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宋楠摇头道:“抓了我们朝廷也不会给你们想要的,朝廷不会跟你们做交易的,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莫要骗我们了,你的底细我们早已知道,你是皇帝小儿跟前的红人,还是锦衣卫衙门的指挥使,更是英国公府的女婿,就凭这三个身份,朝廷怎么会不救你?即便皇帝小儿不管你的死活,英国公府难道眼睁睁看着英国公府的郡主当寡妇不成?”刘七冷笑道。
宋楠长叹一声,看看周围的二十名兄弟,猛然想起在人数上也是上了赵鐩一当,这厮以人少不易被察觉为名,硬是叫自己少带些人手,这下好了,身边只有二十人,面对周围数百弓箭手的围困,那是插翅难逃了。
“大人,若是大伙儿都要死在此处,那也是天意使然,便请大人下令吧,我等绝不投降。”亲卫百户低语道。
宋楠一个个的从众亲卫脸上看过去,见众人虽然紧张,但却是一副慷慨不惧的神色,不由得长叹一声,转回头来对着刘六刘七道:“我认输,我手下的兄弟你们也不准伤害他们,不然咱们便鱼死网破。”
说话间,伸手将火铳丢到地上,又将绣春刀连鞘解下丢在地上,身后的亲卫个个愕然,宋楠皱眉喝道:“还愣着作甚?丢下兵器。”
众亲卫无奈,只得纷纷缴械。
刘六呵呵点头道:“好,不愧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决策果断,佩服。来人,尽数绑了,押下山去。”
第四一四章 囚于牢
贼兵们涌上来取走兵刃火器,并将二十余人齐齐上绑;刘六伸手取过一只火铳来,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对准一颗黑乎乎的松树树冠轰的放了一枪,顿时扑簌簌一片断枝落下,小松树的树冠被轰去半边。
“他娘的,好东西啊,难怪咱们打不过官兵,遇上这玩意,血肉之躯如何低档的住。”刘六赞道。
刘七道:“是啊,在新安县,我们便吃尽了这玩意的苦头,要不是这厮和佩戴这火铳的锦衣卫阻拦。我们恐怕早已在南方诸府纵横了,现在却被困在此地。”
刘六笑道:“莫抱怨,一切都是天意,现在这厮落入我们手中,你我兄弟还都毫毛未伤,手下尚有四千多兵马,这便是翻身的本钱。”
刘七点头,摆手喝道:“押下山去。”
刘六转向赵鐩道:“疯子兄弟,这一回你机智勇敢立下大功,下山后我亲自摆酒敬你几杯,这回要给你升官了,唔……我是天帅,老七是地帅,你便封个人帅吧,天地人三才,咱们包圆了。”
赵鐩惊喜交加,赶忙跪倒拜谢。
众人推推桑桑押着宋楠等二十余人从山坡上往谷底行去,到了崖边,确实见到开凿好的层层阶梯直通谷底,周围还有七八架简易的巨大辘轳架在崖边,下边挂着巨大的竹篮,显然在石阶未开凿好之前,贼兵们便是通过这辘轳绞索上下山崖的。
一路往下,行了相当长的时间,这才踏足谷底的沙石地面上,宋楠估算着这崖壁的高度,足足有二三十丈高,换算成后世的度量单位便有五六十米高了,右边王勇摸去的那座山峰的山崖也应该差不多高,宋楠有些担心王勇等人能否顺利下到崖底了。
石阶凿通之后,左侧这座山峰便更是难以攻上,贼兵可以快速的从石阶支援山上,只要守住险要之处,任凭千军万马也攻不上山去,更遑论是从这五六十米高的山崖攀索而下了。
天色已经微明,黎明即将到来,再过个把时辰,便是约定好的许泰和江彬所率兵马攻击谷口之时,在那之前,须得在谷中制造混乱,而自己这一队已经失手,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王勇身上,但愿王勇能够顺利下到谷底配合大军攻击。
谷底地面平坦,一条积雪扫净的大路通往远处燃着篝火的营地之处,不时有贼兵的身影在路边的雪堆边出现,在扫开积雪的道路上还设有数道关卡;宋楠觉得有些可笑,这谷底一片平坦,何处不可行走?为何要在这路上扫出路径来设卡,真是不可理喻。
但他无暇多想,此刻的处境大是不妙,自己选择缴械被俘也是无奈之举,宋楠可不想逞英雄被射成刺猬,他还不想死在贼兵之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命太值钱了,可?,可舍不得轻易的舍去。而且自己这条命也早已不属于个人所有,自己要是死了,宋府中除了小郡主之外,所有的人恐怕都难以活命,以刘瑾的尿性,自己一送命,他便要赶尽杀绝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一片片茅舍石屋这帐篷聚集的营地处,营中呼喝连连,有人在整顿队伍,似乎是在作战前准备;宋楠走过之时,一帮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家伙们都盯着宋楠看,倒像是因为宋楠穿着鲜明的盔甲,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反倒是另类一般。
