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船





  忘我大师只好苦笑着点首接道:“好!算你们兄弟厉害。
  只是,这麻烦等于是林志强替我找来的,看他以后如何向我交待。”
  白文山神秘地一笑说道:“我想他一定有最合理的交待的,大师,我这就去请令嫒她们啦!”
  忘我大师苦笑道:“这真成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好!你去请吧!”
  邵友梅含笑对白文山道:“师弟,顺便将你二师姊也请来。”
  “好的。”
  白文山恭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忘我大师注目问道:“邵大侠,对于林志强的脑部手术问题,你们是否曾经试行解除过?”
  邵友梅正容说道:“不瞒大师说,有关解除脑部禁制的原理和技术,这些天来,在下同拙荆业已大致弄清楚。不过,由于此种手术太过精微,稍一不慎,就……就……”
  忘我大师也正容接道:“就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后果。”
  邵友梅苦笑道:“所以,在下同拙荆,虽然也算是懂得了这种手术,却总希望能更加熟悉而有绝对把握时,才正式着手,因而一直迟迟不敢进行。”
  忘我大师笑道:“其实,像这种手术,如仅在学理上探讨,而不求实验,除非是公冶如玉那种不把人当人的人,否则,任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邵友梅怔了怔道:“实验?这种手术,如何去实验,又找谁去实验?”
  忘我大师笑道:“但事实上,贫僧却已做过多次实验了。”
  邵友梅讶然注目之间,白文山、古若梅、朱玫,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已鱼贯地走了进来。
  这一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尤其是许双文两姊妹父女团聚,而朱玫又曾是忘我大师的乳母,关系都不寻常,虽然对于别后的一切,忘我大师只是粗枝大叶地说了一遍,也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算平静下来。
  室内平静下来之后,许双文又撒娇地说道:“爹!您真狠心,如非是邵伯伯和白叔叔二位,故意拿话将您,您竟然不愿见我们。”
  忘我大师苦笑道:“孩子,爹有不得不狠心的苦衷,因为,爹很惭愧,爹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许双城娇笑道:“爹!过去的不用提了,从现在起,您可不能再逃避做父亲的责任呀!”
  也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太激动了,忘我大师的脸上,虽然浮现着苦笑,但他那本来就泪光迷蒙的双目中,却滚落两颗豆大的泪珠。
  朱玫的情绪,也显然还没平静下来,她,也是眼含热泪,语声微颤地接道:“元良,我不管你出家不出家,既然你已回来,我这个姥姥的责任,就已经解除,从现在起,这两个娃儿,就交还给你了。”
  忘我大师苦笑道:“朱姥姥……”
  朱玫正容接道:“叫我祖奶奶也不行,从现在起,你必须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忘我大师道:“可是,我已是出家人。”
  朱玫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曾剃度过,把头发留起来就行啦!”
  许双城拍着纤掌笑道:“对啊!横直您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假和尚,还是留起头发来,作我们的父亲吧!”
  忘我大师啼笑皆非地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简直是胡闹!”
  许双文噘着小嘴不依地道:“爹!胡闹的是您自己啊!”
  这时,邵友梅才含笑接道:“二位贤侄女,请暂时退回去,令尊要办正经大事,须要有一个绝对宁静的心境才行。”
  许双城娇声说道:“邵伯伯,我听您的,可是,您要负责将爹留下来啊!”
  邵友梅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接着,又声容俱庄地说道:“这儿,立即要替林志强进行脑部手术,诸位都请暂时退出去,在外面警戒着,以免受到意外的干扰。”
  其余群侠都退出之后,这静室之内,又只剩下邵友梅与忘我大师二人了。
  邵友梅微一沉思之后,才注目问道:“大师,方才你说,曾经实验过这种手术,那是怎样实验的?”
  忘我大师庄容接道:“我的实验对象,就是令师……”
  “啊!”
