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宋楠忍住心头的不适,哑声道:“第一次,感觉真他娘的不好。”
江彬哈哈笑道:“杀着杀着就习惯了,跟在哥哥身后,咱们争取多杀几个鞑子。”
……
战事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宣告结束,鞑子兵除了躺在地上的全部逃得无影无踪,江彬命人佯装追出数里,后面的则抓紧打扫战场,正面的大队人马死伤不到三十个,后面马鸣和赵百户的伏兵倒是死伤了七十多,其中有不少人是被乱窜的鞑子兵瞎冲到面前,根本无处可逃;好在鞑子兵无心恋战,要不然他们一个也别想幸免。
鞑子兵被杀了三百多人,地上躺着的不管是死了还是伤了,江彬一律下令将脑袋割下来带走,宋楠这才见识到大明和鞑子之间的仇恨有多大,根本没有战俘这一说,正因如此,双方交战也很惨烈,除非能逃走,逃不走的都是以命相搏。
收拾停当之后,江彬下令立刻撤兵,这里离蔚州太远,还不知道鞑子在这一带有多少人马,若是被他们回过神来,那可是大事不妙。
众人不顾疲倦,星夜行军,一直走了一夜,待看到蔚州城高大的黑影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军营整顿休息,众人都是疲倦之极,除了警戒的兵士之外,大伙儿都是倒头就睡。
宋楠连做噩梦,战场上惨烈的杀人场面一幕幕在梦中出现,睡梦中也大汗淋漓;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之时,入目是一缕金黄的阳光从帐篷外直射进来,耳听外边欢声笑语,鼻端有饭菜的香味飘来,宋楠这才恢复了意识,坐起身茫然四顾呆立了一会儿,心头暗自感激昨夜的一切已经过去,生活依旧在继续。
第五十一章 尴尬王总兵
二月十九日午后,大同总兵王勋率两千兵马随同王旦抵达蔚州西门外,当先开路的哨骑突然来报:“蔚州城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勋问王旦道:“王指挥使,怎么回事?”
王旦也摸不着头绪,忙策马往前,来到城下,但见城门打开,城头城下到处是欢庆的爆竹声,城头的士兵们也一个个抱着兵刃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
王旦大怒,自己早已下令蔚州三门加强守备,禁止打开城门,闲杂人等不准随意出入,但显然,自己的命令成了一纸空文。
城门上的士兵也发现了西边大道上黑压压的人马,又见指挥使王旦率亲卫来到城门下,守城百户赶紧下了城楼上前行礼。
王旦冷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鞑子犯边,老夫下了严令禁止开城门,你们胆敢违抗军令,不想活了是么。”
守城百户忙道:“指挥使大人息怒,鞑子已经被江千户率兵击溃,城中百姓正在因此事而欢庆呢,周知州要求开城门放城外百姓入城欢庆,镇守中军钱公公也同意了。”
王旦愕然道:“什么?江彬击溃了鞑子?”
守城百户道:“是啊,昨夜江千户夜袭阳原鞑子兵营,斩首三百三十六级,大振军威呢。”
王旦差点没从马上栽下去,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彬这厮不是投降鞑子了么?怎地又大发神威破鞑子兵营大胜而归了?很快王旦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自己身后可还跟着大同总兵王勋的兵马,自己跑去大同,将蔚州说的岌岌可危,拍着胸脯说江彬已经叛变投敌,现在该怎么办?
王勋很快便得到报告,蔚州大捷,千户江彬率北千户所官兵奔袭敌营大胜而归,王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总算没有出纰漏。然而看向王旦时,王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总兵大人,这其中必有隐情,下官岂敢诓骗总兵大人……”王旦苍白无力的辩解道。
“哼,先进城,本官会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的。”王勋冷冷的回了一句,率兵进入蔚州城中。
大同总兵王勋率兵抵达蔚州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蔚州大小官员纷纷聚集在蔚州卫军衙门前的广场上迎接总兵大人,王勋率手下亲随抵达广场的时候,上百官员喜气洋洋的行礼问好。
王勋下了马微笑拱手还礼,同知州周原等人客套几句之后便高声道:“本官在城外便听到城中锣鼓鞭炮响彻云霄,还以为是迎接本官的到来,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件事。”
周原忙道:“这个,实不知总兵大人驾临,下官接待不周。”
王勋哈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听闻蔚州卫大捷之事,本官喜不自禁,什么欢迎的礼节也不及以一场大胜迎接本官来的隆重,蔚州卫的江千户在么?”
