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大煞手
项真不在乎的一笑,大约牵动了伤处,他的眉头皱了皱:“这无所谓,因为你用的手法并不光明,如果堂堂正正的来,奚槐,我一己之力可以活宰你三个!”
白面枭奚槐忽然磔磔的笑了,笑着,他又是双掌连掴,打得项真的脑袋左倾右仰,血沫子溅飞。
好一阵,他的手也打累了,才在笑声里停手,眯着眼问:
“现在,你还嘴硬不?”
项真的上下唇破裂,两颊全成乌紫之色,他翕动了一下肿裂的嘴巴,吃力的道:
“这只是开始,奚槐,更凶的还在后面,到我不能说了,我自然不会再说。”
白面枭奚槐冷冷一笑,道:
“你不算笨,姓项的,更凶的刑罚果然还在后面。”
老人汪樵峰向前踏了一步,低沉的道:
“奚老弟,这就开始第一道吧?”
奚槐点点头,说道:
“公孙兄,你大约恨不得立即火烧这厮?”
汪樵峰不置可否的笑笑,项真语声有些窒塞的道:
“老丈,你不姓汪?”
老人汪樵峰慢慢回头,那么狠厉的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
“我不姓汪,我叫公孙樵峰,汪菱是我的世侄女,而且,我的师弟‘阴阳使者’周崇礼便在三年前丧在你手中!”
项真嘴角勾了勾,道:
“周崇礼是你师弟?那一次,他为了一件‘千珠翠环’连杀了十六个人,我实在看不过,上前好言劝阻,他却想连我也一起杀掉,所以,我只好自卫……”
真名叫公孙樵峰的老人死死盯着项真,生硬的道:
“我不掌你的嘴,项真,我会令你试试更有滋味的东西。”
他朝奚槐点点头,奚槐阴毒的笑了笑,回头叫道:
“来人哪。”
随着他的叫声,石门外进来两名身着夹绸水湖长衫,文质彬彬的汉子,两人的手上,各执有一个尺许见方的红漆木盒。
奚槐邪恶的眨眨眼,道:
“你们去侍候项大爷,可得使他舒服点。”
这两个文质彬彬的汉子向奚槐微微躬身,面无表情的来到项真身前,其中一个打开他的红漆木盒,取出一柄锋利的牛角小刀,轻轻拔一根头发试了试,头发已迎刃而断,他满意的笑笑,将牛角小刀浸入木盒之内一瓶黑色的药液中,片刻后他取了出来,一把撕裂了项真的衣衫,露出项真的胸膛来。
这人圆睁着眼,鼻孔残忍的大张着,慢慢将牛角小刀割向项真的肌肤,刀刃是那么锋利,他只略一用力,已切裂了一条浅浅的,寸许长的血口子。
项真半睁着眼,仍是那么淡淡闲闲的躺着,好像那柄小刀是割在别人身上一样,显得如此平静与安详,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
执刀人一条一条的割着,一直到划破了第十条口子,他才放回小刀,他的小刀刚刚放下,项真已感到被他割破的口子里生出一种又酸又痒的感觉,这种酸痒的感觉越来越剧烈,似是千蚁万虫在蠕动,在啮咬,痛苦极了。
他暗暗咬着牙,依旧双目半闭,面上毫无表情,良久,那执刀人发觉项真没有反应,不禁有些迷惑的看了看盒中那瓶黑色药液,奚槐格格一笑,道:
“不用看了,这药不会失效的,只是咱们项大爷的忍耐工夫高人一等,来来,小五子,你再给他加点份量。”
唤做小五的执刀人答应一声,干脆拿起药瓶,朝项真胸膛上倾瓶泼了下去,项真顿时觉得一阵火辣,酸痒的痛苦猛然加了十倍,这痛苦,一直钻到骨头里去,用锥肉穿心这四个字,已经不能完全形容了。
五双眼睛那么直生生的瞪着他,项真紧闭着嘴,牙齿几乎咬碎,但是,他的脸部还是有如一汛秋水,平淡无波。
过了好一会——
奚槐用小手指头搔搔鼻孔,沉沉的道:
“项真,奚大爷整不到你辗转哀嚎,就算不上是冀境青松山庄的一流人物!”
项真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那么冷冰冰的一笑,一侧的公孙樵峰愤怒的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右颊上,脚尖带起一蓬鲜血,项真的右颊刹时裂开一道血糟!
