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何不重新来过,好好享受人生?这样令堂令尊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
叶芳姑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宋楠道:“我不是教训你,我救你们也是遵从心中的感觉,非图什么回报,更无什么图谋;你说我和江彬方大同等人同流合污密谋上位,说的不错,我就是不愿自己的命运沦为他人掌控,就像你的父母还有那位徐秀才那般,横祸飞来,毫无抵挡能力,落得被欺凌含冤而亡的下场。那样的事我宋楠决不允许在我的身上发生,所以我才会力求上进,赢得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我这么做难道不对么?”
叶芳姑冷笑道:“然则就可以与猪狗为友,诬陷他人?”
宋楠道:“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目,在你看来锦衣卫官府中没有好人,你这是偏见,官府之中也有好人;而且我所针对之人劣迹斑斑,对付恶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像你们挥刀除凶是一个道理,我不认为你们是杀人凶手,相反我还认为你们是在作善事,这就是我的解释,你可明白?”
叶芳姑默然半晌,开口道:“权势上位对你便那么重要么?你是读书人,岂非违背了先贤的教诲。”
宋楠哈哈大笑道:“记得我早跟你说过,我并可不是读书人,先贤的那一套休想约束我,我只想保护自己和家人不会遭受无端的灾祸,当今之世做到这一点很难。人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这是普通小民的悲哀,权势就像是一把刀,握在手便有安全感,便能震慑宵小;刀之可怕不在于它的锐利和冰冷,而是持刀之人是否冷血嗜杀,恶人握刀好人遭殃,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握这把刀呢?”
叶芳姑心头潮涌,这些话她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先前她鄙夷宋楠的做法,不屑宋楠结交江彬方大同之流上位的行为,认为宋楠是自甘堕落,她万万没想到,宋楠心中却有这么一番道理,而且听起来那么新颖却又很有道理。
宋楠放柔了声音继续道:“这些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今日是第一次说出心里话,我放弃科举走上从军之途,很多人都背地里讥笑我不走正途,甚至我的母亲也不能理解我的行为,在他人看来从军是走投无路之人的选择,也是一种自轻自贱的行为;然而他们不知道,科举之途对我来说便是条死路,我自认没那个本事能高中,但我又不能甘心成为蝼蚁随命运沉浮,对我来说,科举也好,从军也罢,只要能让自己和家人更有安全感,我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同样是获取权势的途径,又有什么高下之分?”
叶芳姑心中豁然,是啊,有什么分别呢?三年前,未婚夫徐秀才死抱着科举一条路,其结果又如何?即便是他中了举,当了官,便比从军为官高贵多少?那王旦劣迹斑斑,宋楠替江彬方大同设计他又有什么不妥,除恶即是扬善,好人上位难道不比坏人上位要好上千百倍么?
“我不指望叶姑娘能理解我的话,我只是不想让你误解我,我救你们也是出自心底的义举,如果因此让你不快,我也无可奈何;今日我要把话和你说清楚,免得你认为被我救下是一种耻辱,甚或是认为我别有企图,姑娘的伤势渐好,伤好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城,究竟我是什么人,一切让时间去证明,姑娘大可放一百二十四个心,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们不利。”
宋楠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大堆,这不是自己的性格,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自己心里有一杆秤,完全用不着在乎他人的目光,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不能这样,坚决不能这样,宋楠暗自告诫自己。
“宋公子留步。”叶芳姑轻声道。
宋楠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道:“夜深了,两位早些歇息吧,宋某告辞了。”
身后悉悉索索一阵声响,陆青璃道:“表姐,你别动,莫要扯了伤口。”
宋楠回过头来,见叶芳姑在陆青璃的搀扶下下了床榻,慢慢的走到宋楠面前,忽然盈盈下拜道:“芳姑拜谢宋公子救命之恩,宋公子刚才的一番话让芳姑羞愧无地,请恕小女子偏激。”
