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拐乌弓





  看来又像是本庙主持,到底是什么人呢?忽听戚南姣开口向对方问道:“老丈可是古先生么?”
  那人点头笑了笑,道:“人称我佛为古先生。老夫原非姓古,由于尘缘未了,面衷习向佛,在皈依之前先从古姓,好事者戏为加“先生”,老夫岂敢沾唇佛祖呢?”
  戚南姣知道这面前之人,正是自己所要寻找之人,便道:“请问老丈,佛祖有因果,究竟何为因?何为果?”
  古先生听后,突然一怔,即恢复笑容,道:“所作者为因,听受者为果。种善因必得善果,种恶因必得恶果。”
  戚南姣接着又道:“佛家有无边之说,未悉如何解释?”
  古先生道:“起信论上说:虚空无边,故世界无边,世界无边,故众生无边,众生无边,故心行差别亦复无边。”
  戚南姣微作思索之后,又复问道:“晚辈还有一点不解,敢再请老丈指点,佛说的无边,是否即是无边无凝?”
  古先生摇首:“无边无凝,是一切诸天,行时来去,无边无凝。无有迟疏,与无边的不同之处,前者指的是”空”,后者指的是“时”。”
  吴湘在旁听着二人对话,直如坠于五里云雾之中。
  此时,未等戚南姣再问,古先生便道:“老夫还有两句话,要领教姑娘。”
  接着说道:“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
  戚南姣脱口说道:“清琴有古调,更向何人操?”
  古先生听后,深朗的一笑,道:“果然无错,老夫太也慢待贵客,二位房内请坐罢。”
  此时,古先生始才侧身肃客,请二人进入客室落坐,室内设置古雅,除却经典之外尚有数帧名人字书,其中有一巨幅达摩禅师一苇渡江的迹书,更是深具神髓。
  在仆人修平献上香茗离去之后,古先生面色和善的问戚南姣,道:“乌弓千域戚大侠与姑娘怎样称呼?”
  同时双目向吴湘面上一移,问道:“这位是姑娘的什么人?”
  戚南姣肃容答道:“老丈所提之人,正是家父。”
  再一看吴湘,道:“这位是紫拐乾元米师伯的高足吴湘吴师兄。”
  古先生双目精光陡射,哦了一声,对二人注意顷刻,道:“龙父虎女,名师高徒,果是难得,果是难得!”
  说罢,禅首连点,感慨不已,随复又正色说道:“姑娘此来,想是为的那“古律玉尺”
  了?”
  戚南姣道:“晚辈正是奉家父之命,拜见老丈,借便了回此物。”
  古先生听后,双目精光再射,半响未语,最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姑娘,如若这古律玉凤已经不在此处,姑娘不会见疑罢?”
  说罢,双目注视着戚南姣的嫩脸儿一瞬都不瞬。
  戚南姣不由一呆,怔了半晌,中间经过了顷刻间的沉默,然后才说道:“依晚辈猜想,家父既肯住托之人,必非常人,此事老丈必已早有主张,晚辈不过奉家父之命前来,对老丈所说,绝不敢妄加猜疑。”
  古先生一阵大笑,赞赏的说道:“好一个聪慧的姑娘!”
  随又接着道:“老夫与令尊,为道义之交,古律玉尺是在十年前的腊月初八,令尊有事经此西行,经他的功力和武林威望,已经用不着这件东西,于是便寄放在老夫之处,他当时交待说,如过了十年,再不来取,便可由老夫任意处理。恍眼间过了九年,在去岁的冬季,老夫有事赴南山青城上清宫长三清道长盘恒了几天,在回庙之后,竟发觉此物不翼而飞,老夫受人之托,未能做到忠人之事,实是万分的愧疚!可是又复一想,至今年腊月初八,如令尊再不来取此物,我们相约之限期已满,老夫对此物即有权处理,心想不追亦罢,那知事情竟有如此凑巧,离着限期仅有数月,二位便远路迢迢,跋涉而来,此亦是数有前定,老夫决于腊八限期之前,完壁归赵,使物归原主,老夫之言,姑娘能信得过吗?”
  戚南姣即忙答道:“老丈言重了,老大与家父为莫逆之交,晚辈此次是历练江湖,便道过此,古律玉尺既已失去,即慢慢再说罢。”
  古先生又行大声一笑,道:“姑娘!令尊虽能原谅老夫,但老夫岂是失信之人?”