蹲在地下的小五子动作快,在木盒内抓起一撮盐巴,趁机填在项真脸上的伤口里,顺手也给了项真一记耳光。
项真平静的仰卧着,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他是那么安宁,安宁得令人怀疑他身上是否还有感觉。
奚槐皱皱眉头,朝另一个垂手静立的汉子示意,那汉子也蹲了下来,启开木盒,拿出一只金色把柄长有五寸的木棒,这金柄木棒约有铜钱粗细,顶端有一层浓厚的紫色胶状物体,他用力将木棒按在项真的胸膛上,又猛然拔起,于是,项真身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皮肤也随着木棒的拔起而被硬生生的粘撕了下来!
这执棒人似是对他这种动作十分感觉兴趣,不停的按下拔起,拔起按下,不一会,项真双臂,胸膛,两肋的皮肤已是血肉模糊,斑斑驳驳,红嫩的鲜肉与凄凄的血水渗糅着,那模样,惨不忍睹。
一旁蹲着的小五子露齿一笑,抓了一大把盐,慢吞吞的朝这些伤口上洒下,一面还沾着盐巴用力在那些红嫩嫩的创伤上搓揉一番。
项真毫不动弹的躺着,血渍遍布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肌肉的抽搐都没有,假如他不是还在轻微的呼吸,别人会以为他已死去。
奚槐用力朝项真脸上吐了口唾液,悻悻的道:
“这小子倒是能挺,奚大爷非要看他能挺到几时!”
说着,他一伸手,执棒人已双手捧过十根钢针,奚槐慢慢蹲了下去,抓过项真的手掌,端详了一阵,口里“啧”“啧”有声道:
“好一双修长细白的手掌,嗯,细致得和娘们一般,这双手掌,却也不知作了多少孽,染了多少人的血多少人的泪,唔,奚大爷就来给他超渡一下吧。”
他拿出一根钢针,轻轻蘸了点黑色药液,对准项真的指甲缝插进,一直深入指骨,一面往里插,他的双眼,一面注视着项真的反应。
奚槐失望了,项真没有丝毫反应,仍旧和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没有感觉,但是,奚槐知道他不会没有感觉,因为项真的眼睛是半睁着的,而且,脸上的颜色已变成死灰,一种只有人们在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时才会显露出来的死灰!
奚槐怒骂着,钢针一根根的往项真十指插进,他插得那么深,那么用力,恨不能一下子插进项真的心窝。
公孙樵峰看见这个样子,他虽然已是老江湖了,却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汪菱却张着小嘴,愣瞪着眼睛,鼻翼儿急剧的自动,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还会具有一个人应具备的肉体感觉,这痛苦简直是不能忍受的无法忍受的,但是,这人却竟已完全忍受了,而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悻悻的,奚槐站了起来,不甘的道:
“公孙兄,明日愚弟禀明庄主,开始分割这小子四肢!”
公孙樵峰干笑一声,道:
“反正此次成事,老夫全仗贵庄帮忙,何况庄主大公子待菱儿亦十分真切,什么时候宰这姓项的,全凭庄与老弟你的意思便了。”
奚槐笑着点点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不管怎么说,绝不能叫这小子就这么便宜死掉,留着他一口气,咱们慢慢松动他。”
说到这里,他向公孙樵峰及汪菱做了个请的手式,回过头来道:
“小五子,把那一盒‘赤蚁’都放出来吧,让这些小宝贝们尝尝武林高手黄龙项真的鲜血滋味,嗯,这确是个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呢。”
小五子答应一声,自木盒中取出一个寸许见方的小玉盒,这个小玉盒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针点大小的透气孔,他轻轻启开,里面,赫然蠕动着无数只殷红的小小赤蚁,只只唇掀齿利,好不令人恶心。
汪菱目光瞥及,不由打了个寒颤,全身起着鸡皮疙瘩,公孙樵峰打了个哈哈,暗里拖了汪萎一把,二人匆匆行出。
小五子将玉盒一倾,满盒的赤蚁完全倒在项真身上,这些丑恶的小虫闻到了血腥味,立刻争先恐后的蠕蠕爬上,聚集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拼命啮食起来,那么一堆堆的,一群群的,隐约里,似乎真可以听到它们啃吮血肉的刺耳声。
奚槐冷沉着脸注视着项真一会,阴恻恻的道:
“姓项的,今天算你有种,咱们慢慢来,看看到底是你熬得过,还是奚大爷摆得狠!”