宋楠忙道:“快起来,别这样,牵动了伤口可了不得,我是一番胡言乱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叶芳姑一笑道:“宋公子句句赤诚,是奴家愚昧,错怪公子了。和公子比起来,奴家实在太过浅薄。”
宋楠笑道:“别这么说,我可不是硬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只是不知为何要解释一番罢了,可能是受不得委屈之故。”
芳姑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了,待我伤好了,该好好像公子陪个不是,赔偿公子的委屈。”
陆青璃顽皮的笑道:“待姐姐伤好了,亲手下厨做一顿饭菜感激宋大哥便是,不然没诚意。”
宋楠道:“那我可求之不得,很久没吃炒鹅肝了,那几次去,都被拒之门外,馋的我口水都流了一地。”
芳姑和陆青璃均捂嘴娇笑,宋楠拱手告辞,芳姑让陆青璃送宋楠出门,芳姑扶着门框站立,目送宋楠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四十三章 死灰又复燃
叶芳姑的伤势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到了正月底,已经基本行动如常,一个月的时间缠绵床榻,人也胖了一圈,每日清晨梳妆,叶芳姑都要埋怨一番;更让叶芳姑焦虑的是,胸前的伤口留下了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淡黑色印记,那是宋楠用香灰拌蜂蜜止血造成的后果,结疤脱落后,新肉上的淡淡黑痕在缎子般的胸前肌肤上极为惹眼。
两姐妹坐在天井的花坛边晒太阳聊天的时候,叶芳姑悄声的跟陆青璃说了自己的担心。
陆青璃嘻嘻娇笑,安慰自己的表姐道:“只那么一丁点,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到,更何况那个位置都是衣服遮蔽之处,谁会盯着姐姐那里看?不怕表姐给他一剑么。”
叶芳姑恼道:“总是有了疤痕,不管能否看见,心中总是感觉不好呢。”
陆青璃调皮的道:“说的也是,未来的表姐夫肯定会看到的,到时候恐人家嫌弃。”
叶芳姑脸红不已,说实话,她担心的便是这个,她虽年过二十,但总是云英未嫁之身,这辈子虽未想过是否要嫁人,但如果一旦嫁了人,胸口的伤疤总是会为人所知晓。
陆青璃忽道:“小妹倒是有个办法弥补。”
叶芳姑忙问道:“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陆青璃道:“姐姐不就是怕将来未来的佳婿问起这伤疤的来历么?咱们找个知道底细的嫁了不就成了么?也省的啰里啰嗦的解释半天。”
叶芳姑啐道:“谁在担心这个,瞎说什么。”
陆青璃不管她,继续道:“眼下倒是有个人选,姐姐不如嫁了他算了。”
叶芳姑道:“不理你了,你这妮子也学坏了。”
陆青璃笑嘻嘻的道:“宋大哥人很不错,又有本事,又有男儿气概,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伤疤的来历,况且……况且当日他还看到了姐姐的……那里,姐姐可不要错过了哦。”
叶芳姑举手欲打,啐道:“嚼舌头根子,将来是要烂嘴巴的,再胡说,便给我每日练功五个时辰。”
陆青璃皱着小鼻子道:“妹妹说的可是真心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叶芳姑道:“我看是你这妮子看上人家了吧,每天宋公子一从军营回来,你便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要不要姐姐替你做媒?”
陆青璃羞红了脸道:“姐姐好坏,我那是想让他把那猴子取经的故事说给我听,他说的比茶馆里的说书老头可精彩的多了,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什么变成小虫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闹腾,真是好玩。”
叶芳姑道:“是么?若宋公子不会说故事,你便不理他了吗?”
陆青璃仰头想了想无语了,徒劳的狡辩是没用的,自己好像渐渐习惯跟在宋楠身边听他说笑,如果有一天宋楠不见了,自己还真的不敢想,这种感觉,还真的有点不同寻常。
叶芳姑看着小妮子一副情动的摸样,心中暗叹一声,陆青璃年方十六,正是情窦初开之时,遇到宋楠这样的翩翩公子,很自然的便会喜欢上他,何况宋楠还救了自己姐妹,更是有另一层的信任。
问题在于,宋楠对青璃似乎没什么感觉,倒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眼中时常流露出动人心魄的深情,这让叶芳姑感到很是恐慌;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乎胖瘦妆容,突然的为胸口的伤疤所困扰,很大的原因是自己心中描绘了一个情景,正应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的话,自己难道真很在意在宋楠面前的形象么?