被像是被从山上抓到的一只猴子一般的看了一路,押解宋楠等人的队伍来到一座石屋前站住;刘六回身吩咐道:“将宋大人押入地牢,派人严加看守,没我之命,任何人不得靠近。”
贼兵们答应着,有人上前推开黑暗的石屋大门,刘六看向宋楠微笑道:“宋大人,本想请你喝杯水酒,但无奈你的兵马聚集在山谷之外,本人只能先去会会他们;原本应该带着你去瞧瞧场面,但我担心被你的手下看到你被俘会不敢进攻,而我很想杀些官兵解解气,所以便只能委屈你呆在地牢了。”
宋楠冷笑道:“你便如此自信?也许不一会你便要请我去劝官兵停止攻击,因为你会被打得很惨。”
刘六哈哈笑道:“我不和你宋大人做口舌之争,不过若是需要的话,我自会来提你当挡箭牌,你最好祈祷你的手下对你是真心,别教他们乱箭射死了你。”
刘六说完拂袖而去,宋楠兀自发愣,身后的贼兵推了他一掌喝道:“看什么看,进去。”
宋楠骂道:“你最好对我客气些,这样当你们全部被俘之后我便有饶你一命的理由。”
那贼兵一怔骂道:“直娘贼,还嘴硬的很。”
宋楠叹息一声,迈步走进石屋之中。
其余的亲卫继续被推着往前走,尽数绑了手脚关入木栅栏围成的露天围栏之中,像圈马一样的圈了起来,唯宋楠享受特别待遇被推进黑漆漆的石屋之中。进入屋内,其实发现还是有光亮的,在右首墙根下放着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来,闻着味道像是动物的脂肪油在燃烧,显然在这里连灯油也是很宝贵的。
“下去!”一名贼兵掀开油灯边上的几块木板条,露出一个两尺方圆的洞口,简陋的木梯子搭在洞口之上,那是通往地下的阶梯。宋楠知道这便是刘六所说的地牢了,也无从抵抗,沿着木梯爬下,下边阴冷潮湿,不远处挂着两盏油灯,身后的木梯被抽走,有脚步声传来,呼啦一声,一只火把在油灯上点燃,顿时四周大放光明。
宋楠眯着眼睛适应着突然的光亮,看清了里边的情况,挖掘出来的地下牢房面积倒是不小,足有十丈见方;拐角处有木栅栏牢房,七八名贼兵脏兮兮的站在自己面前,领头之人手指举着火把,呆滞的瞪着宋楠。
“天帅有令,这是要犯,着你们严加看管,我带人在上面守着。”上面那贼兵探头朝下叫着。
下边的贼兵回应道:“知道了。”
哗啦啦,上面的洞口在此封死,宋楠看着面前众人的摸样和眼光心头有些发怵,那举着火把的人一努嘴,身边两名贼兵走上前来,伸着脏兮兮的手朝宋楠身上摸来。
宋楠吓了一跳,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你们天帅眼中的重要人物,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便不跟你们天帅合作,你们的天帅便要宰了你们喂狼。”
宋楠是担心真的如赵鐩所言,自己生的细皮嫩肉的,被这帮贼兵给爆了菊花,那可真是人间至惨之事了,今后还怎么活下去。
那两人不答话茬,自顾自在宋楠身上摸索,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顿时怒骂连声;宋楠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要搜自己身上有没有吃喝的东西。
刺啦一声,一名贼兵拽下了宋楠身上的剩下的半截牦牛绒披风,往身上一裹,顿时眉开眼笑道:“暖和,真暖和。”
宋楠瞪眼叹息,这半幅披风到底还是保不住,如果能脱困,自己定要宰了这家伙,可是脱困又谈何容易。
宋楠被推入木栅栏之中,地上湿漉漉的,全是岩壁间渗出的冰冷的水,连一把稻草也不给,宋楠坐都无处可坐,只能寻了一处不积水的石头上站着,斜靠在木栅栏上。
外边的贼兵看守也没什么兴趣搭理宋楠,吹熄火把之后便围到铺着干草的墙根下歪倒便睡,那半截牦牛绒的披风便成了他们被褥了;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感觉到头顶有闷响声传来,想必是地面上贼兵的脚步声。
外边不知情形如何,王勇进了谷底了么?许泰和江彬率大军开始进攻了么?自己不见踪影有人知道么?贼兵会拿自己如何?
