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宋楠点点头,低声吩咐:“找找他们的衣物,看看能不能查出身份来。”
方坚和李智立刻在房中慢慢的翻找起来,忽然间,李智叫道:“楠爷,瞧,这件衣服里有块牌子,是腰牌!”
宋楠赶紧接过来凑在烛光下仔细查看,但见那腰牌是竹木制成,呈长条形,最上边雕琢有四方云纹,留有一空,穿着黑色丝绦,腰牌的正面雕有字迹上写:锦衣卫蔚州百户所总旗,宋楠翻过背面,一个人名雕琢其上。
“刘……五……福!”宋楠缓缓念道。
“啊?”李智和方坚同事惊出声来。
宋楠皱眉道:“这个名字好熟啊,我好想听说过这个名字。”
方坚忙道:“楠爷,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总旗官啊。”
宋楠猛然想起,那日自己入职之日,随方大同前来道贺的便是刘五福,当时自己对他那双四方白的小眼睛还记忆深刻。
宋楠赶紧端起烛火凑近地上的死尸面孔仔细查看,在擦拭掉脸上的鲜血之后,终于认出了倒在床边的那人便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总旗官刘五福,宋楠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怡红坊中杀了锦衣卫,这事可闹大了。
一番搜索之后,另一人的腰牌也被找到,那是蔚州锦衣卫百户所的一名叫郑大虎的校尉,显然这两人结伴前来寻欢,却丧命于此。
宋楠快步出了屋子匆匆来到楼下,招呼人带来老板娘问话,那老鸨子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连连申明此事于己无干。
宋楠问道:“死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么?”
“奴家……哪里知道他们的身份,咱们开院子的……打开门做生意,只图个客人舒坦……赏口饭吃,怎会问客人身份?”
“死了的两人是锦衣卫!”宋楠喝道:“这下子你们麻烦大了。”
老鸨子本就瘫软无力,闻言如丧考妣,眼泪鼻涕汩汩而下,弄得满脸浓妆像是被火烧褪了皮一般,看着恶心不已。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觉死了人的?”宋楠再问道。
老鸨子自顾嚎叫,不回答宋楠的问话,方坚怒道:“问你话呢,快说。”
老鸨子忙道:“就……就刚才,客人之前点了酒水点心,小翠端了上去,便发现里边……里边死了人了。”
“小翠呢?叫她来问话。”宋楠道。
老鸨子忙仰头四顾,伸手指着缩在花坛后面的一位少女道:“死丫头,你聋了么?还不来回军爷的话。”
那少女吓得赶紧跑过来跪在宋楠面前,连声道:“不关我的事啊,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已经死了。”
宋楠看那少女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头发也稀疏黄短,知道这少女定是全无姿色只能做送茶水的仆役,恐怕是贫苦人家的女子,于是温颜道:“你别怕,你只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小翠颤声道:“我端了酒水点心上去,到了门口,听见里边吵得很,后来……”
宋楠打断道:“你听到吵闹之声么?那你干什么还进去。”
小翠脸上一红道:“这里……这里的屋子里有吵闹之声……原也寻常的紧。”
宋楠稍微一想,旋即明白了原委,妓院是最肆无忌惮之处,屋子里发出什么样的怪异声音都不足为怪,男女肉搏起来什么声音发不出来?
“继续说。”
小翠忙点头道:“我推了们进去,就见到两位客人……满身是血倒在地上,好多血,我便跑出来叫人啦。”
宋楠道:“你只看见那两个客人么?他们没有叫姑娘陪?”
宋楠一语既出,地上的老鸨子像弹簧一般的蹦了起来,四下张望,口中连声道:“咦?孤芳呢?青儿呢?她两个不是陪着那两位客人么?怎么不见他们?”
