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情仇缘
那是一块残碑断碣之下,有一土穴,荒草迷凄,任何人经过,也当作是土獾野狸之穴。
连城璧竟自陷穴而入。
一坠数丈,有人阴声道:
“是阿璧?”
“二护法,正是璧儿。”
巨石轻轻移动,现出烛光,石砌地道,一人当门而立,竟是常百乐。
连城璧一闪而入。
烛光敛去,又为巨石堵住。
连城璧悄声道:“昨夜。。”
常百乐沉声道:
“好险,若非主公及时以焰火示警,我和老大几乎栽在临淇平安栈外,你今天可见不到本座啦。”
连城璧骇然失声:
“有这种事?是谁?。。”
“你去见过主公再说,很要紧,很严重,你小心点!”
常百乐已闪身退去。
连城璧心神一凛,顿感有窒息之感,那是一种无形的恐惧,积威之下所造成的压力。
地道很乾净,转折处烛光磷磷,连城璧耐住怦怦心跳,向左转,渐渐感到,冷意侵入。
他明白,这儿就是昔年的“冰井”遗迹。
也有乃师“四绝诸葛”汪浩然的“别府”之一。
连城璧由心底泛起寒意,有悚然之感。
脚下一软,他进入了甬道,踏着了地毯。
刺目珠光,灯烛生辉,幻成一片璀烁。
异香扑鼻中,连城璧已停身在九级大理石阶下。
他面对着雪亮的巨大黄铜宫门,肃然脆下。
宫门两边,各立两位宫装少女,衣分四色,各捧一剑。
她们本是纹风不动,好像泥塑木雕,连城璧一脆下,黄衣宫女曼声道:
“右尉应如晋见。”
宫门里有人大喝道:“准予晋见。”
连城璧顿感全身发热,如绷紧的弓弦。
这里全是帝王排场,他就是“右尉”?
他应声起立,低头上阶,不敢仰视。
所谓“心随境换”,环境能够影响人的心理情绪,这时的连城璧,就是臣下去见君上,有诚恐惶的心情。
一低宫门,先有一佩剑的黄衣武士引导。
再登阶,转过照璧,黄绫高张,流苏夺目,蟠龙玉柱,图凤影璧,由半月拱门进入正殿,连城璧为之心跳如捣。
黄衣武士一声朗呼:“右尉带到。”
连城璧俯伏在巨大玉案之间,行过大礼,恭声道:
“臣尉连璧壁叩见帝君。”
宽敞堂皇的大殿上,气象万千,衣分七色,雁列两边,安序井然。
正中一座丈二巨大玉案,铺着黄绫宫锦。
蟠龙白玉床上,是檀木镶玉逍遥椅,塾着虎皮,端坐一位蛾冠博带,金珠垂冕,绣龙黄袍的“帝君”赫然竟是“四绝诸葛”汪浩然。
咦!汪浩然竟是“帝君”?“几时‘登基’的?
这时,是臣见君,而非徒拜师,汪浩然一手按在龙头扶手上,沉声道:
“把此行经过呈奏上来。”
俨然是皇上对臣下的口气。
连城璧凝神定气,把由龙驹赛与傅震宇,“牛家父女,丑鬼龙武结识同行开始,到江汉,下扬州,折向洛阳,至“丰乐镇”为止,大小巨细,所见,所闻,及所思一一述说。
汪浩然领首道:“当无大陨越,无过即有功,有功者赏,先升三级,由右尉晋升右锦卫。”
连城璧忙磕头道:“谢恩赏。”
汪浩然又道:“着赏御酒一席,偏殿候令。”
黄衣武士朗声应着,连城璧低头退下,由黄衣武士带进偏殿,已是一身汗透。
酒席立上,四个宫女,执壶把盏,伺候着,使连城璧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忘了生辰八字之感。
虽是不论不类,自有番风光。
汪浩然沉声道:“各位爱卿,有何意见,依序奏来。”
“臣有拙见。”一人越班走出躬身俯首,却是严百川。
汪浩然道:“说。”
严百川肃声道:“据右锦卫所言,可以分为二点,第一点,是在扬州上岸的三船金珠,有林光华与史家镇在,必须火速下手夺取。”
“第二点,傅震宇既得‘指定乾坤’真传,只有立予擒拿,逼取秘芨心法,不然,应速除去。”
“不!”汪浩然摇手切出,道:
“此说乃属下策,应毋庸议。”
严百川哑然回原位。
如依常理,严百川所说的应是“想当然耳”不料,汪浩然竟斥之为“下策”,使其他想附议的人为之噤口无声。
汪浩然又问:
“尚有何人献策?”
