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牧虎三山





在顿挫,弧形的光影已掠过他的后头,把一颗活生生的人头斩落于地--人头面颊上的疤痕,甚至仍在泛着红光!

  厮杀的开始,只在须臾之前,须臾的功夫,三条人命已做了交待,这股子狠酷暴戾之气,不止惊慑住廖老么的一窝子人,连南宫羽也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弦月形的芒彩在毒魄手中闪耀,他目注僵立如呆乌似的廖老么,半合的眼皮宛如永远不会眨动似的仍然半合,接着,他缓缓踏进了一步。

  突的打了一个哆嗦,廖老么急忙退后三步,发如乱草般的脑袋拼命摇动:

  “别,毒老大,别这样……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毒魄站定下来,望了甫宫羽一眼,这位“七巧枪”皮笑肉不动的开口道:

  “么哥,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廖者么的面孔现在不但是黄,更且发灰,他脖颈间的喉结连连收缩,声如裂帛:

  “算你们狠、算你们厉害,我们认栽便是--”

  南宫羽闲闲的道:

  “认栽?光认栽就能解决问题?”

  廖老么哭丧着脸道:

  “南宫老兄,求你高高手,留一步活路给我们兄弟……”

  南宫羽道:

  “怎么说?”

  将左手的“柳叶刀”交给右手。

  廖老么嘶哑的道:

  “那对‘碧玉鸳鸯’,二位拿一只去,给我们兄弟留一只……”

  大大摇头。

  南宫羽道:

  “这怎么成,鸳鸯鸳鸯,鸳鸯本是成双配对,公母各一,我们怎可生拆了鸳鸯?么哥,这等人间惨事,你也忍心?”

  心底直在操南宫羽的十八代祖宗,廖老么嘴里却嗫嚅着道:

  “南宫老兄,‘碧玉鸳鸯’不是真的鸳鸯,它只是拿碧玉雕就……”

  南宫羽一本正经的道:

  “那更不成,‘碧玉鸳鸯’价值不菲,拆散开来就难卖钱了,这样一来,对你们不好,对我们更不好,还是搭配成双才妙。”

  说来说去,总规是要照单全收,廖老么知道再争也争不出结果来,加以毒魄手上那件寒光闪闪的玩意,实在是威胁太大,他更怕一个弄拧了刀锋飞来头上,那说什么都完啦!南宫羽不是说过么,无论多少财富,对死人是毫无意义的,前车有辙,他还不愿变做一个死人:

  “好,好吧!就给你们,通通给你们!”

  南宫羽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么哥,你要早想得开,又何苦白白赔上三条人命?”

  廖老么暗里切齿叫骂--我操你的老亲娘,我几时又想开了?前一阵没想开,这一阵更想不开,老子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你们强取豪夺,空手套白狼,叫老子如何想得开啊--他拉塌着眼皮,声音里有哭腔:

  “请来点货吧!二位……”

  南宫羽招呼毒魄:

  “你在外头守着,我跟他去‘点收’。”

  毒魄点点头,视线绕巡在当场另外五位仁兄身上,五个人但觉全身发冷,谁也不敢稍有挪动,生恐误导了对方的意思,祸起不测。

  随着廖老么进入木屋,南宫羽一面打量着这酸臭四溢,恍同猪窝般的脏乱环境,边嘴里“喷”“喧”有声的道:

  “乖乖,你们这里可真够瞧的,熏坏了人不关紧,可别把那对‘碧玉鸳鸯’熏臭了……”

  廖老么不搭理他,只管直起喉咙朝里问吆喝:

  “阿汪,阿汪,把刘老头的那盒东西给我拿出来!”

  声音在木房内外回荡,里间却没有任何反应;廖老么稍稍楞怔了一下,立时怒冲冲的往里闯,且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是个死人呀!外头搅得天翻地覆,你就只会当缩头王八不做声?”

  南宫羽跟在廖老么身后进入内室,却只见一室凌乱,靠后的窗户洞开,贴立墙边的一具沉厚红木衣柜柜门半敞着,铁锁横挂,衣物零碎散满于地,别说是阿汪,连鬼影也不见一条!

