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潘乘风呆了一呆,怒气全消,颓然垂下了头。
铁中棠道:“但是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潘乘风道:“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你既已作了我的雇主,有什么事自然要和我一起承
担。”
铁中棠故意变色道:“那怎行,你快走吧!”
潘乘风道:“走,她既已知道那件事是我干的,我还走得了么,你不知道她是谁,怎知
她的厉害、她一来至此间,不单我要倒媚,恐怕连那李家父子也要遭殃了!”
他语声中已毫无生气,显见是心中充满了恐怖之意。
铁中棠仿佛更是惊慌。
潘乘风瞧了水灵光一眼,冷笑道:“我只有藏在这里,你再设法将我送走,否则我若死
了,必定拖你在一起。”
铁中棠故意呆了许久,仿佛己说不出话来,水灵光早已知道他心智过人,此举必有用
意,是以也绝不开口。
过了半晌,只听他长叹道:“除此之外,你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潘乘风冷笑着摇摇头。
铁中棠道:“老夫倒有个妙计……”
“什么妙计?”
“此刻在这里的武林中人,除了你与姓海的之外,还有什么显赫的人物?”
“司徒笑、霹雳火,还有那黑白双星,这几人势力勾结,在武林中可称一时之霸。”
“这几人么?嘿嘿,老夫只要替你在他们面前说几句话,他们必定就会全力助你。”
潘乘风精神一振:“真的?我若有这几人相助,情势便大力改观了,但他们又怎会助
我?”
“老夫自有妙计,只要你听话就行了!”
“阁下若真的有此妙计,帮了在下这次忙,以后阁下无论有何事发生,在下也必定会全
力相助。”
铁中棠走到案旁,提笔写了两张字柬,封得严严密密:“你先要设法与霹坜火单独谈
话,将这一字柬交给他,他看了必定会答应全力相助你,你等他立下重誓,才能将这第二张
字柬取出。”
潘乘风半信半疑,接了过去,铁中棠又提笔写了两张字柬:“这两张是要交给司徒笑
的,方法也和前面一样。”
然后,他又写了两张字柬,要潘乘风先后交给黑白双星,潘乘风病急乱投医,也只有姑
且一试了。
铁中棠正色又道:“你万万不可将字柬弄错,否则必有大祸,也万万不能提起老夫,否
则他们便不会出手相助了。”
潘乘风呆呆的望着他,只觉这老叟越来越是神秘,然后才掀开珠帘窥了窥外面的动静,
悄悄掠了出去,珠帘犹在飘动,他身形便已消失。
铁中棠望着珠帘冷笑道:“狡猾好色的淫徒,司徒笑、白星武,这次你们都要受些罪
了!”
水灵光轻轻叹息:“我……我真笨,你究竟在……在做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铁中棠看着她,眼中立刻恢复了和蔼的光芒:“我安排了一个连环妙计,要教那些人没
有一个能逃得出我手里。”
“你……你愿意让……我知道么?”
“我要叫司徒笑、白星武那般人先自相残杀起来,再要那个神秘的老妇人去那里追寻潘
乘风,他们已发下重誓,少不得要保护着潘乘风,那神秘的老妇便也不会放过他们,再加上
那具尸身、李洛阳、海大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最后自必形成混乱之局。”
水灵光凝眸望着他,见他脱下长衫,露出里面一身黑劲装,又取出一方黑中蒙在面上。
他无论做什么事,动作都迅速己极,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轻快而
流畅。
他又自榻上的锦褥下,取出了一柄乌鞘长剑,反腕抽出,仔细瞧了几眼,剑鞘毫无装
饰,剑光却宛如一涨秋水。
水灵光缓缓走到他身前,将长剑以丝条缚在他背上。
铁中棠将将剑柄移到他能在最短的一刹那那间拔剑出鞘的位置上,轻轻的说:“我要走
了。”
水义光轻轻点了点头,铁中棠已走到床前,水灵光忽然幽幽叹道:“你……你要去哪
里?……能不能告……诉我?”
