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孟津皱眉仔细想了想,忽然道:“我想起来一件事,似乎有十几名旗校去过京外查案,去的好像是保定府。”
王岳抽了口冷气道:“保定府?”
孟津道:“是,是保定府,我想起来了,就是保定府,您说咱们正南坊衙门什么时候把手都伸到保定府去了,颇为不寻常呢。”
王岳腾地站起身来道:“孟百户,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后盯紧宋楠,有什么消息立刻来禀报,咱家还有急事要办,便不留你了。”
孟津拱手告退,心中迷惑不已,自己虽然不知道宋楠在搞什么鬼,但凭着直觉觉得定有大事发生,所以才来禀报,但看王岳似乎没放在心上,不过自己该禀报的也禀报了,也尽到了职责,其他的事便于己无干了。
管家带着孟津出来,孟津举步往大门口走,管家却道:“老爷吩咐了,要你从后门出去。”
孟津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自己来的时候已经很谨慎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锦衣卫,岂会被人盯梢,王岳特意叮嘱要管家带自己从后门出去,这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王岳闭目在书房中沉思了一小会,忽然高声叫道:“来人,备轿。”
管家赶紧过来道:“老爷要出门?”
王岳道:“少罗嗦,更衣,命人去前后门处查看,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出没。”
管家赶紧照办,王岳穿好衣服时,出门查看的仆役们回来禀报,前后门各处并无异状,王岳松了口气,急匆匆出门上了轿子往北而去。
崇教坊一隅,一条小河边树木葱郁,范亨的外宅便在这树木葱郁之处,新皇和先皇不同,处理政事也不甚勤力,随侍的官员们也多了更多的时间,入夏以来,范亨几乎每日都来外宅过夜,贪图这林边河畔的外宅凉爽舒适;今日心情不错,下午得到消息,明日早朝李东阳将会参奏刘瑾建豹房之事,范亨暗自得意,很期待明日看到皇上和刘瑾吃瘪的模样。
回到外宅中,在院子里摆了酒席叫了东厂的二档头三档头和随身的几名贴身番役喝酒,正酒酣耳热之时,忽听仆役来报,说司礼监王公公来访,范亨吓了一跳,王岳可从来不来自己的外宅,今晚怎么亲自登门来访了?
狐疑间,范亨赶紧带着几名属下出迎,来到前院,王岳已经站在庭院当中负手而立,身边空无一人。
“王公公,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入席喝两杯么?”范亨拱手笑道,几名手下也上前恭谨施礼。
“叫他们退下,咱家有话要和你说。”王岳头也不回,冷冷的道。
范亨忙摆手示意几名手下退走,来到王岳身后赔笑道:“王公公有何事要训诫?”
王岳闻着范亨口中的酒气,皱了眉头,转头来沉声问道:“你在保定府有地产么?”
第一八八章 各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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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亨觉得王岳问的有些突兀,但也无意隐瞒,笑道:“是有点产业。”
“多少产业?在何人名头上?”王岳冷声道。
范亨感觉王岳不像是在闲话,忙道:“这个……有庄园一座,还有些田亩。保定府是我老家,都记在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名下。”
王岳以拳砸掌,怒道:“完了,全完了。”
范亨惊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王岳低声将孟津报来的情报说了一遍,范亨顿时脸上变色,眉头皱成一团吸着冷气道:“王公公是说……宋楠派人去保定府……查的是我的家产?”
王岳道:“还能有谁?十之是查你去了,否则他正南坊锦衣卫衙门旗校干什么跑保定府去?还有,他手下走漏的言语,什么‘大明门、拿人’之类的话怎么解释?”
范亨吁了口气冷静下来道:“王公公,咱家觉得不必想的太多,也许是巧合,想那宋楠有什么胆量敢私下里查我们的事情,便是牟斌也不敢如此。更何况,咱们的家产都在他人名下,据此便可拿人?他有几个脑袋?”
王岳斥道:“宋楠也许不敢,但有人敢,刘瑾敢不敢?刘静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若是他撺掇皇上下令查的呢?皇上宠信宋楠,宋楠和刘瑾交往密切这些你难道不知?”