半晌,无人开口。
汪浩然沉声道:“孤座下人才还不够多!这也是孤尚不能明示身份,君临天下武林的原因,哼!”
大家低头,大有愧色。
一个黄衣武士,在拱门报道:“右丞相带人报到。”
汪浩然欣然道:“孤有请。”
一面离坐,震声道:
“卿等勇有馀,智不足,唯有智有谋,可成大事,蒋淡如独成大功,可为卿等教法,孤当亲迎。”
说着,移步下阶。
八个宫女簇拥相随。
拱门外又报道:
“右丞相到。”
汪浩然加快脚步,大笑道:“辛苦,辛苦。。”
有人朗声道:“些小微劳,何劳主公移驾。”
一人躬身而井,正是“不知先生”将淡如,却是一身车把式的打扮。
汪浩然上前执手,一手抚着蒋淡如左肩,笑道:
“多年委屈,卒成大功,孤甚怀慰!”
一摆手,道:“伺候右相更衣。”
蒋淡如躬身道:“容再见拜。”
折入殿偏,自有宫女伺候。
汪浩然欣然回座,游目一扫,道:
“各位爱卿,右丞相奉孤密令,屈身‘锦绣别墅’,为东方青白手下多年,而不为东方青白所知,这份耐心,这份机智,卿等要多体会。”
大家一齐躬身,称:“是。”
汪浩然道:
“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将相本无称,男儿当自强,就是这个道理,不论是谁,只要他能坚苦,坚忍,就必有所成,要出人头地不难,难在一般人都怕苦怕难,故世间凡夫俗子多,皆与草木同朽,虚度一生,默默无闻,成大事,成大名者少契机在此,卿等列孤座下,能矢志效忠,必能同享富贵,予取予求。”
大家一齐躬身道:“谢主公恩典。”
汪浩然顾盼群雄轩眉大笑道:
“曹孟德千古一人,孤所敬佩者,亦只曹公一人耳,世俗皆一曹公为奸雄,曹公不以为忤,而以奸雄自负,是笑世人无能而已,卿等认为曹公何如人也?”
严百川躬身道:“曹公,一世之雄也。”
汪浩然笑道:“孤如何?”
严百川道:“主公,当代之雄也。”
汪浩然欣然道:“孤亦当仁不让,卿等对文事尚不精通,右丞相来得正好,有劳右丞相为孤等一论曹公。”
原来,蒋淡如已换上了丞相衣冠,容光焕发,正缓步入殿,刚要行下大礼。
汪浩然忙道:“免礼,平身,卿乃吾之子房也。赐坐。”
两位宫女,应声移过太师椅,就在汪浩然右手偏侧。
蒋淡躬身肃声:
“谢主公赐座。”他欠身坐下。
汪浩然道:“孤适才与诸卿论曹公,卿可试述一二。”
蒋淡如平静地道:
“曹公精通兵,擅于武略,更长于文事,建安七子,皆不足与曹公相提并论,若‘短歌行’与‘万里行’、‘苦寒行’、‘却东西门行’、‘步出东门行’,其意气吞岳,故多悲凉之句,陶敖孙有云:‘曹操作品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后世文人,或‘三河少年,风云自赏’,或‘皓首穷经,寻章摘句’,虽一赋千金,万言倚马,皆不及曹公‘志在千里,闱心示已’的气魄,故曹公身兼文武,不止‘三国’一人,亦千古一人也。。”
汪浩然以指敲案道:
“痛快,扼要而言,尽得三味,丞相不止是曹公之知己。亦孤之心腹也。”
蒋淡如又道:
“世称曹公有二短,一为多疑,二为好色,乃俗人见耳,多疑为深思,深思则能明道,乃帝王必具之条件,好色为人性,唯大英雄能本色,率性而为,不如此,不足称为曹公。”;
汪浩然仰面大笑,道:“唯卿知我,唯卿知我,孤比曹公若何?”