  看到这等情况,廖老么立时脸色大变,叫得一声“不好”,人已扑向后面窗口,伸出头去匆匆探视片歇,又步履踉跄的奔至衣柜之前,手忙脚乱的翻捡那一片零碎,翻着捡着,人已萎顿在地。

  南宫羽旁观者清,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仍忍不住声音发干的问:

  “出了什么漏子啦!”

  廖老么猛一摇头,手扶着衣柜颤巍巍的立起身来。

  嚎着声道:

  “该死的阿汪,天打雷劈的阿汪,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五马分尸的贼骨头,看他做下的好事,不但偷走了那对‘碧玉鸳鸯’,连我们辛苦积攒下的一包金银子也吃他拿跑了,万想不到这狗娘养的心黑手辣到这步田地啊……”

  南宫羽僵窒了俄顷。

  有些迟疑的道:

  “么哥,你不会在耍把戏吧!”

  廖老么“嗬”“嗬”怪笑起来,笑声却比哭还要难听。

  他灰着面孔嘶叫:

  “我在耍把戏?眼前的光景你可也是亲自目睹,我的手下人窝里反不说,更不啻在打我的落水狗,趁着一场乱,居然席卷潜逃,任什么仁义道德都不顾了,我如今已是精光鸟净,里外成空,南宫老兄,你看看我的模样,像是在耍把戏么?”

  南宫羽挪腿便走。

  头也不回的道:

  “别泄气,么哥,至少你还留得青山在——”

  廖者么愣愣的道:

  “那对‘碧玉鸳鸯’,你们不要啦!”

  南宫羽没有答话,管自疾步出门,冲着毒魄一招手:

  “咱们走!”

  毒魄跟着南宫羽离开,但南宫羽却并非行向来路,反而绕过杂树丛,往木屋后面快走;毒魄这时才低声问道:

  “有了岔子?”

  点点头,南宫羽目光四巡,边压着嗓门道:

  “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毒魄,说凭我这老行家,竟也着人摆了一道!”

  毒魄皱皱眉头,道:

  “怎么说?”

  南宫羽没好气的道:

  “真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正和廖老么的人杀得火辣,廖老么一名监守‘碧玉鸳鸯’,名叫阿汪的手下,竟趁乱卷逃,不但卷走了‘碧玉鸳鸯’,连廖老么仅存的一点箱底子也偷跑了,我出来的当口,他正在呼天抢地哩

  毒魄道:

  “这是廖老么御下不严,一窝子狗屁倒灶,怎么扯得上你被摆了一道?”

  干笑一声,南宫羽微现窘迫之色:

  “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廖老么有个手下被我买通了?”

  毒魄愕然道:

  “莫不成你买通的那个人……”

  南宫羽叹了口气:

  “不错,正是这个杀千刀的阿汪,他本名叫汪平!”

  毒魄不禁笑出声来,老古人说得对:真正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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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七章:毒计巧连环



第七章:毒计巧连环

  夜暮四合,风从河面吹来,越觉寒冽清冷,风在沙滩上空打着旋转,宛似呜咽。

  毒魄与南宫羽非常有耐心的沿着沙滩逐步向前搜索,虽然视野不佳,但金黄色的沙地反折着光线,景物大致尚可分辨。

  转头瞧了毒魄一眼。

  南宫羽歉然道:

  “看来还得费点周折才能找到汪平那小子,这全是我办事疏忽引来的麻烦,希望你不要介意……”

  毒魄笑道:

  “我有什么可介意的?本来天下事不如意者就十常八九,如果件件顺但,样样称心,那只得去做神仙了,南宫,银子岂有容易捞的?”

  甫宫羽远眺周遭。

  恨恨的道:

  “说实在的,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汪平有这一招,大家话已说妥,我甚至连前金都付了,临到节骨眼,他居然跟我玩起‘大小通吃’的把戏,真正土匪胚子,断不了那条恶根,一朝被我拿到,你看我怎么整治他!”

  毒魄沉吟着道。

  “南宫,以那姓汪的份量,不配保有那么珍贵的宝物,否则,即是自寻烦恼,这个浅显道理,我相信汪平也不会不明白……”

  南官羽道: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偷鸡摸狗的混混,充其量积得几斤破铜烂铁,存两块碎玉残,凭他那副德性,也有资格拥有如此珍宝?他便有心拿去卖,人家还当是假的哩,再说,他去哪里寻找买主?”