  邵友梅截口一声惊“啊”之间,忘我大师又正容接道:“令师与贫僧,也同邵大侠一样的,对这种脑部手术,尽管自信已懂得,却因事关重大,而不敢贸然下手,在彷徨无策中,令师才提出了以他自己作为实验的笨办法,他认为,惟有从实验中获得的经验,才能绝对保证林志强的安全,至于他自己,如果万一手术失败了而没法挽救时,叫我以壮士断腕的精神去将他杀掉,以免危害江湖,也算是他自己应得的报应……”
  邵友梅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他老人家太伟大了,太伟大了……”
  忘我大师轻轻一叹道:“这种实验,当时,我不知婉劝了多少次,但经不起他的苦苦央求,同时,我自己也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解林志强之危,才不得不勉强接受下来。”
  邵友梅禁不住问道:“那是说,必须先使他老人家,像林志强这样,失去神志,然后再恢复正常?”
  忘我大师点点头道:“是的,这些天来,对这种手术,我已反复实验了五次,总算邀天之幸,不曾出过毛病。”
  邵友梅长吁一声道:“这真是谢天谢地!”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大师是否须要调息一下?”
  “不必调息。”忘我大师含笑接道:“这种手术,动用真力还在其次,主要却在心境宁静……”
  邵友梅起身含笑接道:“那么,大师请随我来,”
  两人相偕进入紧邻的一间密室之后,约莫过了袋烟工夫,邵友梅才独自退了出来,当门独坐,凝神地戒备着……
  这地下密室中分不清昼夜,但那滴漏铜壶,已显示出是寅初时分,也就是翌日的黎明时候了。
  忘我大师是丑初时分进入林志强的密室的,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应该早已功德圆满的了,为什么直到现在,密室中还没有一点动静呢?
  这情形,自然引起邵友梅心中的疑念,因而略感不安地起身向密室中走去。
  当他在密室门外悄然向内一瞧时,不由目光一亮,但立即又蹙起了眉头。
  原来他目光所及,只见林志强已趺在床上,正合掌垂帘,满脸安详神色地运气行功。
  至于忘我大师,则是脸色苍白,与林志强成强烈对比地斜倚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由外表看来,好像就是这不足一个时辰当中,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年似的。
  第三十五章 寄语孽徒悬勒马
  邵友梅是大行家,目光一扫之下,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悄然进人室内,正待一手向忘我大师的“灵台”穴搭去时,忘我大师适时避了开去,并低声说道:“盛意心领,我们到外面再谈。”
  说着,已起身当先向外面走去。
  邵友梅眉峰再度一蹙,向林志强投过深深一瞥,也跟着走向外间。
  两人回到外面房间中,重行坐下之后,邵友梅才轻轻一叹道:“大师,你这是何苦来!”
  忘我大师笑了笑道:“不要紧,我还有所保留,至少比一个普通人还强壮得多。”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以后的江湖,是他们年轻人一代的天下了,我已经皈依我佛,这一身真力留在身上,等于是暴殄天物,何不用来成全一个年轻人哩!”
  原来就在这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中,忘我大师不但已使林志强恢复了神志,也将自己那数十年修为的内家真力,转输给林志强了。
  邵友梅正容说道:“只是,你这一份恩情,教那孩子怎么承受得起?”
  忘我大师淡然一笑道:“江湖中人,施恩不望报,如果我这行为,也算构成一种恩,那我倒要破例要求他,希望他能有所报答。”
  邵友梅笑问道:“大师希望他如何报答呢?”
  忘我大师正容说道:“第一,我以‘翡翠船’船主的身份要求他继续我的衣钵,并将‘翡翠船’武学,发扬光大,造福武林。”
  邵友梅正容说道:“这个,我以他师父的身份承诺,没有问题。”
  忘我大师接道:“第二,我,本已万念俱灰,惟一未了的心愿,是两个女儿终身尚无所托,现在,我也要求你这位作师父的,代他承诺下来……”
  邵友梅截口答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将两位女儿嫁给他?”
  忘我大师点首接道:“正是。”
  邵友梅接问道:“还有吗?”