“我上去就来。”
“我……个知道是……不是也能帮你的忙……”
铁中棠柔声笑道:“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比你冒险去做任何个的。”一拭珠帘,飞身
而出。
忽听水灵光的声音在身后道:“你,要小心了。”
刹那间,他心头突然涌出一阵奇异的情感,也不知是甜蜜还是感激,只觉身子似乎比往
常更轻了许多。
但这份轻松的感觉瞬间便又消失,只因一切事虽已安排妥当,但最困难的却是要使云铮
知道身边女子的秘密。
他掠到门外,远远似乎有条苗条的人影袅娜走了过来、行路的姿势,仿佛是风中的柳
枝,带着一种媚人的波浪。
铁中棠大喜:“她果然来了!”
思忖一转间,他便己倒掠而回,掠入帐幕。
水灵光大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铁中棠摇了摇手:“你们先到后面去。”反手扯下蒙面的黑中,卧倒在锦榻上,将剑柄
压在枕下,将锦褥盖在身上。
水灵光顺从的带着茜人和童子们走了,似乎只要是铁中棠说出的话,他便会毫无条件的
顺从,甚至连问也不问。
微风过处,珠帘外果然已有一阵淡淡的香气飘了进来,淡淡的珠光中,现出了一条朦胧
的人影。
这人影在帘外巡了半晌,轻轻的问:“里面有人么?”语声娇媚,带者一种甜丝丝的荡
意。
“这里面又不是坟墓,怎么会没有人?”
帘外轻轻一笑,道:“老爷子你真会说话。”
铁中棠大声:“谁说我老?”
帘外的笑声更是娇媚,道:“老有什么不好,少年人冲动鲁莽,哪有老年人体贴温
柔。”
语声未了,温黛黛已掀起珠帘。
温黛黛冷笑着走上前去,对着水灵光双手插着腰:“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参拜参拜我才
是。”
语声未了,已被铁中棠一把扯了回去,反手一掌掴在她面上。
温黛黛跳了起来:“好,你打我!”
铁中棠面如青铁,正反又是两掌。
他心中充满了对云铮的怜悯,对这妇人的怨恨,两掌打下,温黛黛粉红的娇靥上已现出
十条血痕。
她泼辣凶野之气,也被这两掌打了回来,流着泪颤声道:“求求你,不要打了,我愿意
拜她!”
水灵光却说:“你……你……不用拜……拜了。”眼睑垂落,目中似乎也流下泪来。
刹那间的沉寂,瞬即被一阵呼声击散。
钟声余韵中,一个李宅家丁大步奔了进来。
他惊疑的四下望了一眼,立刻垂下头去,躬身道:“家主有令,请各位速去前厅,有要
事相商。”
铁中棠挥手道:“知道了!”
这家丁应声后退而出,却又忍不住对这奇异的帐幕中奇异的情况偷偷看上两眼。
铁中棠心中暗暗叹息,口中沉声道:“茜人,你陪姑娘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带她到铮厅
去。”
水灵光道:“你不要我……我去么?”
铁中棠心乱如麻:“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时温黛黛红痕未退的面靥。上,却又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标题
古龙《大旗英雄传》
第七章 惊变
晴朗的天气,金黄的朝阳。
但在阳光映照下的李府大厅中,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沉重而紧张的气氛,甚至连人们的呼
吸也是沉重的。
桌位上已参差的将近坐满了人,一个个俱是面色凝重,心头忐忑,百十条目光,一起都
注目着李洛阳。
李洛阳背着双手,深皱双眉,在人丛中往来蹀踱,不时望向厅门:“人都来齐了么?”
