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宋楠道:“是啊,既是筹码,那便是银子呢,为何会落于此处?”
郑达道:“会不会是那晚上的那伙贼人落下的?一钱银子的筹码绝不可能是被随手丢弃的,这可是能买半只肥鸡呢。”
宋楠点头道:“极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有人在此出恭什么的解衣掉落,走,咱们去另一处看看。”
众人精神大振,跟着另一名伙计刘福左弯右绕来到一片破烂的贫民居所,穿过狭窄黑暗的屋间小道来到一处破落的土屋前,刘福伸手推开栅栏门,引着宋楠来到院内,指着院门口附近的一片乱草空地道:“就是这里,当日便是在这里被那帮王八蛋给打了,偏偏说我欠了赌债,他娘的。”
宋楠道:“此地你清扫过没有。”
刘福扭捏道:“没……小人连被子都懒得叠,一天活计下来全身骨头都疼,哪有气力去整理院子。”
宋楠笑道:“我猜也是,否则这院子里怎会乱草丛生。”
刘福脸上一红,不敢顶嘴,宋楠早已迈步走向那片杂草地,枯草被压出了挣扎的痕迹,定是当日刘福挨打的地方,宋楠寻了没多久便在一旁的草根下又发现了一枚红色的筹码,顿时心头大亮。
“成了,这回可以断定这筹码正是贼人身上所携。”宋楠举着筹码笑道。
“可是千户大人,这伙贼人干什么乱丢筹码?难道学前几年京畿大盗怪侠一枝梅的手笔么?作了案留下一朵红梅为记号表明身份不成?”郑达问道。
宋楠笑道:“怪侠个屁,还不是不小心丢了下来,我估计这家伙那晚上定是赢了不少,口袋里撑的放不下了,在那矮墙后藏身处出来跨过墙壁的时候落了一块,在这里拳打脚踢的时候又落了一块。”
叶芳姑轻声道:“也有可能不是同一人所落,不过可以断定一点,这伙人在作案之前定然在鸿运赌坊赌过钱。”
宋楠高挑大指赞道:“说的一点没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看来我要带个百八十两的银子去鸿运赌坊碰碰运气了。”
……
当日晚间,宋楠和叶芳姑奔赴永定门东回马桥下的鸿运赌坊,为防走漏风声被人认出来,宋楠在唇上黏了一撇小胡子,用粉底打黑了肤色,而叶芳姑则扮成个翩翩少年郎,反正认识她的人也不多,也无需多费手脚。
陆青璃本也要跟来,但考虑到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跟宋楠有的一拼,一旦有事,叶芳姑无法照顾到两个人,所以被叶芳姑硬是劝说留在了家中;为了少吸引人的注意,宋楠也没让李大牛跟着前来。
以永定门大街为界,路西是正南坊,路东便是正东坊,这家鸿运赌坊原属正东坊痞子头仇五所有,仇五死后,手下的几十个兄弟除了一部分被小郡主召至城管大队之外,还有不少桀骜之徒你争我夺的瓜分了仇五留下的产业,这鸿运赌坊落到了一名叫黑虎的地痞手中。
黑虎这名字响亮,但背地里地痞们都叫他作黑猫以示蔑视之意,原因是这家伙每次打架都蜷缩在后面,别人伤痕累累,他却全身而退,为人精明算计,其行为跟他这个黑虎的响亮霸道的名字完全不符。
但无论如何,猫也好,虎也罢,如今黑虎的手下也聚拢了七八名弟兄,合伙将鸿运赌坊据为己有,每日财源滚滚,倒也名声日隆。
两名大汉抱着胳膊站在赌坊门口,两双戾气四射的眼睛顶着四周的动静,宋楠和叶芳姑来到门口欲进的时候,两名大汉瓮声瓮气的拦住了他们。
“做什么?两位,这里可不是茶馆青楼。”左边的麻脸大汉喝道。
宋楠愕然道:“这不是赌坊么?不准人进入赌钱么?”
两名大汉上下打量着两人,喝道:“面生啊,你们是哪里来的?”
宋楠道:“你管啊?赌钱还要报住处么?我陪着我家少爷出来瞎玩玩,怎么,不招待么?不招待咱们上别家玩去,京城赌坊还少么?”
