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情仇缘






  少年嗯了一声:“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沫总相宜,我已由这二句诗概括西湖的况味了,可是杭州风景甲天下,还有桂林山水胜杭州呢?”

  中年儒士道:“阁下别忘了,还有‘阳朔山水甲桂林’呢,其实,在有心人的意境中,一座茅亭,一座小桥,都有它的天机妙趣,一花一木,自有诗情画意!”

  少年道:“这就是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尽文章的意思了?”

  “对!”中年儒士点头道:“说句老实话,据我所知,只有一地方,可说已经集江南山水名园之大成,真是人间仙境,能到这个地方走一遍,无异游遍了江南的山川风物。”

  少年目光飞射,道:“什么地方?”

  “龟山。。”中年儒士吸了一口气,不胜神往之状。

  少年先是一呆,继而失笑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阁下何出此言?”

  少年忿然道:“阁下是欺我没有到过江南么?我虽年纪好学,读过的书也不少,江南山川,等于曾经卧游,龟山可是江汉的。。”

  “正是!”

  “阁下,江汉名胜古迹虽不少,区区一匹龟山,蕞尔士堆,比喻可以代替江南风物,岂非天大笑话,阁下非当面欺人如何?”

  “原来如此,”中年儒士也好笑起来,道:

  “阁下误会了,也难怪了,我是语意未尽,忘了阁下不是江湖上人,当然不知‘龟山’有一座‘锦绣别墅’。”

  “锦绣别墅?”少年目光一闪,笑道:“阁下原来是江湖上人,失敬了。”

  “那里。”中年儒士道:“凡是在外面跑过的人,都可以说是‘人在江湖’,我的老家俗话,称江湖上人为‘打流的’,江湖上的一切事情,都名之为‘打流经’。”

  少年笑道:“好一句‘打流经’,我很想听听‘打流经’,请教‘锦绣别墅’怎么可以代表江南山川风物?”

  中年儒士笑了一笑,道:

  “阁下可听过‘江汉一蚨’东方青白这个人?”

  “东方青白?”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好像听过,是不是一个很有家财的大财主?”

  “大财主!”中年儒士笑了,道:“也算不错!如果真正的打个比喻,当今皇帝老头子,同他比,就等于小财主与大财主。”

  少年哦了一:“贵为天了,富有四海,怎。。”

  “阁下,天子拥有天下之财,那只是形容罢了,我说的是实际拥有的财产,如果把皇宫内库的东西全摆出来,大约够东方青白十几个藏宝库中的一个。”

  “呀!还了得?”

  “这还不奇,据说东方青白拥有一张‘藏宝图’,他现有的财富,只是其中五份之一,另四份,还不知在何处?我听人说,很多人在动他的脑筋呢!”

  少年道:“这是另一回事,我只问“锦绣别墅’。。”

  “阁下想想,只有东方青白那么有钱,才可造‘锦绣别墅’,他把天下巧匠请去,再依照江南风物名胜,依着丹青妙手的图样,建成一座花园。。”

  少年悚然道:“我明白了,阁下是说,只要能一游东方青白的花园,就等于看到了江南的全部山川风物,对么?”

  “正是!”中年儒士道:“那座花园,就在‘锦绣别墅’后面,深藏‘龟山’的山腹,只是,东方青白和一般守财奴一样,十分鄙吝,除了他自己享受外,除非能得到的邀请,否则,无法进入半步。”

  “有这种事?”少年哼了一声,“我倒想去。。看看。”

  “这是他的私人产业,他当然有权。。”

  “那是另一回事!”少年问道:“阁下有否曾经应邀畅游了。”

  中年儒士搔搔头,嚅嗫地道:“惭愧!实不相瞒,我虽曾经投贴拜庄,做过东方青白的座上客,连‘独步园’也未踏半步。”

  “独步园?”少年道:“可就是东方青白的花园名称!”

