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大煞手
于黑暗中,除了远处大河镇的熊熊火光将这里约略勾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外,其他的景物都像隐现在一片郁雾中,静静的,悄悄的,而这寂静却含蕴着火烈,含蕴着残暴,更含蕴着死亡!
直觉的,项真感到敌人的戒备已到了空前的紧张阶段了,很显然的,他们都已各守岗位,在沉黑静默中等待,等待着那场暴风雨的来临,或者是,等待着生与死的挣扎!
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我现在就潜出去么?”
摇摇头,项真道:“稍等片刻,待无双派的攻扑信号发出……”
他们四个人全靠在石仓的墙壁脚,静静的,就像四条石桩的映影,半晌,西门朝午又憋不住了,他压着嗓门道:“怎么外面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外面战况的进展如何了?闷在这里真他奶奶的不是滋味……”
项真轻轻拍了这位千骑盟的舵把子一下,低笑道:“不要急,用不着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到了那时,只怕你想歇一会也没有时间了!”
西门朝午吁了口气,道:“我就喜欢干脆,最讨厌这等要死不活的呆等,他妈连口大气也不能喘,要干就干,要跑就跑,拖着熬着,一样解决不了问题……”
又笑了一笑,道:“快了,就快了……”
这时,黎东忽然面色激动,他侧身过去,供促的道:“听,快听!”
项真挥手阻住了西门朝午的牢骚,静静侧耳倾听,唔,在大河镇的郊野方向,一阵悲壮的,雄浑的,剽悍的螺角已遥远传来,这“唔”“唔”的号角里掺杂在呼轰不息的爆震声中,更显得威猛而粗犷,有一股大草原上万马雷奔之时的豪迈气息,来了,无双派!
接在号角之后,十排闪烁着朱红火焰的花旗箭已射升空中,掠曳于空际,刹那间,连如意府这边的地面都在微微撼动,远处,密密的,骤鼓似的铁蹄奔腾之声也排山倒海般紧跟着传来!
黎东与鲁浩兴奋无已,两个人几乎手舞足蹈起来、鲁浩露着一口白牙,微微喘息着道:“来了,我们的铁骑来了……我熟悉这种声音,这像我的呼吸一样亲切……听听那高大的马匹在奔跑……带着大草原的狂放和千里无垠的爽豪,好似一阵风……一阵呼轰轰的狂风,专在关外的山野荒漠间骋驰的狂风……”
旁边的黎东,也是个劲儿的点着头,喃喃的道:“说得对……老鲁……我好像还能听到兄弟们的唿哨与叱喝,还能听到马匹的咆哮和昂叫……”
眯着眼,西门朝午打趣的道:“你们二位仁兄敢情有点迷糊了吧?这还隔着老远哩……”
沉缓的,项真正色道:“不远,很近,这一切都在他们心中,当家的,这是一种感情,无论在何时何地,大草原的所有永远是他们所缅怀与记挂的,自然,也是熟捻与关切的,因为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这就像你对你的千骑盟一般无二……”
轻轻笑了一声,西门朝午道:“这个,我懂得。”
冷静的,项真道:“现在,当家的,我们可以行动了!”
西门朝午决不耽延,他一抱拳,缓缓的道:“再说一次,各位保重,我会尽快赶回来同生共死!”
项真目注西门朝午,有力的道:“你也小心,当家的!”
做棱棱的一笑,西门朝午振臂掠起,快得像似一只自九天之上俯冲下来的隼鹰,以那般匪夷所思的快速朝如意府外扑去!
耳听着暴叱声连连响起,眼看着箭矢暗器绕随着西门朝午飞泻而去的身影闪耀,终于,片刻后又归向沉静,西门朝午的身形消失在实寂的黑暗中,他似是无恙。
微吁了口气,项真满意的道:“二位,下一步就要看我们的了。”
鲁浩右和紧握着他粗重的行者棍,跃跃欲试的道:“项师叔,我们决不会退缩!”
