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铁中棠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此人莫非是个疯子不
成!”
当下抱拳一揖,朗声道:“你为何挡住在下去路?”
那怪人道:“你为何要逃?”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我自奔逃,与你何关?”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洒家生平最是看不惯没种逃命之人,你逃到这里,就算你倒
霉!”
铁中棠道:“你怎知我是在逃命?”
那怪人怔了怔,笑道:“不错不错,洒家怎知你是逃命,说不定只是在捉迷藏也未可
知,否则他会要我放你?”
抬眼望去,艾天蝠面容冰冰冷冷,满含杀机,忍不问道:“喂,你苦苦追他,究竟是为
了什么?”
艾天蝠冷冷道:“取他性命!”突然飞身而来,挥袖拂向他前胸三处大穴,大喝道:
“还不放他过去?!”
那怪人身形一闪,笑道:“这倒怪了……”
他本未将对方放在眼里,哪知艾天蝠这铁袖拂穴的功夫,却是非同小可,一招甫发,后
着立刻连绵而至。
那怪人虽然武功特异,但措手不及,也被逼得手忙脚乱,话也无法继续了,艾天蝠招式
不停,口中道:“铁中棠!你还不快逃?”
铁中棠暗道一声:“糟了!”艾天蝠竟已听出了他口音,此事岂非无法解决了,思潮紊
乱间,身形震动,衣襟带风,便要纵身掠出。
突听那怪人一声大喝,双臂乍分,左掌直抓铁中棠肩头,右掌连环翻动,抢入了艾天蝠
袖影之中。
铁中棠见他这一掌来势似是平平无奇,只道轻轻便可闪过,左掌斜斜一挡,身子依旧向
前窜去。
猝间对方手掌一阵翻动,不知怎么一来,便已搭上了他的肩头,铁中棠大惊之下,缩步
回身,全身后跃了三尺,只觉肩头仍在隐隐发痛,又听得那边“嘶”的一声,艾天蝠衣袖也
已被他扯破,凌空翻了个身,落在铁中棠身畔三尺处,似乎也骇得呆了。
他两人武功俱都颇为渊博,但却再也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诡怪异的招式,自己竟连
一招都躲它不过。
尤其艾天蝠更是惊骇不已,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一双铁袖不知会过多少英雄豪杰,可说
难遇敌手。而此刻这怪人轻轻一招,便将他衣袖扯破,他心中既是惊骇,又是伤悲,呆了半
晌,黯然叹道:“好武功!”
那怪人笑道:“莫管我武功好坏,洒家且问你,你既要取他性命,为何又要洒家放他逃
走?”
艾天蝠怒道:“艾某平生……”
他本待说平生不愿别人出手相助于他,但忽然想到,自己武功比起人家,实有大地之
别,自己还有何颜面在别人面前夸强称雄?一念至此,不觉意兴十分萧索,长叹一声,住口
不语。
那怪人急道:“你说了一半。怎么不说了”
艾天蝠苦笑一声,似待转身而行,那怪人摇手道:“慢走慢走,你追他逃,我拦住他,
你却又逼我放他逃走,你究竟为何追?你究竟为何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目光已转向铁中棠。
铁中棠苦笑道:“在下奔逃,只是为了要救他性命!”艾天蝠若来听出他口音,他是万
万不会说这句话的。但此刻却己非说不可,否则岂非与他结下不解之深仇。
艾天蝠面色微变,顿住脚步,回转身形。
那怪人手捋乱发,大笑道:“你要逃走,却是为了救他,哈哈,这样的奇事,洒家倒当
真从未遇到过。”
面色突然一沉,接口道:“你两人若不将此事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今日谁都莫想要走
了。”
艾天蝠大怒道:“你如此多事,莫非是仗着武功……”忽又想起人家武功实在高强,不
禁义自叹住口。
要知他生性虽然孤傲已极,但越是此等孤傲之人,便越是干脆,当胜则胜,当败则败,
绝不厚颜再争,一经服输,更是死心踏地,是以此刻虽然满心怒火,却也只好忍住。
那怪人目光一转,哈哈笑道:“你两人可是见到洒家武功太强,是以心里难受,连话也
不说了?”
铁中棠瞧了瞧艾天蝠,只当他万万不肯承认。
哪知艾天蝠却朗然道:“不错!”
铁中棠呆了呆,心中不禁大感钦佩:这样才不愧是个本色的男儿!