妓院的姑娘和护院们连忙四顾寻找,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见孤芳和青儿两个粉头,宋楠心里有了几分计较,这杀人案成是跟这两名女子有关了。
“有没有人看见她们趁乱溜了出去?”宋楠问道。
两名把门的护院赶紧上前回话,赌咒发誓说绝无人趁乱溜走,何况是两名自己园子里的姑娘。
宋楠又问老鸨子这两位姑娘的来历,老鸨子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出了实情,原来这两个女子进怡红坊的时间不长,只有十余日光景,而且是自称生计无着自愿来此为娼,老鸨子见这两人生的容貌美丽,生意一定不错,便没有多想留了下来;这两个女子提出第一次接客人要自己挑选,否则便不愿接客,老鸨子也答应了她们;今日楼上那两位客人一来,这二人便提出愿陪那两位客人,那两位客人见是园子里的新鲜货色,加之又生的美貌无比,哪有拒绝的道理,却不知死期将近送了性命。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可以断定两名锦衣卫之死和那两名女子一定有关系,宋楠低头想了想吩咐道:“即刻派人去通知州衙捕快和锦衣卫衙门,李智方坚,带十几名弟兄跟我上楼。”
方坚应诺,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道:“楠爷,带人上去作甚?不如等衙门捕快前来交接便是。”
宋楠低声道:“我估计这两名女子还在此楼中,能杀死锦衣卫,这二人应该有武功,叫兄弟们小心些。”
第三十七章 拨雾见蔽云
(老少爷们收藏一下,拜谢。)
十几名官兵重回凶案现场,屋内一切平静如常,两具尸体保持原样倒在地上,地上的鲜血已经开始慢慢的凝固。
宋楠站在门口仔细的环视整个房间,房间并不大,一目了然之下绝无可藏匿之处,刚才为了寻两名女子,怡红坊的人也楼上楼下找了好几遍,两名女子若是还藏在楼中,那定然是藏在极为隐秘之处。
宋楠的目光落到地上的一柄长刀上,那是锦衣卫随身携带的绣春刀,刀已出鞘,掉落在血泊之外,但宋楠却发现刀刃上有暗红之色,似乎是血迹。
宋楠端起烛台弯腰细细查看,绣春刀的前段数分之处确实有血迹,不像是地上的鲜血所污,倒像是刀尖刺入身体留下的一截血痕,宋楠心中一动,似乎是刘五福遇袭之时仓促抽刀应战刺中了杀人凶手的身体,这么看来,凶手已经负了伤,从刀口刺入的一寸多的深度来看,受的伤应该不轻。
如果凶手受了重伤,那就更加没有可能逃出怡红坊了,可是楼上楼下均已搜遍,凶手能藏身何处呢?
宋楠蹙眉思索,手中的烛火跳动不休,微一愣神差点烧到了脸上的肌肤,宋楠猛地一惊,三步两步冲到后窗前,后窗微微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冷风从缝隙中直吹过来,正是这股冷风将烛火吹得跳跃不定。
寒冬季节,又是帐暖之夜,后窗却不关严实,实在是不合情理。
宋楠猛然伸手拉开雕花木窗棂,寒风直扑面孔,将手中烛火吹灭,窗外漆黑一片,北风呼啸着刮过树梢,发出呜咽之声。
宋楠探出头往外观察,借着清冷的星光,可见窗下是笔直的墙壁,由于在二楼,离地足有一丈多高,地面是一条黑乎乎的小巷,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桠横亘在眼前,挡住了平视的视线。
“楠爷,怎么了?”方坚赶紧命人点起灯笼上前来询问。
宋楠摆摆手刚要说话,方坚忽然叫道:“楠爷,你的手……”
宋楠低头一看,灯光下左手手掌一片通红,隐隐有血腥气冲上鼻端,宋楠略一思索,拿过灯笼往窗台上一照,只见窗台上数处血迹宛然,顿时心中如明镜一般。
“兄弟们,凶手受了伤,已从后窗逃走,你们看,这便是凶手跳窗时留下的血迹,看来伤的不轻,定逃不远。”
“一定是如此,楠爷,咱们怎么办?”方坚李智等人点头赞同,同时请示宋楠。
宋楠道:“没说的,咱们去追,要是咱们能抓住杀人凶手,在州衙门面前也有脸面,锦衣卫衙门那里也好交代。”
众人纷纷点头,当下宋楠留下大部分人手封锁现场看守众人等待州衙和锦衣卫来人,只和李智方坚带了七八名兄弟快步出门绕到后面的小巷中,正对凶案房间的窗口下果然发现数滩血迹和一堆断裂的树枝枯叶,看折断的痕迹都很新鲜,看来凶手受伤后正是利用靠近窗口生长的这棵大树逃离,可能是因为受伤太重,手脚不灵便,这才踩断了许多树枝,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循着血迹,追。”宋楠打着手势,众人举着七八盏灯笼,沿着雪地上零零星星却很醒目的血迹一路追踪往西,穿过数条小巷和偏僻的街道,那血迹依旧还在延续,宋楠心想:照这么流血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也许马上就能看到凶手僵死路边的情景了。
