒馆客栈,有无可疑之人曾经露过面。
  南瑞麟杂在众人中,默不发言,待回至长胜镖局后,向豫南侠隐涂青云详问了飞猿方凌云长像后,即匆匆出外四处打探。
  洛阳历代王都,辐辏广阔,城内通衢街巷不下于千数百条,南瑞麟并非当地土著,令他如何去找,不过他存着尽人事心理,说不定碰巧得到一丝端倪,其实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他信步走去,不知不觉来在一家衣庄外,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袭布衫,显得过于褴褛,遂步入买了一件白纺长衫换,真是马要鞍装,人要衣装,这一换上益发超逸不群,美如宋玉了。
  他步出布庄后,心内只盘算方凌云为何失踪,蒙面人是谁,这问题不停地在脑中盘旋,是以脚下亦不经意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穿越多少街巷……奇迹终于发生了,脚步跟着放快,似箭一般地飞掠,恰好这是行人稀少的巷子,不然路人会疑心他是发疯。
  原来他前面走着一个蓝衣瘦削汉子,脚步此别人较快,足不扬尘的走去, 一棰而知是武林中人,只是有点不同,他的右腿较左腿显得有点蹒跚,他昨晚潜伏在假山石后,瞥见霹雳神剑李玉与蒙面人交手,也看见欧祖荫及豫南侠隐合袭蒙面人,暗中研磨他们手法,只觉他们出手分寸拿得十分稳实,这是火候经验关系,此起自己所学并不稍强,可是临敌之间不无借镜之处。
  等到蒙面人跃上假山石将要离去之际,他手中揑紧三颗尖棱小石倏地打出,正巧打中蒙面人左腿弯,棱石嵌入肉内,只听蒙面人一声闷哼,身形猛望下坠,南瑞麟不禁狂喜,忖道:
  “这下你可逃不了吧!”不料蒙面人竟负伤后腾身又起,不由心急,即往他足下追去,奋力凌空打出一掌,击中蒙面人后股,但见他暴噑了一声,身形前冲,竟被窜出墙外,南瑞麟跟着追去,可是蒙面人地形极熟,几个弯抹已是杳然,南瑞麟灰心转回屋内,佯装刚刚睡起模样。此刻的他,一见前面快步蓝布汉子,无疑问地认定是昨晚的蒙面人,心中一动,脚步如飞地跟去。
  只见蓝衣汉子转进一家客栈,于是将身形缓下来慢慢踱了过去。
  这是一间气派很大的客栈,八字门头上竖了一块横区,上书“洛安客栈”,朱门兽环,右侧击马椿上栓好十数匹高大骏骑,马尾轩扬,后腿不时踢动,他暗自忖道:
  “为什么偌大一家客栈,设在这偏僻巷内,令人可疑。”,毫不犹疑地迈步跨进客栈。
  一眼扫去,不禁暗暗心惊,客栈都是形像各异的武林人物,肩头丝穗晃摇,却不见方才蓝衣瘦削汉子。
  这些武林中人在大厅中围着一张方桌,时起吆暍大叫,也有发出一阵豪笑,因是离得两三丈远处,看不见他们究竟做些什么,只听得“劈拍”敲得桌面震天作响。
  忽见一店伙模样走来,满面堆欢哈腰笑道:
  “客官,是要上房吗?”
  南瑞麟点点头,店伙转身引路,望二进走去,这不像客栈格式,直似一般豪富官绅之家。
  他经过那些人身侧,眼角瞄见他们正在推牌九,庄家面前筹码一大堆,似是风头很旺,连吃三把通吃,做庄家的是个肥头圆脸大汉,嘴咧开得血盆似地,只笑得合不拢嘴。
  在他经过时,有些人瞧见他了,在他跨进二进门,只听得有人说:
  “好俊的兔崽子,客栈那家不好找,偏偏要送上这家来,如不是山主姑娘在,今晚咱可要乐上一个整晚。”顿时起了一阵哄笑。
  南瑞麟俊面一红,暗暗恨在心里。
  这所房屋建造得匠心独运,构思奇特, 一直迈过四进,到第五进天井左侧有一月洞门,走进去只见眼睛一亮, 一列无尽的厢房,不下数十间,轩高宏丽,廓外是一片广大地园林,树木森翳,奇花异草姹紫嫣红,芬香缕缕入鼻,不禁目旷神贻。
  走在第三间,店伙止住脚步,引着入内。
  房内陈设古雅,壁间尚挂了四辐山水,南瑞麟连声道好,只见店伙揖手笑道:
  “客官满意了是吗,不是小的吹牛,这洛阳城再找不出我们第二家这种富丽堂皇的客栈来。”
  南瑞麟点首笑道:
  “说得也是,你们这家是老字号吗?”
  店伙摇头道:
  “不是的,才开张不到半年……”,倏而限睛睁得又圆又大,惊诧道:
  “怎么,你客官竟不是熟人介绍来吗……这就奇了,我们这家客栈主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洛阳一豪神掌无敌裘飞开的,裘大爷本有延揽武林朋友之意,只要有一技之长,不同凡俗,便食住奉送,临行还要赠一把白花花银子,若是平常人,也住不起,包住包喝要三两银子一天,客官既不是熟人介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