宋楠脑中纷繁杂乱思绪万千,一夜的疲惫和辛劳,加上惊吓和焦虑,脑子里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宋楠竟然靠在木栏杆上睡着了。
第四一五章 战于野
山谷西边的峭壁上,一根粗大的长绳缒下岩壁,十几个黑点正攀援而下,绳子下边的已经有数十人成功下到谷底。
王勇站在崖下的荒草中,看着微明的天色,焦急的催促:“快快快,天一亮便无法行事了,都别磨蹭。”
一名亲卫百户在旁低声道:“千户大人,东边山崖上不久之前火光耀眼,不知道宋大人是否进展顺利。”
王勇皱眉道:“以大人的本事当不会有差池,不过大人带的人手太少,咱们才是主力。”
几名百户默然点头,王勇其实心知肚明,宋大人将人手分配的如此悬殊,恐也是打算一旦被贼兵发现便制造动静吸引贼兵的注意力,掩护西边这一队顺利下崖。虽然王千户没有挑明了说,但东面山上的火光和动静极有可能是宋大人被发现了行踪,索性闹腾了起来。
事实上自己等人能顺利的寻到崖壁缒绳下来,也是得益于东面闹腾出来的动静,本来在靠近崖壁之处有两处贼兵的暗哨,正因为东面的火光,暗哨们探头张望,这才被官兵窥见,得以悄悄摸上去瞬间绞杀了他们,否则恐难以隐蔽的顺利抵达。
……
山谷之外,斜坡之上,黎明的曙光之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坑洼狭窄的山坡和谷地前的小片空地上聚集。
江彬和许泰于昨夜在山谷外会师,万余人马聚集在谷外这片积雪乱石之地,根本无法整理队形,显得有些杂乱无序。
江彬叉着腰,披着黑色的大氅,站在一块岩石上,身后两名亲卫士兵扛着江彬的长柄大砍刀侍立。江彬眉头紧锁,仰头看着晨雾中高大的山谷之门,那天然相连形成的山梁上白雾缭绕,看不清上边贼兵的布置,下边的门洞被两扇巨大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前的山地仅可十余人并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他奶奶的,贼兵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这他娘的如何进攻?”江彬大骂道。
许泰一脸轻松的道:“江老弟,大都督的人已经潜入营地之中,只要营地之中大乱,当不难攻破。”
江彬斜了许泰一眼,不满的道:“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许泰,你怎么可让大都督亲自去涉险?这等事便是你不愿去,也可命其他将领带队前去,你倒好,缩起头来当孙子了;大都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活劈了你。”
许泰委屈的道:“你当我想啊,大都督行事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那日大都督带人去查看被袭的小队士兵之后,便决意脱离大队行走;我曾命数百兵士去跟随支援,却被大都督尽数打发了回来,说是目标太大。事实上若非大都督带队行动,我们怎也不知道贼兵会藏在这处山谷之中,更不知道大军的一切行踪都在?都在贼兵的暗哨监视之下。”
江彬翻翻白眼道:“话虽如此,但大都督毕竟是主帅,主帅涉险乃是兵家大忌;你可别忘了,你老许可是我江彬推荐给大都督的,要不是看在咱们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份上,我岂会推荐你为大都督所用,这回剿贼成功,明显是一场大功劳即将到手,你可别忘恩负义。”
许泰连忙道:“这是哪里话,我许泰的为人你还不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事实上跟着大都督剿贼这一路上,我对大都督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前你跟我谈及大都督如何如何,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现在是真心的服气了。”
江彬哼了一声道:“你才明白啊,你也莫腹诽我老江没出息,总之我是决定一辈子跟着大都督混了,本事没人大,不服气可不行,我可不想一辈子守着边镇,难道你许泰便愿意一辈子呆在宣府?”
许泰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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