  忘我大师道:“没有了。”
  邵友梅笑道:“这是普天之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如果这也算是感恩图报,那么,我相信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忘恩负义的人了。”接着,又正容说道:“不过,有一点,我不能不提醒大师你一声,林志强这娃儿,除了已经有了个未婚妻之外,还有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红粉知己……”
  忘我大师笑了笑道:“邵大侠说的是周幼梅和柳如眉两位姑娘?”
  邵友梅点点头道:“不错。”
  忘我大师笑道:“那是不成问题的问题,男人家多娶两个老婆,算得了什么呢!”
  门外传来古若梅的笑语道:“大师还没返俗,就准备要多娶几个小老婆了?”随着语声,古若梅已含笑而人,忘我大师连忙接道:“阿弥陀佛!古施主误会了。”
  古若梅嘴唇一张之间,邵友梅已抢先说道:“若梅,说话小声一点,志强正在调息……”
  林志强已由密室缓步而出,并含笑接道:“不要紧,徒儿已经调息好了。”
  说完,扑地跪倒,拜了下去道:“徒儿叩见三位老人家。”
  目前这三位中,林志强除了认识古若梅一人之外,其余二位都是初见,因此,古若梅不由脱口讶问道:“志强,你已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了?”
  林志强正容接道:“是的,因此,徒儿才断定您就是恩师!”
  邵友梅不由苦笑道:“咱们这师徒关系,倒是玄妙得很。”
  林志强目注忘我大师,正容说道:“只有这位老人家,徒儿还……还不认识……”
  邵友梅正容接道:“这位老人家对你的恩德,算得上是山高海深。”
  林志强正容说道:“这一点,徒儿已知道了。”
  忘我大师含笑说道:“孩子!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谈。”
  这一谈,足足谈了顿饭工夫,才使林志强对于自从在“巫山”被公冶如玉劫持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有了一个概念。可是,这一来,却使他脸色大变地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道:“这……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古若梅不由讶问道:“志强!你是怎么啦?”
  林志强哭丧着脸道:“师母!志强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尤其是‘武当’、‘少林’这两大门派方面,可如何交待!”
  一声宏亮佛号,传自室外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灵智已复,就算是整个武林的大幸,其他的一切,你就不用管啦!”
  原来白文山已偕同“少林”掌教百忍大师和百拙大师,以及朱玫、许双文、许双城等人走了进来,将这小房间挤得满满的。
  又是一番热闹之后,林志强忽然一挫钢牙,扑地跪倒百忍大师身前,连连叩首道:“弟子愿皈依我佛,求佛祖消除这满身杀孽,敬请大师慈悲。”
  这一来,可慌得百忍大师连忙俯身相扶道:“老衲不敢当,小施主请起,有话慢慢说……”
  可是,他这一扶,等于是蜻蜓撼石柱,虽然已涨得他面孔通红,但林志强却是恍如未觉似地,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儿。
  邵友梅、古若梅二人,同声喝道:“志强,还不起来!”
  林志强自蕴泪珠,庄容说道:“师父、师母,请恕徒儿不肖……”
  “岂有此理!”邵友梅震声喝道:“林志强!你也不想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一出家,谁去继承你林家的香火?
  林家堡的血海深仇,谁去湔雪,目前这一场武林大劫,又由谁去消弭?”
  邵友梅这几句话,是以佛门“狮子吼”的功夫,择人专注而发,旁人听来,不过是觉得声色俱厉而已,但在林志强耳中,却一字字如黄钟大吕,震得他心神震颤地默然垂首。
  古若梅长叹一声说道:“孩子,你之被妖妇劫持,而造成今天的后果,师母我当时的疏忽,更是罪无可挽,你要是引咎出家,将置师母我于何地?”
  忘我大师咧嘴一笑道:“你们说的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那两个女儿,我刚把她们两个许配给你,如果你小子就此出家了,我那两个女儿,岂不是也得当尼姑去……”
  这一说,使得这严肃的气氛中,爆出一声轻笑,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俏脸一红地垂首悄然溜了出去,而林志强也在古若梅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百忍大师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