江彬跨步上前抱拳行礼:“卑职江彬给总兵大人问好。”
王勋缓步走近,看着江彬一副雄武的摸样高挑大指道:“干的好,江千户不愧是蔚州卫的猛将,这一回可露脸了。”
江彬大声道:“多谢总兵大人夸奖,为圣上尽忠,为朝廷戍边,本是卑职分内之事,卑职可不是为了露脸。”
王勋哈哈笑道:“说的好,听说战果辉煌,跟本官说说。”
江彬昂首道:“此役斩敌首级三百三十六枚,缴获战马七十一匹,盔甲武器两百余套,我方阵亡六十三人,受伤三十二人。”
江彬伸手朝东边一指,只见广场东边竖起一长溜的木杆,上面如溜溜球一般挂着数百颗黑乎乎的人头,这是边镇军中的规矩,斩杀鞑子的首级要挂在军衙前示众三日炫耀功劳。
王勋咂舌道:“好厉害,不折不扣的大胜,伤者要及时救治,阵亡者要报上抚恤,此战本官要上报朝廷,为诸位请功。”
江彬再次拱手道:“多谢总兵大人栽培。”
王勋瞟了瞟站在一旁默然无语的王旦,冷冷道:“王指挥使,咱们是不是有些事该单独聊聊了。”
王旦脑门上虚汗沁出,忙道:“是是,总兵大人请入衙门用茶。”
王勋哼了一声道:“让江千户也来,还有你说的那位蔚州锦衣卫百户所的方百户也来,有些事咱们当面说个明白。”
……
军衙大堂内,王勋坐在上首,王旦和江彬、方大同战立在下首,气氛极为沉闷紧张。
“江千户。”王勋道。
“卑职在!”
“有人说你意图投靠鞑子,并违抗军令不遵,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江彬怒视王旦一眼粗声道:“总兵大人,卑职早就听到这样的流言,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想乱我蔚州军心;卑职就是没有查出是谁在背后造谣,否则卑职定将他碎尸万段!造谣之人定是鞑子奸细。”
王勋摆手道:“你且退下,事实自有明断,王指挥使,该你解释了。”
王旦额头上汗珠滚滚,哑声道:“总兵大人,下官接到报告,历数江千户种种反常之行,故而得出江彬投敌之结论,可不是下官蓄意造谣。”
江彬怒喝道:“原来是你这个老狗在捣乱,操你奶奶的。”江彬手握刀柄,一副抽刀砍杀的架势。
王勋喝道:“江彬,你想犯上么?本官正在查实此事,事实如何,很快便有分晓。”
江彬鼓着眼睛气呼呼的退到一旁,拿眼剜着王旦。
事已至此,王旦也豁出去了,于是将江彬种种反常表现历数一遍,并将方大同三次来访透露消息给自己的事也全部说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为自己开脱才是当务之急。
王勋听完问道:“江千户,王指挥使所说的事你如何解释。”
江彬大叫道:“没想到卑职一心与鞑子作战,背后却被人插刀子,想想都叫人心寒;我封锁城北要道,乃是为了突袭鞑子做准备,卑职知道,蔚州城中有鞑子的耳目,封锁住道路,便是防止鞑子细作通报我军动态;而不准犒劳之人如军营,乃是出于士气考虑,当时我全营将士正戮力备战,每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弄个什么劳军的部队来一搅合,我的一番动员和鼓舞岂不是全白费了;至于王指挥使突然召我回城述职之事,卑职只能说,将在外有所不受,战事吃紧之时,别说是王指挥使的命令,便是总兵大人下令,卑职恐也不会回城。”
“放肆!总兵之令你也违抗,你也太嚣张了些。”王旦赶紧逮住机会拍砖。
王勋却不以为意道:“两军交战本就是随机应变把握时机,将官在阵前理应有决断之权,这才是好的将领;倒是王指挥使,你因为这些事变说江彬投靠鞑子,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王旦转向方大同道:“方百户,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三次来我府中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有你手下兄弟探听的情报,都跟总兵大人明言啊。”
方大同翻着白眼道:“王指挥使,你在说什么?下官跟你说过什么了?”