那怪人哈哈笑道:“你两人大可不必难受,方才那样的武功,洒家也不过只会三招两式
而已,还是偷学来的!”
艾天蝠默然良久,缓缓道:“纵然只有三招两式,也已够了,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躲得
过!”
铁中棠叹道:“不错!”他心念数转,想想自己平生所见的武林高手,实难有人躲得过
那般奇诡的招式。
却听那怪人大笑道:“当今世上,能胜得过洒家之人,也不知有多少,一招便能将我击
倒的人,也有三五个。”
艾天蝠面色微变,道:“当真?”
那怪人道:“洒家从不说谎。”
艾天蝠道:“但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艾某俱有所闻……”
那怪人笑进:“以你所知,有哪几个?”
艾天蝠沉吟道:“武林七大门派,历史悠久,渊源有自,那七位掌门人虽都闭关已久,
但却都可算,一流高手。”
那怪人颔首道:“不错,还有呢?”
艾夭幅道:“关外庐二郎,足迹虽未入关,但侠名轰传已久,太原帅家父子、江南子午
剑、嵩阳玉哪咤、河朔谭一腿,这四派武功一以小巧纵跃见长,一以纵横开阔称雄,嵩阳哪
咤式之飞灵变幻,河朔谭门之古传谭腿,号称‘绳挂一条鞭,赛过活神仙’,更是奇诡难
防。”
那怪人道:“不错,这几人也可算做高手。”
艾天蝠接道:“安徽六合八极式,辰州言家僵尸拳,巴山回风舞柳剑,也都各有巧妙,
绝然不可轻视。”
他平日虽沉默寡言,但论及武功,却是滔滔不绝。
他语声微顿,接门又道:“还有行踪最是飘忽,拳路最是刚猛的铁血大旗门,其代代子
弟,俱有高手!”
铁中棠听他论及本门,心头热血一阵振奋。
那怪人却轻叹了一声,道:“不错,想当年铁血大旗纵横武林,端的是天下无敌,只可
惜……”
铁中棠忍不住脱口道:“只可惜什么?”
那怪人瞧了他一眼,接道:“只可惜大旗门武功多已散失,如今子弟之武功,已只及昔
日前辈的十之一二了。”
铁中棠心头一动,还未说话。
艾天蝠已沉声接道:“大旗门武功虽高,但世代与大旗子弟为仇的五福连环五家门派武
功也不弱。冷一枫的掌法阴柔,但他秘创掌法为的只是要对付大旗门掌门之人,是以平日极
少施出真实功夫。黑星天、白星武两人联手,配合无间,双星镖旗走动江湖,可说从来无人
敢于拦路。”
那怪人“哼”了一声,道:“两人联手;胜了也不算功夫。”
艾天蝠接道:“若论暗器功夫,霹雳堂独门火药、盛大娘天女针,都可算做其中顶尖身
手。”
怪人冷笑道:“以暗器取胜,更无聊了。”
艾天蝠又道:“盛大娘威名虽盛,却不如其于紫心剑客盛存孝,名列彩虹群剑,与红
鹰、碧月、墨龙、蓝凤、黄冠、翠燕六人并称后起剑客之雄,这七人年纪俱轻,潜力无限,
剑法更是各有特长,若是再加磨炼,必成绝顶高手。”
怪人颔首道:“不错,立论果然精辟得很,还有么?”
铁中棠忍不住接口道:“九子鬼母师徒,武功奇诡,江湖第一,自可算得上当今高手,
阁下怎生忘了?”
那怪人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三十年前,阴仪之武功,便可算江湖高手,三十年后,
武功想必更是精进了。”
铁中棠怔了一怔,道:“阴仪是谁?”
原来九子鬼母虽然名满天下,但她的真名阴仪,江湖中却无人知晓,如今竟被这怪人道
出,艾天蝠如何不惊?
那怪人格格一笑,道:“哦,原来你也是鬼母门下,洒家虽也知道她名姓,却不认得
她!”
铁中棠见他面上笑容忽然变得甚为勉强,仿佛自知说漏了嘴,此刻连忙加以掩饰似的,
心知此中又有蹊跷。
但艾天蝠虽然强煞,却也瞧不见那怪人面色,默默半晌,道:“江湖中有名人物,再无
强过这些人的了。”
那怪人哈哈笑道:“你看洒家武功,可算当今高手?”