再追过两条巷子,宋楠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地形越来越熟悉,前方一片空地,空地边几大片竹林沙沙作响,虽是夜里,但宋楠依然能认出这个地方,他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这片空地和竹林不正是芳姑小店所在么?那日自己落第之后前来买醉,无意间误闯竹林,看见芳姑正在这片空地上练武,还差点被芳姑误以为是偷窥的登徒子,再后来又在此处来去了不少回,虽没刻意记忆,但还不至于弄错地方;再往前穿过竹林之后走个几十步便是芳姑的小店了,可宋楠却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因为忽然之间,宋楠的脑海里的一些细节自动串联起来,由此产生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猜测,从芳姑小店的突然关门到今夜怡红坊的人命案,整件事似乎朝着一条线索上发展:会武功的芳姑、自愿入怡红坊为娼的女子、此刻血迹通往的方向,受了伤之后理应赶紧寻一处包扎伤口或者藏匿,但她们硬是撑了这么远要跑来这里躲藏,显然是因为在这里是她们自己的地盘,躲在这里也更有安全感。
凡此种种都似乎预示着今夜的人命案和芳姑有关。
“孤芳……孤芳”宋楠心头默默念叨,猛然心头一怔:“芳姑……孤芳,这么是多么明显的巧合,另一位叫做青儿,不用说是取了陆青璃名字中的一个字化名了;命案的凶手必是芳姑陆青璃两姐妹无疑。”
宋楠整个人傻了,本来就觉得这两姐妹有些奇怪,开店当垆的年轻女子便已经是一桩引人眼球的不寻常之处,更何况自己还撞见她会武技的秘密,一切都预示着她们压根就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借开小酒店为幌子,暗中有其他的图谋,杀锦衣卫便是明证。
想明白了这一点,宋楠更加的犹豫,芳姑和陆青璃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无端作恶之人,和自己虽无深交,但对自己还算不错,回想自己和她们的数次交往,宋楠从心底里对芳姑怀有好感。
宋楠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再往前行几十步,过了竹林小径,必会在芳姑小店中寻到躲藏着的她们,自己可以轻易的便破获这起杀人案件;但心头有个声音告诫宋楠,这其中必有隐情,自己不应该这么草率的将两人捉拿拱手送给官府。
“楠爷,怎么不往前追了?”李智见宋楠站着发愣,诧异的问道。
几乎在一瞬之间,宋楠便做出了决定:“不追了,凶手逃往城西,咱们一路追去还不要追到天明么?别忘了,咱们的职责可是巡视东城,这等查案子抓人的事情还是留给州衙门的捕快们去干吧,咱们拿了人不过面子好看些,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为此弄得大家困乏,反倒没意思。”
方坚愕然道:“可是,咱们都已经追了一个多时辰了,凶手一直在流血,恐撑不了多久,没准马上就能抓住了。”
宋楠摇头道:“天知道能不能抓的住,我可是困了,已经快天亮了,我可没那劲头了;这样吧,二位带着兄弟们回去,州衙门和锦衣卫的人应该已经开始大范围的搜索了,你们去告知他们血迹的通往方向,让他们来受罪吧;我偷个懒,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可要回去睡觉了,你们完事之后回营交了牌子,带兄弟们去澡堂子跑个热水澡解解乏,中午带他们去军营边上的酒家好好吃一顿,记在我的账上便是。”
李智和方坚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宋楠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去吧,别折腾了,犯不着。”
李智和方坚觉得也是,抓了又如何?抓了人还不是要移交州衙捕快,那帮孙子又不懂事,也许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又何必狗拿耗子?众人一旦泄了气,顿时觉得身子困乏阿欠连天,跟着李智和方坚和宋楠道别,回转东城去了。
众人嘈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平息,宋楠又站在暗处待了一小会,确认他们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回头,这才从阴影里闪身出来,轻轻的迈步,一步步走向小竹林,轻抬腿慢落脚穿过竹林小道,不多时便到了芳姑小店的后院外。
院子里静谧无声,当日和方大同等人密商时的葡萄架已经被大雪压倒了半边,没有人打理的后院显得颓败荒凉;宋楠跨过院门慢慢朝小店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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