  “对!”中年儒士道:“又称‘江南第一园”,联‘独步江南’之意,有人说,‘独步天下第一园’也不为过。”

  少年哼了一声:“如此,阁下以知道它能代表江南。。”

  “人人如此说,到过的人证明了,未到过的人也都知道。”

  “眼见为真,我要准备去看看了。”少年笑了一笑,道:

  “酒来了,正好润喉,我敬阁下三斗。”

  是伙计送上汤好的热酒和下酒的菜上来。

  两人对了三斗,少年道:“请用菜,我已用过了。”

  中年儒士笑道:“不拘。”

  少年举着酒斗,若有所思。 
 



七十六


  中年儒士吃了几筷子菜,道:“阁下真正想下江南,一探‘独步园’么?”

  “是有此意。”

  “阁下有把握能得到主人的邀请?”

  “有!”

  “失敬了!”中年儒士正襟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此豪语,阁下真了不起。”

  少年漫不在乎地道:“岂止如此,他邀请,还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哩,我如高兴的话,就是叫东方青白迁出去,让给我住,也不怕他不照办!。。”

  “嗳嗳!。。”中年儒士连声道:“是。。是。。阁下喝酒过量,可要厨下送碗解酒汤来!”

  “什么话?”少年轩眉道:“阁下是以为我喝醉了,说酒话对么?”

  “那里,那里!”中年儒士道:“阁下少年豪气惊人,不过,我‘打流’几十年,有句话奉告阁下,祸从口出,幸而是在这里,远隔千里之外,如在江汉一带,阁下这句话,一入东方青白手下的耳朵,那。。那。。真难说了。”

  “哈哈!”少年仰面大笑起来,道:“多谢指教,我决非信口开河,乱说大话,阁下不妨拭目以待,最多一个月里,请听人家如何讲的,一定是‘锦绣别墅’换了主人,那个主人,就是我!”

  “是。。是。。我一定拭目以待,倾耳以听。”中年儒士有点坐立不安之状,还不时向楼梯口张望,好像大祸临头样子。

  还好,伙汁已经下去了,楼上还只是他们两个人。

  少年一顿酒斗沉声道:“阁下,在江湖上白跑了?怎么如此胆小脓包?”

  中年儒士苦笑着,道:“阁下别误会,因为,我听人说,东方青白率领手下高手北上,这里,随时可能会有他的手下。。”“笑话!”少年轩眉道:

  “阁下可谓杯弓蛇影,草本皆兵了,东方青白怎会北来?又怎会有他的手下来这里?”

  “阁下有所不知,东方青白是专程赶来‘大行山’拜寿的,这里正是入山的要道。。”

  “太行山?”少年目光飞闪,道:“东方青白给谁拜寿?”

  “阁下可知道太行山有一座‘朝天堡’?”

  “知道。”

  “那就好了,‘朝天堡’堡主宫北剑,留名一个鹏字,阁下可知道?”

  “知道。”

  “东方青白就是来给宫北堡主拜寿。”

  “拜过了没有?”

  “大约已经拜过了。”

  “他们可会下山,路过这里。”

  “阁下怕他们?”

  “说句实话,凭我,实在不敢招惹他们。”

  少年哑笑道:“还好,他们没有来这里,如果来了,我就要当面向他们打句招呼了,再没有,可惜。。他们运气好,还要我去找他们吧。”

  “找他们?”

  “是么,可免我急于南下江汉,在这里碰面,可以叫他们先准备回去搬家,免得临时手忙脚乱,我如果先到了,临时叫他们扫地出门,未免有点人情上欠周到。”

  “是。。是。。”中年儒士只顾低头喝闷酒,看也不敢看少年一眼。

  少年笑了,一仰脖子,干了一斗,大约他的酒量实不大,面上通红如火,舌头也有点大了,道:“阁下是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相信,只是,别人定。。不会像我一样相信阁下。”

  一顿,又道:“如在江汉,有人听到阁下这么说,不掩着耳朵跑掉才怪呢。”

  少年斜睨着他,道:“阁下,你的消息很灵通啊,连东方青白北上拜寿,你都知道,真不简单!”

  “好说!”中年儒士道:“这不算什么,东方青白的财雄势大,所到之处,自有人高接远迎,当然他一到,马上传开了。”

  “不错!”少年道:“财可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因为他是东方青白,等于活财神,当然有人忙着拍他马屁。”

  中年儒士只笑笑,没说话。

  少年又问:“阁下,东方青白恐怕是迟到一步吧?”