王旦愕然道:“不是你说的,江彬跟鞑子暗中交谈,达成投降协议,并设计里应外合夺取蔚州,还设伏张网准备伏击我么。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么?”
方大同嗤笑道:“王指挥使,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话?不错,我是三次拜访大人,但书房中我跟大人谈及的不都是在城中大规模清茶鞑子细作之事么?我锦衣卫百户所人手不够,想请大人帮忙来着,你怎么敢说是卑职诬陷江千户的?真是匪夷所思。”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王旦差点气昏过去,方大同一口便否决了他说过的所有的话,王旦猛然感觉到自己有一次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王勋脸色难看,冷然道:“王指挥使,你们谈话之际可有他人在场,这么争来吵去的扯皮有什么用。”
王旦嗫嚅道:“都是在书房中的密谈,哪有其他人在场,这等事下官岂能不加以小心,若是流传出去,城中岂不大乱。”
王勋道:“亦即是说,方百户说没说那些话无人得知了是么。”
王旦噗通跪倒指天画地道:“我王旦绝不敢欺瞒总兵大人,可以我王家祖上立誓,总兵大人,若非下官觉得事关重大,下官又怎会连夜赶往大同府求的总兵大人的协助?”
方大同忽然冷冷道:“我倒是听说王指挥使一直跟江千户不睦,逼着江千户立下剿灭鞑子的军令状,也许王指挥使是想造出声势置人于死地也未可知。”
王旦大叫道:“好你个方大同,你简直就是条毒蛇。老夫上了你的当了。”
王勋冷眼旁观,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无论如何,这一回是王旦的错,方大同说没说那些话已经无从查考,这更是王旦的致命死肋,今后王旦和江彬两人在蔚州城必然不能共处,如果不将此事摆平,恐危及边镇安危;江彬新立大功,有是看上去的受害一方,为了蔚州的稳定只能从王旦下手了。
第五十二章 为人作嫁衣
当天夜里,王勋和王旦江彬两人分别进行了一番长谈,王勋隐晦的承认王旦似乎入了圈套,但除了同情之外也爱莫能助。
“王大人,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善了?江彬新立大功,朝廷必有嘉奖,而你却无根据的怀疑他投敌叛变,江彬定会将此事捅上去,这件事可麻烦了。”
“总兵大人救我,念在下官多年来兢兢业业坚守边陲的份上,总兵大人可千万要替下官出个主意啊;下官根本没有报私仇之念,一切都是为了蔚州的安危着想,总兵大人明鉴呐。”
王勋叹了口气道:“本官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蔚州城的安危着想,否则本官岂会在这里和你谈话?说句心里话,蔚州卫将帅不和,闹上去我这个上官也难辞其咎,你这是把难题给本官作啊。”
王旦哭丧着脸道:“下官愚蠢,不该给总兵大人添乱,大人说怎么办便怎么办,下官别无怨言。”
王勋道:“这样吧,你上个折子,自承身体不适,不堪边防之任,趁着这次大捷,我也帮你在兵部说说好话,将你调任南方镇守如何?也免得跟江彬在蔚州日日相见,迟早会闹出漏子来。”
王旦无可奈何道:“总兵大人为下官着想,下官如何不懂,只是……只是将来不能得大人耳提面命,不能替大人分忧,下官心中难受之极。”
王旦竟然落下泪来,当然那并不是因为不能在王勋手下效力而难过,而是因为自己在蔚州经营了将近八年时间,像个土皇帝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竟然被江彬等人设计,落得避让他乡的下场,谁都知道,身为武官只有在边镇才吃香,到了南方,武职被文职鄙视之极,权力也多加限制,再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机会了。
王勋拍拍王旦的肩膀道:“看开些,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很好了,便是这样,本官还需要跟江彬打商量,叫他不能将此事上报朝廷,本官也要为你的事低声下气了。”
王旦悲悲戚戚的离开王勋落脚的驿馆,回到军衙后堂提笔写下奏呈,自请调离蔚州指挥使之位,写着写着,悲从中来,不仅老泪纵横。
王勋同江彬的谈话则是另一种气氛,王勋大力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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