  这时,仆人修平已送上素菜,三人边吃边谈,都未再提及古律玉尺。
  午齐用罢之后,二人便起身向古先生告别,古先生亲自将二人送至二郎庙之外。
  将行分手之际,忽见古先生伸手往腰间一探,取出一束黄卷,然后说道:“佛家最讲缘分,老夫今日能得与二位畅叙半日,即是至大缘分,庙堂之中全赖十万香火,古灯青馨无以为赠。这点东西,是老夫昔年参悟所得,二位虽不一定用着,而在老夫则略表一点心意。”
  说毕,则须手将黄卷递与了威南姣。
  戚南姣双手接过展开一看,见是一本极薄的卷册,在封面上写着“风雷四把”四个正字,铁笔银钧苍劲有力。稍行翻阅,见内中都是人像注解,全是掌式,翻至最后,在末页底面,写“石风雨绘注”五字。
  “石风雨”三字甫一入目,戚吴二人各都心弦猛震。二人当闻石风雨号称风雷神掌,当年曾独身一人,凭着一套风雷掌法,在滇南异龙湖与异龙帮血战一昼两夜,连伤带毙异龙的主要主物,一豪二杰,三威四猛,及十二强梁,以后威名震天下,威望与紫拐乌弓魏旬宁欣等人齐名,怎样会改名古先生,在这看去极不起眼的二郎庙内隐居?
  二人同时惊呼,道:“石老前……”
  底下的“辈”字尚未说出,突见石风雨右掌一推,同时高喝,道:“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戚吴二人在不防之间,登时足不沾地的,被推出两丈,待二人掌椿立稳,早已不见石风雨的踪影。
  二人即行回至住处,略作收抬,当于过后,又连袂向巴渝道上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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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灰发紫眉
 
  巴渝为重庆府治,城踞金碧山之巅,当长江与嘉陵江合流之口,宛然如同一个半边岛屿,正是“嘉陵江扬子江,两江夹一城。”
  远望城楼高筑,民房沿山起伏,风光异致,气势雄伟。临江船户,都是用当地出产的竹竿竹绳,倚山搭屋而居,名叫“捆把房子”,沿山曲折,悬立江崖,更是显得别致不同。
  这时,吴湘与戚南姣二人,正并立在一支双桅的大江船上,望着这座山城,互相品评着它的特异之处,船家共有四人,一老二少另外还有一个伙头工,船梢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忙着收缆绳起桥板,准备开航。
  亦正此时,忽见从江边的石梯坎上,走来一位头缠素帕,身着天蓝色短装的中年美妇,看去极是平淡无奇,实际走起路来,则是快疾无比。更在此种人烟稠密之地,愈是惹人留意。
  可是适在船梢公一拉桥板的时候,恰巧一支细足堪堪踏在桥板的下端,船梢公用力拉了两下,桥板好似被钉在江岸上一般,丝毫未动,船梢公的目光便沿着天蓝色的裤管,一直看至对方的面孔,不由得一怔!心想这不就是适才望见尚在远处的那个妇人么?
  中年老妇单足轻点着桥板,面带笑容的说道:
  “它船是开往下江的么?”
  在江面上混饮吃的人,眼皮子都是活的,船梢公深知此人不对轻易招惹,便暗笑道;“船是开往下江不错,不过已为另外两位客官所包,还是烦请客官另搭别的船罢。”
  对方佯如未闻.竟自轻足缓步的沿着桥板向船上走来,口中尚轻轻的吟道:
  “是开下江就好,那里还不是行方便,偌大的一支船,我想多搭一个人,不算什么罢。”
  船梢公心中有数,知道此人绝不易于应付,见她越走越近,闹得进退维谷摆在当地。其他两个壮年船夫,可不明内情,便面色一沉,同时伸手一拦,其中一个不悦的道:
  “客官请慢……”
  一句话才说了半句,突见中年美妇,右手斜着微微一拂,顺手按了按自己头上的素帕,轻描淡写得象是妇道人家的一种极为自然的动作,可是两名船夫,在同时之间,连续踉跄着倒退出六七步,如非各自即忙抓住船舷,势非摔倒不可。
  老梢公直急得搓手顿足。中年美妇则仍然稳立在桥板上端,目光向三人略行扫视,道:
  “生意人应该是和气生财,这样鲁莽怎么行呢?”