麻脸大汉看叶芳姑齿白唇红一副公子哥儿的样子,宋楠又像是个中年的仆役,心中怀疑是哪家公子哥儿偷了家中钱财前来玩耍,心中一喜:碰到雏儿了。于是问道:“带钱了么?赌场里可不准欠债,欠了钱可是要被人打断腿的。”
宋楠道:“你吓唬谁呀,我又不是第一次带少爷出来赌钱,我们可是老手。”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嘿嘿笑道:“老手?不错,里边全是新手,你们可有的赢了,进去吧。”
宋楠白了他们一眼,故意将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解下来掂了掂,两名大汉眼睛都直了,看那钱袋的分量少说也有百两银子在里边,这下可发了,这两个雏儿便是今晚的财神爷了。
待宋楠和叶芳姑掀了帘子进去之后,一名大汉赶紧跟着进去,偷偷来到柜台里边,对着一名正躺在躺椅上喝茶的精瘦汉子耳语几句,那汉子一跳而起,凑在柜台的洞口朝赌场中看去。
(感谢晴空碧玺、大唐烟雨梦两位兄弟的打赏。)
第一二八章 开赌
第一二八章
赌场内异常热闹,七八张大台子边聚拢了三四十人,虽是寒冬季节,此中却热气腾腾,汗臭味夹杂着狐臭味刺人鼻孔,还有的赌徒玩的兴起,解了衣服露着肚皮,抠着脚丫挖着鼻孔,毫无顾忌的大叫大嚷,好一副群魔乱舞图。
宋楠皱了眉头,看看身边叶芳姑的反应,没料到叶芳姑面色如常毫无厌恶之色,神色淡然似乎司空见惯;宋楠想想也就明白了,叶芳姑带着陆青璃三年时间漂泊追凶,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自然对眼前的情形不为所动。
她都敢携陆青璃乔装妓女刺杀真凶,又怎会在意这赌场之中的赌徒的放肆情状。
两人站在一旁扫视全场,众赌徒正玩的高兴,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进来,宋楠没发现有东厂的番子或者是认识的人在其中参赌,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今日前来本就没指望能在这里碰到正主儿,碰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唯一的目的便是要找赌坊之人询问那晚的情形,弄清楚当晚是哪帮人在此赌钱,但直接询问肯定没有结果,需要想些点子才行。
“两位第一次来我鸿运赌坊么?”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宋楠和叶芳姑吓了一跳,回头看时,见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袄汉子站在面前,双眼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是何人?”宋楠问道。
“本人是这鸿运赌坊的掌柜的,朋友们看得起,给起了个诨名叫‘黑虎’,看来两位当真是第一次来。”黑虎抱拳道。
宋楠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黑虎掌柜。”
叶芳姑却理也不理黑虎,眼睛只看着乌烟瘴气的人群,似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两位不玩两手?”黑虎问道。
宋楠道:“我家少爷不喜人多拥挤,再说也没位置啊,都满着呢。”
黑虎龇牙一笑,摆了摆手,两名汉子走到右首伸手将下门一方趴着的几名赌徒拉扯了出来,几名赌徒连声叫嚷道:“干什么,干什么,牌还没抓呢。”
黑虎高声道:“几位,劳烦让个座。”
几名赌徒正在兴头上,怒道:“凭什么。”
黑虎瞪眼道:“凭你家虎爷的拳头,滚蛋,一钱一钱银子的赌,你是男人么?也好意思霸着座儿。”
一名赌徒叫嚷道:“赌桌无大小,甚时候有了不准下小钱的规矩了?”
黑虎摆摆手,身边一名账房拿着账本过来,黑虎翻了翻道:“几位我可都认识,在我赌场借的高利贷该还了,你是吴小七是吧,利滚利一共是八两银子,拿来吧。”吴小七登时傻眼,赔笑道:“虎爷,何必如此,不是说好了宽限几日么?”
黑虎骂道:“老子叫你让个座都唧唧歪歪,还给你宽限什么?还不还银子?不还便剁下三根手指头抵债,你是还银子还是剁手指?”