艾天蝠长叹一声,道:“除了七大门派掌门人与家师之武功深不可测难以评论外,阁下
在江湖中只怕已无敌手。”
那怪人大笑道:“好说好说……”笑声突顿,正色道:“但连洒家全都算上,这些人谁
也挡不住人家一根手指!”
艾天蝠惊道:“什么人?”
那怪人还未答话,铁中棠忽然抢口道:“雷鞭落星雨,风梭断月魂,大师你可曾听过这
两句话?”
怪人面色突变,凝目铁中棠,道:“你怎认得这两人?”
铁中棠看他面色,已知这两句话所代表的两人是大有来头,不禁叹道:“在下只不过听
人说起这两句话而已。”
那怪人道:“你可要听听这两人是谁?”
铁中棠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怪人微一沉吟,道:“要听的随我来。”当先转身走向那三间茅屋,铁中棠、艾天蝠
情不自禁跟了过去。
铁中棠这时才看清楚那门前木牌上写的竟是:“小小少林寺”五字。
他一目望过,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他从未只知市井中生意买卖,要想学人店招,
鱼目混珠,以假充真,才有时会用这“小小”两字,却不知堂堂少林寺,竟也被人用上这两
字,不禁苦笑暗忖道:“这怪人竟敢把这三间茅屋充作小小少林寺,却不知少林高僧见了,
又当如何?”
心念又一转,忽然想起此地本是嵩山之后山,距离少林寺非遥,这怪人竟敢如此,想必
与少林寺有渊源。
当中一问屋子倒也甚是宽大。但屋里零零乱乱,百物杂呈,上至书剑琴棋,下至锅碗杓
筷,什么都有,零乱的堆满一屋。
左面屋角木架,放着几本书册,但架上却写着“藏经阁”三字,书架旁堆着几柄刀剑,
便算做罗汉堂。
当中一张破桌设着残烛香案,写的是“大雄宝殿”四字,右面屋角小小火炉上,烧着只
热气腾腾的锅子,锅里面香气四溢,自然便算做香积厨了。
铁中棠见了,更是惊奇,更是好笑,少林寺所有殿堂,这里完全都有,只是非但具体而
微,而且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那怪人却哈哈笑道,“洒家昔年被少林逐出门墙,便造了这小小少林寺与它分庭抗礼,
你看造的如何?”
铁中棠唯唯否否应了,实是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怪人却突又正色道:“须知洒家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我佛既在心头,洒家便将
此当做少林寺又有们不可。”
铁中棠听他玩笑之间,倒也有些禅机,当下笑道:“大师说的不错,菩提非树,明镜无
台,若是认真,便着相了。”
那怪人抚掌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铁中棠道:“不知大师心目中真正高手又是哪几个?”
那怪人道:“你若要洒家说出这些武林掌故,先该将你两人这段古怪说出才是,否则洒
家真要闷死了。”
铁中棠知道此人脾气不但古怪,而且好奇,只得长叹一声,道:”在下与这位艾天侠本
无恩怨,只是……”
当下将事情经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这番话他明虽是说给这怪人听的,暗地却无异是要艾天蝠知道,只因事情演变至此,也
只有让他知道真情了。
屋中只有一张破椅,但却已被怪人坐了,铁中棠只得一面走动,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
艾天蝠的面色。
但见艾天蝠面色黯然,似是已自心灰意冷,再无争强斗做之心,铁中棠心头不禁窃喜。
忽然问,那怪人大喝一声,自椅上飞身而起,张臂便向铁中棠扑了过来,铁中棠大惊之
下,急退三步。
那怪人沉声道:“洒家这小小少林寺,到处都可走得,但只有这扇门户却是万万碰不得
的。”
原来铁中棠方才走动之间,无意斜倚到左面一扇门上,此刻听这怪人如此说话,不禁大
奇忖道:”这门中又有何古怪?”他生性深沉,面上虽不动声色,继续叙述,暗中却对这窄
门加了注意。这扇门关得严严密密,绝无丝毫空隙,门里是什么,直到他话说完了,仍然没
有丝毫发现。
那怪人又自坐回椅上,轻扇炉火,此刻大笑道:“你两人幸好撞来这里,否则如此生死
相拼,岂非冤枉。”
艾天蝠面上仍无表情,亦不置答,只是冷冷问道:“今日之武林,究竟是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