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轨迹by久能千明





像我们这种以自己的技术和体格为资本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总是会考虑周全的。” 
三四郎将特意绑起来的头发拢起,让那一头直发蓬散着,同时用轻松的口气继续说道。 
“那些大放厥词说不怕死的头脑简单的家伙,一当有事情发生时,总是在没有帮上什么忙的情况下就翘辫子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真的派得上用场的人,警戒心和谨慎度都比别人多上好几倍,就如同你透过荧幕监视我一样,我也在探寻你的行动啊!” 
三四郎和他那轻松的语气背道而驰的缜密警戒心,以及找出凯伊干涉主电脑的高度技巧,使得凯伊对眼前这个轻松地站着的高大男人有了全新的评估。 
凯伊发现自己以前可能太小看三四郎了,他没有看出三四郎那隐藏在粗犷的外表和粗野的用词底下,有着身为一个专业人士的准确性以及判断事物的敏锐眼力。 
三四郎嘴里所说的小把戏,其实是凯伊原本企图混夹在一般作业中,而且自信自己和主电脑的接触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识破的手法。他的技巧高超,连轮班进行同样作业的洛德和珊德拉都没有发现。 
光是发现自己操作情报一事曝光就已经够让凯伊惊讶了,没想到,三四郎甚至还知道他从自己的房间操作荧幕,监视着他的行动。事已至此,凯伊自知万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我操作电脑是为了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调查轨道偏离的问题,至于监视你的行动一事,我向你道歉。” 
“你根本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我认为,与其我费劲唇舌说明,不如让你自己用眼睛确认,我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所以我也就不动声色。可是,你到现在还这么执着于轨道偏离这件事,真是顽固啊!” 
“我只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出我不能理解的事情的结论。” 
“那么,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任何迹象,不过这并不表示我可以放下心。” 
凯伊自言自语,轻轻地用牙齿咬着抵在嘴唇上的拳头。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对三四郎没有使用敬语,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心思被其他的事情所占据,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打从第一次见面就以完全自然的本我跟他打交道的三四郎所影响了。 
“真是辛苦你了。你利用闲暇的时间工作我可以不在意,不过,你可别忘了,你还是病人哦!”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不过小事情就暂时不谈,最后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三四郎带着又像生气又像困惑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窥探着沉默地等着他说下去的凯伊。 
“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关于搭档的问题已经有了回复了,他们说选择方法并没有异常,联邦的主电脑是不是秀逗了啊?” 
“所以?” 
“在你面前说这种话可能失礼了,不过,我不觉得我会喜欢男人。虽然珊德拉提到深层心理什么的,可是……我说啊,一个人平常所作所为和所想的,跟深层心理真有那么大的差异吗?” 
刚才三四郎虽对着珊德拉和洛德气势汹汹地怒吼,可是内心似乎产生了相当剧烈的振撼。要说是组合错误,能发一顿脾气倒好,偏偏现在却得到一个没有异常的答案,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荒唐无比的答案,而这个打进他的思考回路的资料,似乎让他混乱到没有办法归纳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三四郎定定地看着不发一语地抬头看着他的凯伊,一脸大叫不妙的表情,粗暴地搔着自己的头。三四郎在体格方面健壮得惊人,但是在思考方式方面却比凯伊柔软得多,可是,这件事似乎已经让他想得筋疲力尽了。 
看到三四郎很难得地露出一副颓丧的样子,凯伊强忍住笑,坐在床上,于是把膝盖支起到胸前。 
“我想,你大概已经忘了搭档系统的真正含义了。联邦方面是企图找出最理想的武官和文官的组合,你以为是非常男女吗?还得为你提供爱人不成。” 
“就连这一点,我也不认为你跟我是最理想的组合啊!” 
三四郎没有办法接受凯伊这种优等生模式的答案。看在任何人眼里,他们的组合确实不能说是完美的。 
》光就月人和佣兵的组合来说就已经充满了异色色彩了,偏偏他们两人都具有某些不肯妥协的部分,也无意掩饰怀疑对方的态度。而就性格方面来说,三四郎太松散,偏偏凯伊又太中规中矩,这无异是水跟火的组合。 
从冷冻睡眠中醒来已经过了十天了,两人之间用吵架方式来交谈的次数已经多得令人感到厌倦,而正经的交谈次数又屈指可数,客观来说,他们压根儿谈不上是好同伴。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彼此具备的技术,或许刚好可以适用于这次的任务。如果把技术和相容性摆在天秤上,我想联邦以技术方面为优先考量不是吗?” 