  毒魄道:

  “我看,他或许早已寻到买主了。”

  微微一怔。

  南宫羽若有所悟:

  “有道理,毒魄,你说得有道理,汪平收了我们的银子,私下又跟别人搭上线,然后等我们和廖老么一伙拼上的辰光,他趁乱盗走‘碧玉鸳鸯’,好再捞一票--”

  毒魄颔首道:

  “大概说是这么回事,在你收买他的时候,他已经朝这上面动脑筋了。”

  南宫羽喃喃咒骂:

  “这个狗娘养的……”

  毒魄平静的道:

  “用不着生气,汪平不可能有很充裕的时间逃亡,他必须确定在我们稳占上风的情形下才会动手,你知道,南官,我们与廖老么那边的交锋的过程极短,姓汪的又没有骑马,仅这片刻前后,他能跑得多远?”

  南宫羽道:

  “我也晓得他跑不了多远,毒魄,我有信心在这附近逮到他!”

  两人来到一片稍有倾斜度的沙坡上,南宫羽正待信步走下,毒魄已忽然拉了他一把,同时轻轻往左侧方一指点,甫宫羽急忙望去,刚好看到一团黑影在缓缓分开--

  黑影一分为二,一个向下倒,一个往后退!

  眯起双眼。

  南官羽低声道:

  “这是什么玩意?”

  毒魄道:

  “说不定我们已找到姓汪吧了!”

  南宫羽精神倏振,两臂挥展,人已一头大鸟般凌空三丈,但见他衣袍兜风,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正巧落在那个倒退的黑影之前。

  黑影是个人,是个又粗又壮,满脸横肉的人。

  倒下去的黑影,自然也是个人,是个面孔扁陷得有如烧饼的人。

  南宫羽只要看上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果然是“好朋友”汪平。

  汪平的模样不大好,明确的说,是大不好。

  他一张烧饼似的脸孔有些变形的歪扭着,双目凸瞪,嘴巴翁合,有如涸辙之鱼,却是出气多、吸气少,胸口上紫汪汪的一滩血,整个人还在不停的抽搐……、

  南宫羽不禁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汪平不错仍是个人,但已快要变成个死人了。

  那位满脸横肉的仁兄,似乎并不含糊南宫羽的突然出现。

  他杀气腾腾的盯着南宫羽,手上紧握的匕首尚在滴血。

  咳一声,甫宫羽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汪平,是你杀的?”

  那人抿着嘴,用力点头,一双牛蛋眼里凶光更炽,模样像是还没杀过瘾。

  南宫羽和颜悦色的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

  手上的匕首动了动。

  那人火爆的回应:

  “不关你的鸟事,再不滚开,连你一齐杀!”

  这时,业已接近弥留状态的汪平,摹地全身挺起,嘶声号叫:

  “另一个……跑……了……带着……带着‘碧玉鸳鸯’跑了……”

  南宫羽还不及多问一句,汪平喉间已响起一阵“呼噜’声,跟着两眼上翻,四肢拳曲,就这么再也没有动静。

  满脸横肉的那位重重一哼,对面前一条生命的终结,根本无动于衷。

  南宫羽笑嘻嘻的道:

  “你做到了,老伙计,你总算宰了他。”

  对方夹兀逼近一步。

  恶狠狠的道:

  “你想怎么样?”

  南宫羽摆摆左手,道:

  “我不想怎么样,各位同汪平之间的事,和我无关,但另一样东西,却与我干系重大,朋友,那对‘碧玉鸳鸯’,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那人晃晃手中匕首。

  粗声粗气的道:

  “老子不知道!”

  南官羽喟了一声。

  慢腾腾的道:

  “有关‘碧玉鸳鸯’的来龙去脉,你可能明白,也可能不明白,然而无论你明不明白,至少你该清楚这件宝物不应为你们所有,江湖上混,要混得有个道理,投机取巧,不是这种取法,朋友你愣待耍蛮使狠,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满脸横肉的这一位腔调生硬的道:

  “多少年来,老子一直就是用老子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你要不信邪,可以试试!”

  不等南宫羽有所表示,这人的背后,已传来毒魄冷淡的声音:

  “用不着他试,我来试吧!”

  那人猛然半转身躯,厉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