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牧虎三山






  方久寿容颜不变的道:

  “我早知道毒老兄不会杀我,关键在于我个人对时机的运用与形势的拿捏,但要看准,就可保命,总算老天保佑,叫我度过这一劫……”

  南宫羽若有所思的道:

  “莫怪我伏在小山顶上就已发觉,你对眼前这场拼杀似乎颇不热衷,你的伙计们一个个轮番上阵,有板有眼,你却毫不带劲。”

  方久寿叹了口气:

  “我要是像他们一样带劲,地下躺着的恐怕就少不了我一份,人该识时务,亡命江湖,只有自求多福才活得长远……”

  南宫羽道:

  “在你的立场而言,这样做并没有错,问题是,你的伙计们大概难以苟同,方久寿,我看得出商鳌已经对你颇生不满啦!”

  方久寿皱着眉。

  沉沉的道:

  “这位大兄,你还不太了解我们头儿的个性,他那种狠毒法,委实世间少见,谈笑之间,杀人残命于无形,任是谁犯着他,就只剩死路一条,要说软硬不死,六亲不认,我们头儿才十足承当;今天的情形,他对我已不止是‘颇生不满’,我笃定他铁了心要取我性命,不让我朝下混了!”

  毒魄接口道:

  “如此说来,你已不能再口‘鬼王旗’?”

  低喟一声。

  方久寿道:

  “我不曾活腻味,怎敢再回去?我可以打包票,只要我前脚踏进去,后脚就有人拎我的脑袋,一时半刻都不会耽搁!”

  望着毒魄。

  南宫羽道:

  “方久寿的问题往后再说,这里乃属是非之地,我看,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毒魄对方久寿道:

  “怎么样,就暂且跟我们盘桓两天吧。”

  从地下站起,方久寿先检回家伙,才有气无力的道:

  “也好,跟着二位,我心里也塌实点……”

  于是,三个人匆匆越野而去,对满地遗尸,没有人再回顾一眼。

  日正当中。

  日光照在这里,却竟出奇的阴冷晦暗。

  

  风云阁 独家连载



牧虎三山第十八章:细论鬼王旗



第十八章:细论鬼王旗

  这座小镇很清静,镇里唯一的这家小客栈也很清静,小镇叫做“八槐厝”,距离“抱固岭”“鬼王旗”的老巢相当近,大约只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毒魄不愿意离开“抱固岭”大远,他准备随时随地对“鬼王旗”相机下手,隔远了欠方便。

  三个人订的是三间上房,现在,三个人却都聚在南宫羽的房间里,天色业已黑下来,正是进晚膳、喝两杯的辰光。

  房间的红漆木桌上,早摆妥四碟冷盘、两个热炒,酒当然是少不了的,八只锡壶在没有人坐的那一边排成两行,三个人各占一方,南宫羽忝为主人,略挽衣袖,逐一为毒魄及方久寿斟酒,模样倒像在自己家里。

  干下头一杯,方久寿抹去唇角酒渍,顺着舌头,颇生感叹的道:

  “操他个娘,好久不曾这么安稳的喝上一杯了,人在‘豹房’的时候,谁也保不准会在哪天出岔子,只要上头谕令一下,马上就得当差值勤,而这一去口不回得来,仅有老天爷知道,吃这碗饭,真个是提着脑袋玩命啊……”

  南宫羽又替方久寿添上酒,笑着道:

  “你也别把你这份差事说得如此不堪,‘鬼王旗’所属的‘豹房’,传闻中乃是个非常厉害歹毒的组合,他们在外面行事,仍然以操胜算的比例较多。”

  哼了哼、方久寿带几分鄙夷的道:

  “不是我自己朝自己脸上抹灰,按照他们的行事准则,当然会有较大胜算--先是卧底踩探,把目标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再就抽冷子下辣手,为达目的,方式皆可不论,或者买通对方身边的人施行暗杀,或者在酒食中下毒,有时以色相诱,有时味之以情,再不然,便索性多吃少、众凌寡,一窝子上,像这么干,还有不占便宜的?而道上人口相传,未免将‘豹房’高估了!”

  毒魄啜一口酒,道:

  “不容否认,‘豹房’也替‘鬼王旗’创下了不少实绩,帮助打响了‘鬼王旗’的字号,我虽然没有高估他们,却亦从来不曾低估,这一伙人,有他们的长处!”

