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邪侠
王老夫子坐轿子,杜英豪骑马,而且还穿上了他那难得一穿的官服。
到了太师府。宅子倒不小,而且颇具园林之胜。杜英豪进去,他跟王老夫子都一样,见了谁都是长揖不跪的;前者是读书人的风气,后者是江湖人的节操,好在傅太师也很随和,并不觉得桀傲不敬。
他跟总督李大人对座地聊天,神色间很平和,还点头打招呼道:“杜侠士,很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昨夜我家中失窃了”一听只是失窃,杜英豪更为轻松了,但仍表示关切地道:“这贼人竟然敢来骚扰老太师,真是人不像话了,不知道去了什么东西。”
傅太师道:“是几幅字画,及一名小妾。”
听说还有一个人,杜英豪感到不对劲,但还是很镇定去问经过。
傅太师道:“昨夜三更过后,小妾玉如所居的阁楼上发出一盘惊叫;等到家人前去一看,只见侍奉的丫环春花倒在地上,小妾玉如已失踪影,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放在小妾房中的六幅字画却不见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插口问道:“老太师是鉴赏名家,那六幅字画想必都是珍品。”
傅太师道:“东西都还平常,也不是前人名作,可是就是丢不得。”
既是平常却又丢不得,这话颇为费解。总督李玉麟却摔看额上汗道:“这六幅昼都是圣上与皇后的御笔,而且是认为得意之作,特地看人送来,请老师品鉴题诗的,这下子丢了可是大祸事了。”
杜英豪一听才知道非同小可。御笔亲绘,那是无价之宝,不像别的东西,至少还可以折价陪上。
傅太师道:“凭心而论,圣上的泼墨山水并不如何,只是气势磅礴而已,倒是皇后的仕女颇具功力,小妾十分喜爱,想临下来留个纪念的,那知就出了事。”王老夫子问道:“都用了御宝没有?”
“用过印了,圣上是那方四海一家的小玉印,皇后是用她的闺讳纳兰婉儿四个字治印。
王老夫子道:“晚生记得这两方玉印都还是老太师的手泽,老太师的金石火候之深,当世无匹。”
傅太师苦笑一下道:“那是当年好玩而已,现在眼睛花了,手劲也弱了。”
王老夫子又问道:“老太师的尊宠想必也精绘事。”
“是的,她本性郑,是三绝先生的后人,家学渊源,只是她没有老祖宗的那份才气,只善临摹,倒是颇能乱真。”
李玉麟急得直淌汗道:“夫子先别谈这些了,还是快想办法把东西找回来。
英豪,你可得多费点心,这件事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找不回来,我的脑袋保不住,找回来晚了,我的顶带也完了,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了。“傅太师道:“玉麟,不会那么严重,东西是在我手中丢的,最多我自请处分好了。”
李玉麟急道:“老师;不是这么说的,您老人家素有清望,年高德邵,而且还是圣上的师保,圣上不会怪罪的,倒是学生未尽职守,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太师还是慢条斯理地道:“事起非常,实在也不能怪,找得回来最好,找不回来,老夫定向圣上恳求,叫你少担些干系,我想这究竟是笔墨小事,迁罪封疆大吏亦非体恤臣下之道。”
李玉麟只能连连称谢,但急汗直流,可以想见事态的严重。
其间只有王老夫子与社英豪都很沉看。
杜英豪只道:“老太师,失窃的现场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老夫知道那里的关系很大,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把现场封闭了,保持住原状。”
王老夫子却又问道:“老太师,那个侍奉的丫头春花,可否叫来问问。”
“她还躺在楼下,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胸口尚温,脉搏也在跳动,却是人事不知,不知何故?”
王老夫子道:“有这等事,学生去看看。”
傅太师道,“请!请!那座小楼,我已带玉麟去过,由他带你们去好了。舍下人口简单,老妻早故,只有小妾与五名下人,都在院中等候,各位要问话也请随意,老夫的精神不济,恐怕无法作陪了,若是还有要问老夫的,老夫在书房恭候。”
李玉麟道:“老师,你请休息好了,学生不敢惊动了。”
王老夫子却问道:“老太师,府上失盗之事,是否已经传出去了?”