“唔……” 
这种推断对三四郎来说也相当具有说服力。然而,理论上三四郎虽然可以接受此番道理,但是在心情上却仍然无法释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三四郎不服似地嘟起了嘴,凯伊原本漾在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表情。 
“你以为我高兴这样的安排啊?其实我一直很希望单独执行任务,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理由被迫跟某个人编成一组!” 
“你说单独执行任务?难道你是在错误的情况下跟身为男人的我编组在一起的?” 
》凯伊把视线落在交抱于膝盖上的双手上喃喃说道,三四郎闻言不禁疯狂般大叫。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在这之前,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组队的。” 
自言自语的凯伊好不容易才抬起视线,却和茫然地看着他的三四郎的视线对个正着,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狼狈的色彩?他似乎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说出了原本不打算说的事情。 
一道阴影倏地罩上那双微妙地变换着色彩的万花筒之眼,表情自凯伊的脸上消失,就如同覆上一层透明的面具一样。他的肩膀微微地上扬,原本放松了的身体又恢复了平常的紧张状态。 
“护目镜还我。” 
不知是不是后悔了自己在刚刚那一瞬间对三四郎松懈下来,凯伊以比平常更没有感情的平板声音,吆喝着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万花筒之眼产生剧烈变化的三四郎。阴郁的万花筒之眼望着三四郎拿在手上把玩的护目镜。 
三四郎不知道凯伊的态度为什么如此瞬息万变,便用一种可堪玩味的眼神盯着凯伊伸过来的手看。原以为二人之间又要开战了,没想到他却出人意料之外地,乖乖地把挂在指尖的护目镜抛给凯伊。 
凯伊的反击大概让三四郎心有余悸吧?三四郎所站的位置是在凯伊的指尖构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在射程之外把护目镜丢向另一个方向,护目镜遂停留在空中并画出一小段抛物线。 
凯伊的眼睛很自然地就追着护目镜的方向,而从三四郎身上移开了。正当凯伊准备伸出手去捞护目镜时,手指头却被三四郎唐突地抓个正着。 
“你!” 
“我说啊……这种伎俩你也不知道上过几次当了。该说你不善于应付出其不意的突击呢?还是不懂得警戒?我无意对你有什么不礼貌的举动,所以就别再使出先前那种电击了。” 
凯伊顿时怒火中烧,抬头瞪着三四郎,三四郎则从容不迫地重新握住凯伊的手腕。然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骨碌地就跪到凯伊的床边。 
以这种姿势来看,就形成了坐在床上挺起上半身的凯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三四郎的态势。凯伊一度想甩开三四郎的手,可是看到三四郎仰望着自己的那种出人意料之外的认真表情时,顿时忘了挣扎的动作。 
“我无意勉强你,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继续怀疑我的,对不对?” 
在凯伊停止自他手中挣脱的动作之前三四郎一直紧紧地扣住凯伊的手腕。等他用沉着的声音说完话,便将他握着的手腕轻轻地压上自己的颈项。 
“是有脉动的地方?还是靠近头部的地方?什么地方比较容易感受得到?” 
“你干什么?” 
凯伊不懂三四郎在说什么。 
“你真是迟钝耶!你不是情感转移者吗?既然如此,这种方法不是比用荧幕监视我更快更准吗?你用你的手感受一下我的答案吧!” 