仔细朝周遭察视了一遍,项真低促的道:“我们往那边的一堆假山附近潜行,隐藏在那里准备起来,记着千万不能暴露了身形。”
鲁浩与黎东二人齐齐点头,于是,以项真为首,三人蛇行着小心的往十多丈外的一座玲珑假山摸去。
这座假山,隔着金龙殿正门的石阶约有五十步之遥,占地在方圆两丈左右,勾岭飞角,十分奇秀,项真等三个人一路潜行,就这十来丈的距离,已是微汗渗衣通体燥热了,他们屏着气,全以手肘与膝弯的力量移动着身体,在移动中,时时可见隐伏在幽暗处的如意府手下们,他们每个人的注意力似已是全被大河镇的那边的爆震、火光、马奔,与杀喊的各种声响所吸引去了,每张面孔都显得那般忧戚和愁容,他们沉默着,却能自他们一双双失神的眼色中看出这些身着皮衣的汉子们隐藏在心底的寒瑟与忐忑。
好不容易挨到了假山侧面,项真示意黎东与鲁浩二人莫动,他悄然探视,嗯,果然不错,在那些假山的石隙或凹洞里,全有一张张的面孔藏在里面,正焦切的往外盼示着,这些假山,里头竟然全是有通路的!
而现在,东方天际,已透出了一抹苍苍的惨白,惨白融在蒙蒙的云层里,凄迷而沉黯,风刮着,今天,只怕又要飘雪了。
昨天的积雪不是融化了,便一定已被如意府的人清扫了个干净在这里很少看到雪痕,他们做事十分周到,不错,在洁白的积雪反映下,许多陷阱——譬如“血线”“网丝”
……等等都要掩藏不住了,他们是该多下点功夫维护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昨夜把那些害人的玩意毁去了多少。
沉吟了片刻,项真又决心冒一次险,他仔细搜视了一阵之后,终于被他发现假山的入口处——那是一块可以掀动的假山山石,正在假山的底层,现在正有一个人推开那块可以活动的石头,伸出头来看看天色,又长长吸了口气
很优雅的,却又快如闪电,项真上前一把捏住这人后颈,食指猛往回勾,一下子顶在对方的喉结气管上,就只这一下子,这位伸头出来吸气的仁兄也就永远无法再吸第二次了。
仍然提抓着这人的尸体,项真弓着腰迅速钻进假山内的通道,这通道很短很矮,约有七八尺长,只能容许一个寻常身材的人弯着腰走路,通道尽头有一个圆形的空间,摆着一张小桌七八张简陋的木椅,这圆形的空间四周,则是一条条窄狭的隧道通到上面,这些隧道,狭小得就像是地鼠容身的坑穴一样。
只要看上一眼,项真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圆形的空间,是隐伏在假山之内的敌人做为休息之用的所在,那些分布在周遭的小隧道则是通往那些假山凹洞或隙缝的路径,他们一定在窥探时各自爬进隧道之中,面孔对着凹洞隙缝,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着秘密监视,但是,就像这座俯卧着窥探,连翻个身都不易,说出来,也够苦的了。
冷酷的一笑,项真把手上提着的尸体,重重抛在地下,果然右边一条小隧道里已有人低吼道:“王麻子,你不会轻一点么?折腾了一夜还他妈有这么大的精神?真我他奶奶的混球!”
项真没有吭声,他匆匆一瞥,已看出这圆形间的四周,共分布有六条小隧道,除了其中一条没有人之外,剩下的六条小隧道中全有人在卧着,个个都把两条腿朝后伸张,伏在那里懒洋洋的。
于是——
他身形极快的晃走,双手倏然伸缩,就是一眨眼,三位仁兄已被他们倒扯着拖了出来,当三声沉重的摔跌声混成一团,他的掌缘已像利刃般在同一时间擦过了他们的喉咙!
几声低哑的闷曝声甫起便息,其他扒在小隧道里的四个皮衣汉子方觉不对,项真的双手十指急民猛弹,十股尖锐的指风割破空气猝射向四条小隧道中就贴着那么狭窄的空间里,已分毫不差的点了他们的“哑穴”与“软麻穴”!
四个皮衣汉子“吭”了一声,顿时全瘫痪在穴坑之前,项真眉梢一扬,狠厉的道:“朋友,不要存有幻想,不要妄动,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是活口,其他六个已全回娘家了。
乖乖的呆在那里,我有话要问你,合作得好,饶你一命,否则,地下的人全是榜样,你须记得,地下的全是些死人!”