“没有,老夫知道这事虽不大,却很麻烦,所以力诫露,除了总督衙门外,也没向地方报案。”
王老夫子道:“这种案子也只有总督衙门来办了,地方衙门那里办得了。”
傅太师说了两句辛苦了,自去休息了。
李总督面无人色,忧心如焚。四个人中,就他一个人最难过,王老夫子修养够,杜英豪一向是临事不乱的,就是失主傅太师也看得开,没当成什么严重事儿;不过,这件案子实在是很严重的。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章 豹隐南山
在楼上侦查了半天,居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屋子里点尘不染,出事时,那位多才多艺的姨奶奶正在临画勾底子,墨已研好,而且用炭条勾了大半张蓝图,也已用毛笔勾填了一个完整的女人脸相。画拿来时,傅大师特地还把那位得意的门生李玉麟总督叫来共同欣赏了一下。
这当然也是一番炫耀之意,表示老夫虽已退休,但帝春末衰,皇帝、皇后有事还经常来找老夫呢!
李玉麟对这位座师一向礼貌不缺,奉召来到后,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看后,又着实奉承了一番。据李玉麟的印象,这个脸谱就是皇后的那张仕女图中的人,画得已十分神似。
总督是武臣,主管的是军事,但李玉麟刮是却武兼修,所以才拜在傅太师门下。
他的丹青也颇有根底,他说十分神似,大概不会错。
看了半天后,王老夫子向杜英豪道:“杜老总,你的看法如何?”
杜英豪道:“太师说是听见一声惊呼后本发觉出事的,当时在远处尚见楼上人影幌动;上了楼,才不见人影,这就颇为蹊跷。”
“哦!杜老总认为何事蹊跷?”
“看情形是姨奶奶正在临画时,被强人潜人所起;而且下人也看到了人影在桌前挣动,姨奶奶仍是坐看的,可是这地上没有一点墨,而且笔还好好地放在一边的笔架上,分明十分从容。”
“嗯!不错,总座十分细心,见微知着。”
“还请老夫子多指教。”
“老朽追髓东翁多年,刑案也办过不少,略微懂得一点,大家研究;总座,再说说你的看法。”
“若是正在作画时被劫,必为突如其来,那枝画笔就不会放得如此端正;而且笔正放在笔架的笔座凹孔之中,那更不是仓促之间所能做到的。这说明了她被劫之时,十分从容镇定,绝非挣扎惊惶之状。”
“不过,府中家人确曾见到挣扎的影子。”
“假如不是家人们看花了眼,就是那姨奶奶勾通好了的监守自盗。”
李玉麟大吃一惊,连忙道:“英豪,这可不能乱说。”
杜英豪说:“我们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王老夫子道:“东翁,杜总座的看法极其精确,若以迹象而言,确是大有可能。”
听老夫子也这样说,李玉麟倒是大吃一惊。他对这位幕友敬如师保,因为他毕生事业俱是出于这位老夫子的策划,从未出于一点差错;所以,王老夫子也说此事大有可能,他只有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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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夫子又笑着点头道:“总座以为这是那一种可能?”
“监守自盗。”
“有充分的证据吗?”
“这倒没有,但有不少旁证;如第一,御笔亲泽。价值无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屋中尚有一些值钱的古董,丝毫末损,单盗去了不值钱的字画。”
李玉麟道:“不,也打破了几样的。”
杜英豪笑道:“这正是卑职的疑点之二,那些古董掉落地下,是为了证明那位姨奶奶被劫曾经挣扎;可是掉地打碎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一些名贵的东西都丝毫未损。以这口唐花瓶来说,放的位置最高,价值也最高,可是居然未碎,反倒是放在最低层的现代墨洗碎了,这只墨洗不但重,而且还不易掉下来,由此可见,俱出于人为做的。”
王老夫子道:“高明!高明!”
“第三,是那位老太师的态度。被劫的姨奶奶是他最心爱的人,平白的失踪,落人贼人之手,他却毫无悲戚关切之客,而且他对整件窃案也是毫不在乎,分明是胸有成竹,早知道是丢不了的。”
王老夫子捻须点头,十分欣赏的样子道:“佩服!佩服!老朽只看到前两点,而总座却能看出第三点,真不愧为江湖俊彦,武林之秀。”
李玉麟道:“这个动机呢?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呢?”