  老梢公满脸无奈之色,苦笑着说道:
  “非是小的们愿意得罪客人,实是已经收了别人的船资,当时言明不能再附载搭客,此点务求客官多多包涵。”船梢公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吴戚二人的背影,收回手来,又连续不断的向对方作揖打躬,样子极为突梯可悯!
  这时,吴成二人正忙立在船头,遥望着江景,日讲指划,谈提兴致正浓,对于适才身后的这段争执,好似是半点不知。
  中年美妇侧首向船头二人的立身之处看了一眼,又复对船梢公,道:“那么行不行,你也得先问问人家主人再说呀,我看老头儿,你直是老糊涂了!”
  老梢公勉强的“嗯”了一声,两支脚极其沉重的向吴成二人的背后移去,心想不能附载搭客,已经早即言明,还问个什么?我糊涂,真还不知道是谁糊涂呢!
  离着吴戚二人不远之处,老梢公对着二人的背影恭声问道:
  “有位女客想乘便搭船去往下江,打算请公子行个方便,未知能否使得?”
  吴湘正想答话,戚南姣已抢先说道:“随便她罢!”
  音圆声勾,两人亦未转身,在嚣杂吵闹的江边,和开阔的大江之上,这声音从船头传到船尾,字字都是清晰可闻。
  中年美妇似感一惊,旋即恢复了镇静,并唇角含笑,对向着自己走来的老梢公,道:
  “老头儿,还是人家比你们大方。”
  老梢公啼笑皆非的道:“客官!你随便请罢!”
  中年美妇并未答言,见她左足轻迈右足向前微微一带,可是两足均未着实,但闻“嘶啦”一声,整块桥板沿着船舷疾飞而起,又复平平稳稳在船面之上,最奇的,还是船桥板冲力适度,和落地无声。
  船夫子等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惊,惊得瞪大眼睛呆在当地!
  此时,戚吴二人适正回转身形,中年美妇所显露的这手武功,二人看得是一清二楚。吴湘心中道好一手“悬驼就石”。戚南姣则面色平静的对呆立着的船夫子们,道:“可以开船了罢?”
  船夫子们,始才猛然醒悟,即忙呛喝一声,收缆启碇。
  吴戚二人与中年美妇尚未招呼,便同赴前舱休息,中年美妇便独自步至后舱,自行找了一处地方,闭目养神。
  船离喜陵江岸,逐渐的放乎中流,重庆府越离越远,渐渐的变成一片迷朦。这时所能看到的,则是湍急的江流。和两岸的绿树与巨石。
  一过铜锣峡之后,午间则抵巴阳峡,此处岸窄流急,由于两岸的沙矿崩塌,对面不足二十丈,被翻流滚,船身颠动,舟行其间,端的惊险万状。
  午后过野骡滩,明月沱,木洞镇等处,在石鼓滩过去不远的一个村庄附近,停舟过夜。
  翌晚,住长寿,此处为县城之地,舟泊江岸,远望城楼,商高地悬在空际,中间一条实平整齐的石蹬道,直通城门,看起来又长又远,吴湘触景生情的道:“此地极象在东域泰山的十八盘,远望南天门。不过一山,一城何能并比,这种地方,如果居民要进趟城里,实不知得消耗多少时光!”
  老消公在旁听吴湘说罢,手中托着的旱烟杆儿,晃了两晃,嘻嘻的笑了两声,道:“泰山的南天门,小的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个长寿城,可有一个笑话,说有有两个乡间国事发生争执,一同进城到县衙门去见官评理,这道长坡没有走完,两人已经是受不了,于是又一商量,各自愿甘受委屈,亦不愿再打司。由此可知这长寿城坡,是有多大了。”
  戚南姣在旁插嘴说道:“我还以为长寿县之人,都是出寿人长哩”
  老梢公又“吧!吧!”抽了两口旱烟,点头说道:“当地居民倒确是亦有如此说法。”
  戚南姣原是顾名思义的顺口一说,竟然误碰误撞的说在是处,心中非常的得意。
  接着,吴湘亦帮着说道:“可能是由于此地的地势高旷,土质甘肥,居民都能获得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心中终生全无牵挂烦恼,便自会益寿延年,因此,常见的高寿人瑞,亦即难足为奇了。”
  戚南姣听后,心想这位师兄一切都说得过去,即是专好顺着杆子往上爬,实是有点随和过分,心里想着,口中不由的道:“川境素称天府之国,居民衣食丰足,全境皆然,适才我不过说了几名玩笑之词,说长寿县大概是出寿长人,你竟又为我扩而大之,道出一篇天下太平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