说完了,他一抛衣袖,与那两位文质彬彬的仁兄相偕退出,于是,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的关闭起来。
现在,石室中一片冷寂,灯光黝黯如鬼火荧荧,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弥漫着强烈的仇恨,然而,一切却是那安静,静得似一座古墓。
轻轻的,轻轻的——
项真睁开眼睛,他徐徐吸着气,徐徐吐着气,在这缓慢的呼吸里,不到一会,身上的毛孔已透出一片蒙蒙的雾气;这片雾气越来越浓,热腾腾的往上蒸发,于是,在他身上啮肉吮血的赤蚁纷纷四散奔逃,这些赤蚁天性贪婪残忍,等它们放弃了眼前的美食开始逃走,却已来不及了,像是完全掉在一个火热的大蒸笼里,片刻间闷薰得死了个干干净净。
缓慢地,艰辛的,项真一寸一寸的将手肘弯了过来,这时,他的全身开始剧烈的抖索,面孔肌肉完全扭曲得变了形,他移动着臂,像是一个老人在爬着万仞巨山那么困难,但是,他终于已将带有双料钢铐的手臂转到了脸前。
嘴唇翁动了一阵,他颤颤张开了嘴,满口的鲜血流了出来,他的舌头、齿龈及口腔,已经完全被他自己咬破,方才,他聚集所有的精神意志蕴藏于心中一点,让知觉飘浮到无意识的一个全部属于自己的梦的国度,他设想自己在舒适的林荫下奏笙,在柔软的松榻上酣睡,在银灯的光辉里与君姐姐娓娓谈心,于是,他忍过了,但是,却在不觉中用现实的抵抗来做了第二重的抗衡。
他张开嘴,咬着指缝中的钢针,一根根拔了出来,每拔出一根,他的全身就拳曲着抽搐一下,等都拔完了,他的呼吸己几乎痛得停止。
双掌流满着汩汩的鸟紫色的血液,剧烈的颤抖着,这锥心的痛苦,刻骨的折磨,令他的身体一阵阵的不停抖索……
洒着盐的伤口似烧着了一样,炙热得发麻,他吁了口气,慢慢用毛孔里逼出的一缕缕雾气蒸洗着,而目前,他的力量也仅能做到这一步了。
明天,对了,他记得奚槐说过,明天要将他的四肢慢慢切割,假如要设法逃走,只有今晚的时间了,但是,自己走得了吗?目前,他恐怕连举起一双筷子都会感到吃力!
君姐姐不知如何了,包要花与晏立的安危亦十分堪虑,还有,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呢?现在他们都在哪儿?他们没有得罪过这些人,想不会受到与自己相同的酷刑吧?尤其君姐姐与晏立的旧伤都还没有痊愈……
脑子里浪潮般起伏思维着,他能忍受肉体上的昔楚,却几乎不能忍受精神上的煎熬,是了!项真的双目骤睁,假如对方去折磨君姐姐,去折磨包要花甚至折磨晏立与他的女人,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他悲哀的摇摇头,不甘心的,一再试着提运丹田的一口真气,他知道只要能将这口真气提过天地之桥,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出这石室,但是,他失望了,那股子平常运用自如的纯精之气,此际却是一提就散,似一个重病的人要举起千斤之担,有心,却力不逮!
刚才,他想着,只要能够运提真气,便可以不受那么多罪,他苦笑了,是的,只要能提起那股真力,只怕受罪的会是对方了……
目光没有意识的在这石屋里游移着,未了,怔怔的停在壁顶垂挂下来的那盏油灯上,灯光黄昏昏的,微弱的火头,慢慢的黯了下来,却又忽然一跳,突地明亮,嗯,为什么呢?对了,是灯蕊又燃到了另一段浸饱了油的地方……
又燃到了浸饱油的的地方,那灯蕊,不是早已昏沉无力了么?不是早已奄奄一息了么?他徐徐的延续着,却又能获得支撑,假如油灯有灵性,方才一定也以为自己要媳灭了,一定也以为无能为力了,嗯,它却又燃烧起来,又得到光明,它那么缓缓的延续,慢漫的喘息,缓缓的延续,慢慢的,缓缓的……
项真的眸子突然一亮,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道光辉,他想到了,他记起来了,不是么,自己早年曾学过的一套引气渡命之法,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该死,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呢?怎么会记不起这“一线提命”的内家导引秘法呢?
强自按下激动与兴奋的心情,他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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