杜英豪道:“卑职想,他们藏起来,过上三五十年,等事情过去,再拿出来,就是稀世奇珍,尤其是画士都没有题字,若干年后,只要题上一个暴发户老祖宗的名字,算是御赐的墨宝,卑职想就是百万两一帧,也会有人要的。”
江南盐商最富,他们又多半出身鄙薄,经常以大把银子,向一些名士求得一字一画,以夸斯文;假如能有这么一张御宝可以装点家世,多大的价值也在所不惜的!
李玉麟道:“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有懂得书画的人,才知道字画的年代越久越值钱,也有他们才能想到几十年后。”
王老夫子笑道:“总座,你的理由一很充分,但是不适用于傅太师身上。此老为官清正,不会为了钱而做这种事。”
“老夫子又认为是什么理由呢?”
王老夫子道:“若是那姨奶奶在临摹时,一不小心把御笔弄污了一幅,这罪行可大了;于是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使所有的画失盗。”
杜英豪道:“对,还是老夫子的看法深,反正一样是获罪,但失盗之罪。却要比不小心而犯的大不敬罪要轻一点;再者,他也损夫了一个最心爱的姨奶奶,圣上看他老境可怜,自然不忍重罚,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李玉麟愤然道:“可是下官就苦了,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实非太冤枉。”
王老夫子道:“圣上若是对他能加矜怜,自然也不便对东翁如何,申斥、记过、罚俸、降级而已。”
“那也够苦了,下官这前程岂非全完了;下官如此尊敬他,他却拖下官下水,这太可恶了。”
王老夫子淡然道:“他倒不是故意要陷害东翁,只是不得不耳,官场之中,休曰道义,人都是先顾自己的,如果自顾不暇,就只有委屈别人了。”李玉麟怒道:
“这太岂有此理了。下官问问他去。”
杜英豪立刻道:“大人,去不得,卑职等这些都是猜测的旁证,作不得准的,他若一口否认,大人却是毫无办法,抓破了脸就更糟了。”
“东翁,东翁不抓破脸,他对东翁犹有愧疚之心,在为已张本时,必为东翁也带上一句;若是抓破了脸,恼羞成怒之下,要他那些门生故旧同加压力,把责任都落在东翁头上说,东翁治民不力,盗贼横行。”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总督只管军政,监督地方治安,缉盗该是地方的事。”
“不错,纵使把州县都拉进来,人家不会在乎的,东翁的责任仍是推卸不了,是不是?”
“那该怎么办?”
王老夫子道:“东翁只有装看忧心如焚,陪他去多磨,请他多予成全,晚生和杜老总则努力求得破案,把人与赃找到了,那时再作打算。”
杜英豪道:。“对,找到了,看那老儿的嘴脸去!”
王老夫子道:“老弟台,官场的事,不是你们江湖豪侠所能了解的,这件案子要努力地办,却不能公开来办;案子破了,也只能送到他这儿,交代为止,不能公开来究问的。”
“为什么?那时人赃俱获,还怕他什么?”
“咳!老弟,敞开来办,傅老是完了,但他一个退致的老臣,还能把他充军杀头不成;可是,他的门生故旧,多半位居要津,将会怪东翁太不会做人,群起而攻之,东翁却树不起这么多敌人。”
李玉麟叹道:“是的,果然不能公开来办,傅老在名份上,究竟是我的座师,他的事,我这做弟子的只有尽点心了,老夫子,英豪你们还是尽力办去。”
王老夫子笑道:“东翁放心好了,一切都有仲裁之法;这件案子,东翁就不必操心,专心去应付傅老吧!”
李玉麟叹看气走了,杜英豪对这位老夫子倒是佩服万分,恭敬地道:“夫子看实高明,难怪有人说总督大人的功名一手成于夫子。”
王老夫子忙道:“这话不可以说的,东翁对我器重,我只有鞠躬尽瘁而报,互相尊重而已,我们还是来研究研究案情吧!老弟,你有什么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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