吴小七吓得半死,不敢言语,他身边一名赌徒忙道:“虎爷,何必呢,都是熟人,这么做岂不是太过分了。”
黑虎扭头看着他,双目凌厉道:“周大康,谁要你来啰嗦的,你的高利贷也要到期,到时候不还同样是这个下场。”
周大康吓得退了一步道:“干什么吓唬人,这几天手气正热,五两银子很快便能赢回来,别这么不仗义。”
黑虎啐了一口道:“想要老子仗义,你们就别啰嗦,滚一边去,没见到大主顾来了么?人家可是带了几百两银子来了,有本事多赢点,但首先给老子腾出位子来。”
众赌徒的眼光刷的落在宋楠和叶芳姑身上,像是老猫看到了大鱼,恶狗见了肥肉,原来闹了半天有冤大头上门来了,鸿运赌坊中的陌生赌客来的不少,哪一个不是被搜刮的清洁溜溜走人的,一遇到陌生赌客,众常驻此间的赌徒们便同仇敌忾,誓将来这腰间的银子赢的光光才罢休,这是大伙儿赚钱的机会到了。
“哎呦,原来是生客来玩,虎爷也不早说,早说了哥几个早就闪开了,都不用您打招呼。”
“是啊是啊,这话怎么说的,快闪开,来者是客,咱们要宾至如归才成。”
“对对对,让座让座。”
众赌徒七嘴八舌,很快让出一方空位来,其他几桌的赌徒听闻生客到来也纷纷停下凑到一起来。
黑虎看着宋楠道:“两位爷,玩两手吧,座儿给您腾开了。”
宋楠拱手笑道:“多谢多谢,还真是宾至如归,少爷,请坐。”
叶芳姑淡淡道:“我们要坐庄门。”
黑虎愕然道:“庄门?那是庄家的位子啊,两位是要坐庄?”
叶芳姑道:“自然是要坐庄,爷赌钱从不做闲家。”
黑虎呵呵笑道:“好气魄,不过一坐了庄家,咱们这屋子里的客人可是都能下钱参赌的,你们带足了钱么?”
叶芳姑一摆手,宋楠将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往桌上一扔,咔哒咔哒一阵响,袋口裂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元宝来。
“这里是一百两纹银,若不够的话,爷们这里还有汇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可够是不够?”宋楠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扬了扬道。
众赌徒眼睛都直了,恨不能伸手将银子和银票抓起塞在怀里拔脚就跑,可也都知道,那么做的话立马会被打的半死,别说黑虎不饶自己,在座的赌徒也绝不会饶了自己。
黑虎暗暗心惊,同时也暗暗心喜,今晚遇到了一条大鱼,管他是雏儿还是老手,进了鸿运赌坊,除非自己不想,否则定叫他们口袋底子朝天,一千多两银子的巨款过了今夜便是囊中之物了,在座的赌徒的本钱都不大,最多能赢个一百两了不起了。
“哈哈哈,原是大手笔,我倒走眼了,咱们鸿运赌坊怕是有一两个月没遇到大手笔的主顾了,好,今晚便玩的大些,你做庄,众位客人可参赌,但我怕两位嫌小不过瘾,为让两位尽兴,本人代表赌坊参赌一个,免得两位日后说咱们鸿运赌坊赌不了大钱。”黑虎哈哈笑道。
宋楠摆手道:“那还等什么,还不换筹码去,一张桌子如何众人一起耍弄?我看将台子合在一起,咱们来个大台子大通赌如何?”
黑虎放声大笑,挥手道:“换筹码,摆台子,今晚有的乐了。”
四张方桌拼在一起成了个大方桌,长凳摆了一溜,宋楠和叶芳姑站在庄家的位置,黑虎命人沏了壶茶摆在一旁,宋楠可不敢再乱喝茶水,摆在一边不予理会。
黑虎坐定天门,身边五六名兄弟簇拥着,上下门各有几名看上去有些身家的赌客坐着,其余人等围了个四方,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两位如何称呼?”黑虎微笑道。
宋楠一笑道:“鄙人宋财,这位是我家少爷宋前。”
黑虎一愣哈哈笑道:“好名字,咱们怎么赌法?”
众赌徒差点没乐死,这两个凯子一个叫送钱一个叫送财,这不是指名道姓的要送银子来花么?大凡赌徒都喜欢讨个口彩,这会子个个精神抖擞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宋楠道:“你说怎么玩?你这里有些什么赌法?”
黑虎道:“简单点的掷筛子赌大小,其他什么牌九、猜点、马吊均有。”
宋楠还没说话,叶芳姑淡淡道:“牌九好了,其他的没意思。”
黑虎正中下怀,他本也想说玩牌九,因为那是最好出千的一种玩法,若运气好便罢了,若运气不好,怎也要出出老千掏空了这两人的腰包。
“好,主随客便,你说牌九便是牌九,来人,拿爷那副珍藏的象牙牌九来。”
有人赶紧去拿了副象牙牌九和两粒骰子来,又拿来一只大碗便于丢筛子,叶芳姑伸手抓起骰子掂了掂,一干人等略显紧张的看着叶芳姑的脸色,却见叶芳姑道:“这骰子很不错,随即顺手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众人长舒一口气,谁不知道,虎爷的象牙牌九一出马便是无往而不利之局,因为这两粒骰子可是灌了水银的出千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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