叶芳姑吁了口长气告诉自己要理智,自己已经二十一了,和宋楠之间是肯定没有可能了,宋楠过了年才十七岁,无论怎样都不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而且自己能看的出,表妹青璃对宋楠似乎有了好感,自己岂能夺青璃所爱。只是自己伤势已经痊愈,再无理由呆在宋家,宋楠也说了,等自己的伤好了便想办法送自己出城,从此也许都再也见不了面,又何须纠结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倒是青璃的事可以探探宋楠的口气,青璃生的美貌,岁数也正合适,难得的是青璃对宋楠有意,自己漂泊倒也罢了,不能误了青璃的终身,如果宋楠有意,不如撮合他们二人,自己也好安心的仗剑天涯,再无牵挂。
两姐妹各怀心事,陆青璃和叶芳姑调笑是试探表姐对宋楠是否有意,宋楠的面貌有点像是死去的徐秀才,陆青璃总感觉表姐对宋楠越来越有好感,而且陆青璃很明显的感觉到宋楠看表姐的眼光跟看自己不同;相对而言,宋楠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的随和些,对自己就像是对待小妹妹一般,而和表姐在一起便显得规规矩矩。
年纪小不代表不懂这其中的差别,情窦初开的少女其实最是敏感,可陆青璃也告诉自己,如果表姐喜欢,自己是绝不会跟表姐争的,那可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相处仅一个月,宋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让这两姐妹的心田泛起如此大的涟漪,不可否认,宋楠对这两姐妹也颇有好感,不仅是两人的身世堪怜,更因为这两姐妹的性格坚强,为报家仇不惜以命相搏的勇气,这一点很多男子都相形见绌;可那仅仅是钦佩和怜惜,离爱情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叶芳姑在宋楠心中的印象极为深刻;叶芳姑明显是那种外柔内刚有主见的女子,惊艳的外表,加上后来行事的泼辣作风,给了宋楠异样的感觉,所以宋楠也在某些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些念头,但最终还是压下。毕竟这样的女子驾驭起来不太容易,宋楠也绝不会唐突的表示什么。偶尔眉目之间流露出的好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对陆青璃,宋楠则完全把她当做了小妹妹,后世带来的喜欢人妻御姐的恶趣味并未随着穿越而改变,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年纪已经不太适合和陆青璃这种小萝莉谈情说爱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宋楠现在完全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麻烦事不少,宋楠将心思完全集中在处理这些事上,无暇顾及其他。
第一件事便是吃了哑巴亏的王旦有了新的行动,虽然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给宋楠的感觉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似乎有些目不暇接。
五天前,江彬告诉宋楠,王旦暗中将城外聚敛的田产变卖,也不再驱使军户为自己耕种,从年前到年后的个把月里,王旦偷偷的将非法聚敛的六千余亩军户屯田以低价还售给军户们,只留下自己勋戚身份所固有的四千亩屯田。
乍一听这个消息,还以为是个好消息,王旦难道转了性子发誓要当个好官不成?可宋楠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这种敏锐是来源于心底里紧绷的提防之弦,宋楠总是不信王旦会乖乖的认栽,所以当日他和江彬曾说起最好的结果是王旦卷铺盖走人,不管他是高升也好,低就也罢,只要别在蔚州呆着,才有真正的安全感;而且自打那事之后,江彬又不懂得收敛,走路都恨不得将将两个肩膀横过半条街去,在王旦的眼皮子底下,每天看着江彬如此做派,教他岂能忍受?
宋楠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王旦的用意,得出这是王旦反击的前兆,当日王旦之所以肯妥协,一方面的原因是怕这件事上报朝廷之后会查出他侵吞军户屯田之事,而现在,鞑子的口供被销毁,鞑子人证当着他的面被处决,王旦会认为那件事已经对他毫无威胁;此刻将屯田狠心发散回军户之手,便是擦掉屁股上的最后一坨屎,接下来便可毫无顾忌的展开报复行动,具体如何报复,还不得而知。
另一件窝心的事便是蔚州的防务大事,上元节一过,鞑子游骑的活动便频繁起来,也许是报复年前明军的几次突袭,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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