他们身与其事,更是心事重重,潘乘风与海大少对面而坐,只要有谁抬头,便会接触到
对方怨毒的目光。
突见一个满面悲愤、衣衫不整的白衣少年,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踉跄大步奔来,目光
四扫,重重坐到自己座上,与他前几日谦让从容的神情,简直判如两人。
司徒笑双眉紧皱:“这厮怎么了?”目光四转,看不到温黛黛与他同来,不禁更是奇
怪。
忽然“砰”的一声,云铮将宝剑重重放在桌上,大声道:“主人可有酒,我想大醉一
场。”
李剑白走了过来,沉声道:“兄台稍后。”
话声方落,突见云铮面色大变,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李剑臼呆了一呆,才发觉这白衣少年怒火并非对己而发,似要喷火的眼神,乃是望着自
己身后的。
他回身望去,那奇怪的老头,竟携着这白衣少年的伴侣,蹒跚着走入了大厅。
司徒笑更是大惊失色,霍然站了起来,温黛黛却望也不望他,更不望云铮,携着老人的
手,含笑坐到位上。
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大厅中少有人知,只是众人见了司徒笑和云铮的失态,免不得有些
惊异。
立在厅门的李府家丁,对了对手中的名册,回首躬身道:“各院中的客人,此刻都已来
齐了。”
李洛阳霍然顿住了脚步,沉声道:“如此清晨,便惊动各位前来,在下心中实在不安得
很。”
众人知道他必有下文,俱都凝神倾听,没有插言。
他长叹一声,接道:“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本应尽心款待,使各位尽兴而归,但此刻在
下却不得不劝各位回去了。”
江南世家欧阳兄弟中,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道:“十日会期尚未过去,主人怎么就要
逐客?”
这些公子哥儿,穷追横江一窝女王蜂尚未追出眉目,听说要散局,不禁都情急起来。
李洛阳沉声叹道:“十日会期,虽然尚未满,但数日之间,此地必有风波,在下不忍令
各位卷入漩涡。”
那欧阳少年双眉一挑,大声道:“此地若是将有风波,我兄弟更不能走,临危不苟,乃
是我兄弟的本色。”
他自觉这几句话说得极为侠义,得意之下,忍不住偷偷瞧了坐在那边的横江一窝女王蜂
一眼。
李洛阳沉声道:“各位年纪轻轻,怎知道江湖仇杀的凶险,若是一旦卷入漩涡,便休想
再置身事外了。”
他微微一叹,接口道:“何况我那对头的厉害,也举世无匹,这里眼见就要扬起一片腥
风血雨,各位此刻若是不走,等那人发动之后,在下自顾不暇,也无力再保护各位,那人心
狠手辣,手下从来不留活口,战端一起,玉石俱焚,各位再要走时,只怕便万万来不及
了。”
他神情凝重,言语中更充满了恐惧之意,众人俱都听得心惊色变,那欧阳少年机伶伶打
了个寒噤,乖乖的坐了下去,再也不敢多口。
李洛阳抱拳道:“各位马车俱已齐备,随时皆可束装就道,事值非常,在下情非得已,
但望各位鉴谅。”
众人俱都知道李洛阳言重如山,他说出的话,绝不会是危言耸听,是以谁也没有出口再
问。
那些规矩的商贾拍客,安份的小户人家,怕事的高官大户,早已匆匆离座而起,赶忙去
整理行装。
有的人还和李洛阳寒暄道别,有的人连招呼都不再打,片刻之间,大厅中已走得零零落
落。
还有些江湖豪士,与李洛阳交情较深,碍看义气,还不肯走,但经不住李洛阳再三相
劝,终于还是走了。
于是大厅中顿时呈现一片凄清,只剩下黑、白诸人和扶剑而坐的云铮,仍死盯着温黛黛
与铁中棠。
李剑白一直站在云铮身旁:“兄弟还不走么?”
“不走!”
“为什么?家父已说得清清楚楚。”
云铮随手一指黑、白等人,大声道:“他们不走,我为何要走?”
他口中说话,眼睛仍在瞪视着温黛黛。
司徒笑与黑、白两人目光相视,交换了个眼色。
白星武微笑道:“这位兄台居然有与我等同生死、共患难之心,当真不愧是条英雄好
汉,在下先谢了!”
云铮大声道:“生死之事,本来就算不了什么!”
白星武道:“真的?”
云铮大怒道:“自是真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铁中棠心头一阵紧张,生怕云铮冲动之下,当真喝出自己的来历,那么黑、白等人,也
无法再假痴假呆下去了。
要知此刻情况最是微妙,双方俱有顾忌,双方俱有图谋,只有云铮自己,还不知道他行
藏早已被别人看破。
幸好白星武仅是含笑摇了摇头。
云铮大声道:“只要你们不走,我也绝不会离开此地,总有一日,你们会知道我是谁
的!”手持剑匣,大步而出。
白星武、司徒笑又交换了个眼色。白星武抱拳向铁中棠道:“事值非常,老先生怎么还
不走呢?”
铁中棠大笑道:“老夫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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