范亨惊愕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咱家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刘瑾如今如丧家之犬,满朝何人支持于他?锦衣卫中牟斌也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宋楠没得牟斌许可敢跟刘瑾勾结?至于皇上嘛,说句对皇上不敬的话,他还是个少年人,什么都不懂,要说玩乐逍遥他恐怕在行,其余的便稀松了;再者说你又不是没看见平日皇上见了你我的表情,皇上怕咱们,他没勇气做这样的事。”
王岳踱了两步道:“你敢肯定此事与我们无干?”
范亨道:“虽不能十成肯定,但起码有七八成,宋楠无权查内廷官员,除非他想死,这是其一;其二,内务府账目一丝不漏,我等家产尽在他人名下;若有人敢拿此事说话,你我和徐智三人便会将其碾碎。”
王岳缓缓点头道:“但徐智似乎没有这么做,他的银子没用来购置产业,万一被查到大笔存银,来处可不好分辨。”
范亨嘿嘿笑道:“徐智这个老糊涂,他的存银三十万已经尽数存入内承运库,咱家知道他喜欢抱着银子睡觉,这回为了缓解刘瑾的五十万两银子的燃眉之急,我命他出三十万两先垫着,知道他必然拿的出来,这样一来,他手中的银子也空了,便是有人去搜他的家也搜不出什么货色了。”
王岳愕然道:“你要他出三十万两?”
范亨道:“是啊?只有他能拿的出现银抵上,我可是拿不出这么多,总不能要王公公也去砸锅卖铁变卖现银吧?总之这回他吃了些亏,下次给他点机会捞回来便是;可笑他可能是心疼银子,今日居然说胸口疼告假出宫就医去了,也难怪,那么个守财奴,一下子没了这么多银子,没吐血算不错的了。”
王岳无语,不过也觉得没什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自己象征性的出了几万两,剩下的要范亨和徐智想办法,早料到徐智会吃亏,但没想到范亨居然一下子逼空了徐智所有的银子,徐智恐怕要气疯了。
王岳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明日见到徐智安慰他几句便是,今后给他些机会弥补。
“那便好,徐智那里查不出什么便好,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心头不安,为了以防万一,咱家觉得你还是要派人手盯着宋楠,即便是不针对我们,也许针对的是某个朝臣,咱们也不能完全不知情。”
范亨道:“您放宽心,咱家立刻安排下去,调集人手死盯着正南坊的动静,看看这个宋楠到底在搞什么鬼,万一他要是真的在查我们,我这一回可要玩的大些,直接便要了他的小命,也免得他老是捣乱。”
王岳点头道:“你大胆去做,也该显示显示咱们的实力了;这宋楠也是块心病,跟你东厂作对不说,又是个善于溜须的,哄得皇上不知为何对他另眼看待,万一哪天皇上糊涂了给他个重要职位,反倒成个祸害;若他明日有异动,你不要手软,即便当街调动人手诛杀,也算不得什么。”
范亨道:“有您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这便去安排。”
王岳道:“去吧,我也累了,这几日莫要大意,李东阳将率内阁和各部上奏刘瑾之事,咱们苦熬几日,刘瑾一去,内廷无人撼动我等之位,那便高枕无忧了。”
……
夜近三更,宋宅大厅中依旧灯火明亮,宋楠坐在大厅中盯着烛火出神,烛火爆裂发出啪啪的轻响,变得有些暗淡;一旁陪着的陆青璃拿起小剪刀将烛芯剪了剪,烛火复又明亮起来。
院门处有了响动,有人正进了院门往大厅走来,陆青璃轻声道:“表姐他们回来了。”
宋楠收回目光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只见李大牛提着一盏灯笼,身后跟着叶芳姑、小郡主张珮媗以及一名男子。
宋楠拱手笑道:“小公爷,夜半三更打搅小公爷的好梦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男子正是小公爷张仑,张仑满脸不高兴,斥道:“宋楠你搞什么鬼,半夜三更的让我妹子跑去哭闹,死乞白赖的要我来一趟是作甚?”