  方久寿咧咧嘴。

  道:

  “毒老兄,除了施毒谋、吃烂饭,‘豹房’的人有他娘什么长处?碰上那二三流的货,固然能以手到擒来,自诩一番,如果真正遇到硬把子--比如你,不就即时丢人显眼,鸡飞狗跳啦?”

  南宫羽笑道:

  “这一遭你们‘豹房’可是大伤元气了,据我所知,‘豺房’所瞩,连你们头儿算上,一共是十二员,如今去掉阎四姑、阮无影、余良、裴占九、庄烈五员,再加上挂彩的崔秀、脱帮的你,一下子就少了七名,十二名去六,还得五人,商鳌只怕有得头痛喽。”

  方久寿不但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伤感神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何止是头痛?我们头儿这次园去,包管要吃不了、兜着走,嘿嘿,大旗主岂是好说话的?别看头儿在旗主面前算红人,捅下这大的漏子,照样得受惩处,挨编排,往下去,有得瞧的了!”

  南宫羽面向毒魄。

  道:

  “‘豹房’那一干牛鬼蛇神,总算在你手里栽了大筋斗,毒魄,还是你行!”

  摇摇头。

  毒魄道:

  “便宜不是白捡的,我也付出了相当代价,拿血肉去换血肉……”

  南宫羽端详着毒魄的气色。

  关切的道:

  “说到拿血肉换血肉,毒魄,你背脊上的伤,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毒魄被火的自行削去的伤处与先前的银环割伤,早在脱离现场之后便经南宫羽清洗上药并妥为包扎,过了这阵子,他觉得好多了,痛楚只是隐约的,唯一的不便,乃在伸胳膊抬腿的当口,略欠利落而已。

  微微活动了一下双肩,他道:

  “还算好,至少没有当时那么痛了,南宫,你的医术乏善可陈,用的药材却是上佳!”

  南宫羽啼笑皆非的道:

  “我操,你这叫是褒是贬?好的歹的全让你说了。”

  方久寿一边迎奉的道:

  “南官者兄,毒老兄当然是在夸你,这为医的么,主要得投药对路,才算良医,毒老兄的伤处如今疼痛减轻,正是大有起色,可见甫宫老兄的歧黄之术,业已达登堂入室之境了……”

  双手举杯。

  南宫羽开心的道:

  “好说好说,不敢不敢,来来来,方久寿,且容我俩浮一大白!”

  方久寿干过杯,还照了照杯底。

  笑道:

  “打南宫老兄从那山丘顶本飞身而下,像煞大鹏展翅,来自九天,乖乖,真正勇武神威,声势不凡,兄弟我一见,立时就心折啦!”

  南宫羽受用不已的大笑道:

  “承蒙谬誉,愧不敢当,却之不恭,受之汗颜,朋友有难嘛,总得共同承担,再说,风头也不能叫他一个人抢了去呀……”

  讲到这里,他又脸色一沉,冲着毒魄道:

  “姓毒的,这档子事,我提起来就有气,你倒是说说看,你存的是什么心?!”

  毒魄不解的问:

  “你指的是哪一桩事?”

  一口灌下杯中酒。

  南宫羽悻悻的道:

  “我问你,在和‘豹房’的人对阵之前,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回思了须臾。

  毒魄道:

  “不是说好我先上场,你埋伏接应么?而且听我的暗号采取行动……”

  冷笑一声。

  南宫羽道:

  “亏你还记得,问题是,你几曾给我打过暗号?从头到尾,就只你一个人在称英雄、表好汉,甚至流血挂彩的辰光,你都没有向我发暗号,好像完全忘记还有我姓南宫的存在,毒魄,朋友交来是干什么的?端端看把戏的么?”

  毒魄拱拱手。

  颇有歉意的道:

  “你别误会,南宫,我决没有半点轻慢之心,更没有忘记你这位好帮手,我乃是以当时的情况来衡量你配合行动的契机,而当时的情况,我认为我可以顶得住,还不到要你出手相援的程度……”

  南官羽瞪着眼道:

  “还不到要我出手相援的程度?娘的,人都挂了彩、见了红啦,若在这等形势之下,犹无须告援,莫不成非得挺了尸才再求帮?”