凯伊迟迟没有反应,三四郎耐不住,便把凯伊的手掌抵在以前凯伊触摸他的颈动脉上。 
“这里可以吗?那么,我开始了。我名字叫三四郎,全名是三四郎。牧野。” 
“………” 
凯伊无言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三四郎,三四郎也不理会,把凯伊的手紧紧地压在自己的颈动脉上,自顾自地说道。 
“从我的名字、我的眼睛颜色跟头发颜色就不难知道,我大部分的血统可能是东方人。我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说着,三四郎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俐落地将头发往上拢。从皮绳中松脱开来,落在他脸上的黑亮头发,在他那修长的指缝间轻轻滑落。凯伊很自然地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的万花筒之眼,和三四郎那不带一丝杂色的黑眼珠再度相遇。 
大概是凯伊的习惯吧,每当视线跟别人相遇时,他总在一瞬间将视线移开,仿佛要避免跟对方正面接触一样。接着,他就会在眼底暗中注入力道,再挑衅似地抬头看对方,就好象是对企图逃离对方视线的自己,和让自己产生这种心情的对方感到生气。 
“这么近距离看你才发现,你的眼睛果然漂亮。” 
尽管凯伊用那无异于挑衅的视线睨视着三四郎,三四郎却全然不把凯伊愤怒的心情放在心上,反而非常快活地……是的,就像出神地看着稀奇的蝴蝶翅膀纹彩的孩子一洋天真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凯伊的眼睛。在三四郎那好奇而直爽的注视下,凯伊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再度失去保持警戒心的立场。 
没有察觉到凯伊这种心境变化的三四郎,又轻轻地握住了他让凯伊抵在他脖子上的手,然后很认真地继续自我介绍。 
“我父亲是不折不扣的地球人,可是我母亲身上却流有许多人种的血统。就像你是个稀有的纯种月人一样,像我血统这么杂乱的人也不多见。可是,拜此之赐,我的夜视能力比地球人好,身体弹性也比一般人棒。至于长相,就像你看到的,粗犷中带着英俊。说起来是有百益无一害。而最大的特征,大概要算是我的可视范围比标准人种宽一点吧?我可以看到红外线哟。” 
“红外线!” 
凯伊反问道,三四郎对他点点头。看来凯伊似乎终于有点了解三四郎这种风格迥异的自我介绍的意义所在。 
三四郎的用意大概是要能够读取别人情感的凯伊,自己去确认他有没有说谎。这果然是三四郎一贯的作风,省略了多余的说明。 
“对了,我的犬齿也比较长一点,你是不是觉得说犬齿不如说獠牙来得贴切?” 
说着,三四郎轻轻地张开嘴巴让凯伊看,那被称为犬齿的牙齿确实像肉食动物的牙齿一样呈楔形。如果再长一点的话,大概就可以当成獠牙用了吧? 
“就我所知的兄弟姊妹有八个,五个女的,三个男的,我排行第六。如果我老妈喜欢的话,或许又已经增加了两三个兄弟妹妹了也说不定。名字的取法很随便,男的按照顺序安上数字,女的呢则全部用颜色取名字。我底下有两个妹妹。上头有两个哥哥,三个姊姊。” 
“那为什么你的名字有两个数字?” 
“我是双胞胎中的一个,我的哥哥或是弟弟,一生下来之后就立刻被没有子嗣的伯父要去了。我老妈说,这样跳过去的话,数字就不符了,所以就在我的名字上安上了两人份的数字。” 
“令堂还真有趣。可是,三四郎,所谓的情感转移者的确是可以读取别人的感情,可是却不能读取思绪,所以,我碰触的人是不是说谎……” 
我无从知晓。凯伊正想说出这句话,三四郎却轻轻摇摇头制止他。 
“所谓的思绪追本溯源不就是从情感衍生出来的吗?就算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至少可以感知他是以什么心情在讲话的吧?我想,如果我刚才说的话是骗人的话,感情上应该也有相对呼应的变化,不是吗?” 
“或许吧!可是,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读取别人的情感了,所以没有办法读取这么微妙的情绪波动啊。” 
“嘎?情感转移者的能力,也要经常练习才会熟练吗?” 
“这跟鸟一样,如果不练习振翅,即便是有翅膀的鸟也飞不起来啊!我一向只全心全意地练习专注并扩大自己情感的能力。” 
凯伊在三四郎的热心牵引之下,也一五一十地回答,三四郎不禁扬起了嘴角。从他的嘴角隐约可以看到犬牙状的犬齿。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你把这种能力拿来当武器使用,而不是当成一种沟通思绪的工具。没想到也有这样的月人,你再不节制一点,当心没朋友了。” 
“多谢你的好管闲事。” 
凯伊不悦地吊起眉毛,三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