宋楠看了看小郡主,小郡主偷偷做个鬼脸,眼泡子还有些肿,看来为了让张仑能来见宋楠没少耍赖哭泣,演技倒是一等一的好。
宋楠给小郡主一个赞许的眼光,笑道:“实在是抱歉,不过这一回事情实在是太大,这件事我很想听听小公爷的意见,但我有不能亲自去拜访,小公爷要打要骂随便,但是一定要听我告知缘由。”
张仑鼓着嘴往厅里走,既然已经来了,宋楠又是一副低声下去的模样,自己难道还能用棉棒塞了耳朵不成?再说宋楠这么晚请自己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张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青璃,上茶,上点心。”
宋楠连声的吩咐道。
“大半夜的谁有胃口?别搞这些虚的,有什么事便直说,我可不担保能帮上你的忙,要不是媗儿哭闹不休,我才懒得来见你呢。”张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翻着白眼道。
宋楠一笑,转头问叶芳姑道:“来时路上可一切安静?”
叶芳姑道:“放心,一切都妥当了。”
宋楠点点头,张仑嗤笑道:“什么大事,鬼鬼祟祟的,你整天鬼鬼祟祟的累不累?也不知你什么地方好,我家妹子居然对你死心塌地,真是难以理解。”
“哥哥……”小郡主拖着声音撒娇道。
张仑皱眉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宋楠你有屁快放,明日我还有公务,可没时间在这里多呆。”
张仑郁闷的要命,心里对宋楠恨得牙痒痒的,眼前这家伙明明偷偷搞了自己妹子,自己偏偏还不能加以惩罚,甚至还跑来见他,也真是奇了怪了。
宋楠咳嗽一声,收起笑容正色道:“小公爷,以下我所说之事极为重大,我也是因为对小公爷敬重有加,也因为你是娴儿的哥哥,咱们……也算是亲戚……吧。”
“谁和你是亲戚,找抽么?”张仑怒道。
小郡主红着脸偷看宋楠,陆青璃和叶芳姑也无奈的替宋楠尴尬,宋楠倒是不以为意,点头道:“不算亲戚便是,小公爷何须发怒,总之我宋楠对小公爷极为敬重,所以才将此事告知。”
“用不着,本人倒是挺敬重你宋楠的。”张仑讽刺道。
宋楠把这话当作耳边风,继续道:“兹事体大,我这里有一张清单想请小公爷过目。”
宋楠伸手从怀中将查出来的王岳范亨等人的家产清单名目拿了出来,递到张仑的手上。
张仑漫不经心的拿过去,只看了数行,脸色登时剧变,惊道:“这……这清单从何而来?”
宋楠点头道:“是我命手下查了七八天的结果。”
张仑将清单一扔道:“你这是作死啊,我可帮不了你,这事儿跟我无干。”说罢起身拔腿便要走。
宋楠静静道:“果然是虎父犬子,一代不如一代,我就知道小公爷是这种反应。”
张仑立足斥道:“你说什么?你自寻死,还要拉着我国公府下水?媗儿跟哥哥回府去。”
小郡主撅嘴道:“我不走。”
张仑气的脸色铁青道:“你不走?那我便去叫爷爷带着人亲自来请你。”
小郡主叫道:“哥哥……你听宋楠将话说完不成么?”
张仑怒道:“还说什么?这小子疯了,这些事是他这个小小千户能管的么?凭什么?凭着这张纸?”
宋楠静静道:“凭着这个。”
张仑愕然看去,只见宋楠手中拎着一只玉佩,在烛光下玲珑剔透,发出温润的光晕。
第一八九章 无奈的大舅子
第一章
“这是皇上赐给我的佩玉,小公爷瞧好了,正宗飞龙纹冰晶玉,皇上四季佩玉不同,这一块正是皇上夏ri所佩。”
张仑明白了,臣子佩玉岂会佩戴龙纹玉,这块玉佩既在宋楠手中,必然是皇上赐给宋楠作为凭证所用,而非赏赐给宋楠佩戴的。
“你是说……你暗中查的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准许你查的?”
“正是,若非如此,我怎么敢去捋虎须,需知这些人可都是内廷的大佬,哪一个我也惹不起。”
张仑皱眉道:“皇上让你查这些作甚?”
宋楠道:“内承运库库银亏空数百万,小公爷瞧这清单上,个个家财巨万,身为内廷太监,固然身价不菲,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毫无疑问,内承运库库银尽落入这几人私囊矣。”
张仑缓缓坐下,思索了一会,低声道:“宋楠,单凭这清单怕是不足为凭,而且清单上列明了田亩商铺房产皆在他人名下,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被人倒打一耙。”
宋楠微笑道:“小公爷,若我真无实据,也不会请小公爷来商议此事了,御马监掌印太监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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