  “迟到?阁下所言何意?”

  “因为,我也到了‘太行山’,并且很客气的给宫堡主拜过寿“呀!阁下一定是。。不得了的高人门下?或是名父之子?能惠教师门尊长么?”

  “萍水相逢,没有奉告的必要。。”少年轩眉道:“阁下勿怪,我从来不喜欢挟尊长之名,师门之势,向人眩耀,全靠我自己,天下唯自己最可靠,有成,是自己的本事,败亦是自己无能,如果靠着尊长与师门的威名,成不足荣,败则贻羞尊长,玷震师门,所以,阁下不必本根究底。”

  “好说!”中年儒士目中阴芒一闪,连道:“阁下真是了不起,与众不同,我也最佩服阁下这种舍我其谁的大丈夫气概,如果像‘关东大豪’,方不同的儿子那样动辄对人说他老子是谁,就是虎父犬子了,徒为识者所笑,只凭阁下这几句话,我就确实相信阁下不凡,不用问,也知道阁下出身之高明。”

  “阁下客气,还是说我们未完的话吧,你知道,我也是去拜寿的,为何不见东方青白?”

  “这就奇了!”中年儒士道:“以东方青白和宫北堡的交情而言,东方青白非到不可,何况,听说他和史南庄有和宫北堡同盟另创门户之说,他非来不可!”

  “可是,他迟到了!”

  “那除非临时有意外的特殊事故!”

  少年点头道:“阁下分析得有理,可知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中年儒士身形一震震熟视着少年,道:“听是听人说,这几天,闹得满天风雨,却不知是真?是假?我本想上山去看看,可是,大病一场,还没痊愈,只好姑妄听之。”

  “阁下听到一些什么?”

  中年儒士笑了,喝了一口酒,道:“据道上传说,真是叫人不相信,也是不可能的事,我看,还是不说的好。”

  “阁下,天下的事,无奇不有,请说说看,也可以比较阁下的见闻着底有多少?我也听人说了不少,正好比比谁的消息灵通?”

  “这个么?”中年儒士笑道:“就算我认输如何,愿听阁下的见闻。”

  “好吧,大家都说北宫堡被人制住在寿堂上,拔光了硬胡子,折毁了他们师徒的剑,一招抓掉甘总瓢把子的脑壳,让他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手阻拦,对不?”

  “对!对!”中年懦士道:“正是这样,请问阁下,你相信这种事么?”

  “相信。”

  “相信?”中年儒士一呆,道:“根据什么?”

  “人人都这么说,不过大同小异,当然有其事实。”

  “阁下,请问当今之世,谁有这个胆了?谁能一招摘掉甘天王的脑瓢儿?

  又有谁能把宫北剑的‘霹雳剑’毁去?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拜寿朋友,一切,一切,都叫人难以置信。”

  “可是,阁下别忘了,我也在当场呀。”

  中年儒士失声呀呀道:“不错!我真糊涂,请问阁下,你是亲眼看到的么?”

  “是的。”

  中年儒士几乎跳了起来,一掌按在桌上,瞪大了眼,道:“阁下,真的和大家所说的一样?那个小子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

  “是,不过,阁下说错了话。”

  “什么?”

  “那位小伙子,和我差不多大。。”

  “呀!这还得了?”

  “阁下,他有这种身手,算得是一位少年英雄?”

  “当然,算是算得,而且,可称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只是,手段太毒辣了些。。”

  “是么?阁下奈何以‘小子’称之?”

  “是。。是我说错了话,听说他是一代奇才,‘四海游龙’符大侠的儿子?”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他不久前,还到处贴了吓人的贴子呢?大家当然会猜到他身上。”

  “就是这点根据?”

  “除了符大侠儿子有这种吓死人的身手外,别人的儿子,也无此能力!”

  少年点头道:“还算有理。”

  他一仰面,道:“可是,大家并也知道符。。大侠的儿子却是只会读书,不会武功的。”

  “什么?我没听人说过,因为符大侠已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