那四个被点了穴道的朋友在这一刹那全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更暗自在心里直道侥幸,他们分别扒在一条小隧道里,中间隔着山石,根本不能互通消息,连看也看不着对方,现在他们都以为整个假山之内,就只有自己还活着,免不了在惊恐中含有忧虑,但是,四个人都是同一心思:反正没有自己人了,便是照直说了些什么,也不会传扬出去,活命,比什么都要紧啊……
在这片刻功夫,项真已出去招呼了黎东与鲁浩二人潜了进来,两个人全是大块头,曲腰弓背的促处在这假山之内的暗洞里,却是好生别扭。
轻轻的,项真道:“空着的窄道里,二位每人找一条爬进去顶数,免得被他们发觉少了好几个人!”
鲁浩与黎东点点头,各自吃力的爬进了一条小隧道,天爷,他们那副粗腰宽膀,竟把那条狭窄的隧道给挤满了。
微微一笑,项真一下子扯着一个皮衣汉子的双脚倒拖了出来,一拖出来便是重重的两记耳光,在这汉子的满目金星幻射里,他已被点中的两处穴道,也同时解开了。
唇角流着血,面颊也肿涨着,这皮衣汉子晕头转向的“扑通”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般哀呼:“大爷饶命,英雄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项真的面色寒酷得似蒙上一层青霜,他阴沉的道:“无双派方面的人马已攻陷了大河镇,这件事,你知道么?”
皮衣汉子跪在地下,抖抖索索的道:“知道,知道,在他们隔着大河镇还有五里地的时候,府里已接着战情不利的消息,准备固守老窑,拼到最后……”
冷沉的,项真又道:“如今镇上的战况如何?把你所晓得的讲出来!”
艰辛的咽了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唾液,这皮衣汉子吃力的道:“无双派……正在以火药利箭猛袭大河镇,镇上已是一片火海,就在大爷你老人家进来这里之前不久,小的又看见‘快马’老愣子,匆匆奔进金瓶殿禀报消息,他出来的时候,小的叫住他问了两句,老愣子的面色十分不好,他告诉小的,无双派那边的铁骑已经开始了潮水似的冲杀……一波又一波,网梭、利箭、飞刀,像暴雨一样投掷过来……”
喘了口气,这汉子结结巴巴的道:“他们有些玩意……
歹毒得稀奇古怪……那老愣子说,有些是湿忽忽的小圆球,触物即炸,火焰四喷,还有些毒蜘蛛,咬在人身上像刀子剔一样,但这些毒蜘蛛却光咬我们的人而不碰他们的人……在老愣子前来报信的当儿,人家的第一拨骑队业已冲过了大河镇的首道埋伏……”
项真生硬的道:“这第一埋伏可是倒钩钢刺、鹿架、与铺地锦网?”
急急点头,皮衣大汉又道:“第二道埋伏是‘地堡’里面有我们的‘斩马队’他们配的全是一色又快又利的小尖刀,这些人也都挑的些矮个子,以备在无双派的铁骑冲进时自‘地堡’里跃出来砍他们的马腿……但是……但是,光给人家那一阵火器轰砸,一百来座‘地堡’就被轰塌了七八十座……他们轰得又准又狠,好像知道地方一样……老愣子说,一定有奸细探去了消息,要不,无双派不会这么聪明……”
简洁的,项真道:“‘地堡’是否就像一个个土包似的东西?微微隆起于地面?”
皮衣大汉可怜兮兮的道:“是,正是,一点也不错……”
暗里吁了口气,项真再问:“有一条铺着白绸,宽约一丈的那条地带,下面可是洒着石灰?”
“唔”“唔”的点着头,皮衣大汉苦着脸道:“大爷猜对了,那是第三道防线,只是……唉,也全被那几阵子雨似的火弹整个给掀了,炸得一塌糊涂……”
迅速的,项真又道:“那么,还有一排裹以丝布,似是些竹筒形的玩意,那可是第四道陷阱埋伏?”
喘息着皮衣大汉道:“是的……”
项真冷森的道:“里面大约是装着火药硝石硫石硫磺等易于烧炸的物体了?可能还在暗处设着引线?”
皮衣大汉拭着唇角的血渍,低声下气的道:“大爷说得是……”
提心吊胆的偷瞥撇了项真一眼,这人又道:“但那些东西碰上了无双派在对面飞射过来的阵阵火球,十有八九也都被引炸了,大爷,你放心,伤不了你的高朋贵友们
目光酷厉的盯着这摇尾乞怜的角色,直盯着他全身哆嗦,手足失措,项真才缓缓的道:“说得是,朋友,如今无双派的人马,大约已冲过了那四层埋伏,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