  毒魄笑道:

  “哪有这么严重法?”

  方久寿搔着头皮道:

  “呃,南宫老兄,后来,你不是也现身出手了么?”

  南宫羽没好气的道:

  “这是我见机立断的结果,却并非收到了毒某人的暗号;我他娘一看情势不妙,毒魄只管独自个咬牙愣撑,浴苦战,把我这共患难的老友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要表他的硬气,我总不能龟缩一隅,见死不救,这才挺身而出,也顾不得是否抢了毒某人的风头--”

  毒魄摇摇头道:

  “南宫,生死搏命的事,听你说来倒好像扮角儿上台抢戏啦。”

  南宫羽又连干两杯酒,打了个嗝:

  “总之一句话,毒魄,你不要小看朋友,尤其不能轻负朋友的一片诚心!”

  毒魄忙道:

  “谨领教益,以求改过。”

  嘴里啧啧有声。

  方久寿一派赞叹之色:

  “真正肝胆照日月,忠义映千古,这样的好朋友,挑着灯笼又去哪里找?”

  南宫羽长长“嗯”了一声:

  “偏偏有人还不知珍视,以为普天之下,尽是这种可以交心托命的相好哩。”

  毒魄哧哧一笑:

  “南宫,你也休要得理不饶人,像个娘们似的唠叨个没完,下一次,我保证和你并肩子上阵,你便想远离一步都不行。”

  刚咽下口中的鸡片,方久寿好奇的问:

  “毒老兄,二位最近还有其他行动?”

  毒魄颔首道:

  “当然。而且可能尚不止一次,至于对象是谁,你比我们更熟。”

  略一怔忡,方久寿失声低呼:

  “我的天爷,你们该不是还要继续向‘鬼王旗’开刀吧?”

  毒魄道:

  “你说对了,我们正是要接着向‘鬼王旗’开刀,存亡之外,决不妥协。”

  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久寿呐呐的道:

  “莫怪挑到这‘八槐厝’来驻脚,敢情这里隔着‘抱固岭’不远哪……”

  南宫羽轻描淡写的道:

  “你的联想力很不错,方久寿。”

  方久寿顿时食欲全消,他放下筷子,一双疏眉紧紧皱起:

  “同二位来说,我们也算息难之交,有几句不怎么中听的肺腑之言,不知我是否提得?”

  南宫羽正色道:

  “且请明示,我们自当洗耳恭聆。”

  干咳儿声。

  方久寿沙着嗓门道:

  “毒老兄与南宫老兄要找‘鬼王旗’的麻烦,拿他们下刀,只不知二位这边实力如何,我的意思是,除了二位以外,还有多少人马?”

  望了毒魄一眼。

  南宫羽坦然道:

  “目前而言,除了我们二人,再无其他帮手。”

  方久寿吃力的道。

  “呃,这么说,里外里仅有两位老兄能以上场?也就是说,只以两位老兄的力量,便打算和‘鬼王旗’全帮相搏?”

  毒魄接口道:

  “我们是这么打算,”

  方久寿苦笑道:

  “二位,‘鬼王旗’自‘大掌旗’以下,分有双座、四堂、一房,高手如云,领众上千,乃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任凭二位老兄本领如何高强、艺业如何精湛,却总得两个人而已,拿这么悬殊的比例,二位想要扳倒‘鬼王旗’,恐怕是难上加难,大不容易,一个弄不巧,后果堪虑……”

  南宫羽大声道: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须知兵在精而不在多,‘鬼王旗’号称领众上千,不过一窝子乌合之众,真正上得了台盘的没有几个,我们打蛇打头,擒贼擒王,但要解决了那为首的,底下喽罗自则土崩鱼烂,烟消云散!”

  方久寿低吁一声。

  道:

  “道理上是没有错,不过,南宫老兄,事情真要进行起来,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了,单说你指的那几个带头的吧,他们称得上个个功力浑厚,各擅绝活,更且经验老辣,反应灵快,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这还不算我们大旗主,也就是‘大掌旗’狄用疆在内,根据内部传闻,大旗主武功之高,已达出神入化、无坚不摧的地步,多年以来,我还不曾听过他有任何挫败的记录士……”

  南宫羽道:

  “方久寿,你在‘鬼王旗’的这些日子里,曾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