蒋淡如道:“各有千秋。”
“如何?”
“论万夫无敌,风流多情,曹公不如主公,论帝王之道,牢宠英俊,睥睨庙堂,主公不及曹公,故,主公只宜号令武林,而不宜庙堂富贵。”
汪浩然抚掌道:
“一言中的,孤能为武林一人,再筑铜雀台,得二乔以娱晚年,亦足自豪矣。”
蒋淡如道:“尚有‘大儿耳’与‘紫髯儿’,主公尚不足言已定天下。”
汪浩然矍然道:“孤正欲与卿等共商大计,符振扬竟未入阱,章大钧仅是受伤,二人不除,大患在后,丞相有何以教之?”
蒋淡如徐徐地道:“如果臣下老眼未花的话,符振扬已经来了。”
此言一出,群雄大震。
汪浩然目射厉芒,沉声道:“先生有何所见?”
蒋淡如道:“臣下驱车过丰乐镇时,曾看到一位白衣人。”
“白衣人!”汪浩然目射凶光道:
“果然是他?”
蒋淡如道:“臣下身信眼力不差,虽在一瞥之下,除了没有看清面目外,身材,举止,皆是符振扬的影子。。”
汪浩然霍地起立,道:“可恨,他是对孤起疑了?”
八十九
蒋淡如平静地道:
“臣下斗胆,请主公先把这多年对符章二人策划见示,或有一管之拙见。”
汪浩然沉声道:
“孤的心事,丞相尽知。。”
蒋淡如肃声道:“主公具曹公未竟之志,英雄多情,臣下知之,符振扬与章大钧虽妄盗虚名,也确有实学,臣下要请示者,乃主公对付他二人的事实经过?”
说到这里,四扫一眼,又道:
“主公如有未便之处,臣下不敢冒读。”
汪浩然目光飞闪,立即平静地笑道:
“孤失态矣,以孤今日之成就,加以卿等辅佐,天下莫京,符某人又何足道哉?”
轩眉一笑,大马金刀的又坐下,目注蒋淡如道:
“丞相警语提醒,孤甚感之,在座各位,皆孤之肱股,孤决无不可告之处,卿等不妨听孤道来。。”
蒋淡如离座谢道:
“敬当恭听。”
阶下群雄,凛然肃穆,一片岑寂,表示诚敬。
汪浩然目射神光,震声道:
“孤不讳言,美人,孤所欲也,令名,亦孤之所欲也,而此二者,当代武林,唯符某人与章某人兼而有之,孤有憾于心,不辞万苦,衔恨忍辱多年,皆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卿等当知孤之大敌,即符章二人,此二人,亦卿等之强仇也。。”
说到这里,汪浩然缓了口气,续道:
“孤苦心孤诣,终于探出符章二人隐迹‘胡家村’,且侦知符章二人终年外出不归,当然是为了‘四大家’之事到处觅仇,只有每年大除夕回家过年,孤因不知二人多年来进境若何,乃亲率‘八将’(即八护法)与‘四军’(即四堂)抵步,以孤之预计,趁符章二人未抵家门前,先毁其家,擒杀其家属为人质,先使二人气浮急怒,再肋以夫妇,父子,儿女之情,迫其俯首,一举成功,可恨孙无量这匹夫危言耸听。。”
汪浩然接口道:“孙无量已效忠主公,他可是奉令潜伏胡家村?。。”
汪浩然点点头道:
“是的,事后才知这老匹夫胆敢背叛!孤已下令处以极刑,唯尚在逃未获!”
蒋淡如道:“他当时对主公如何说?”
汪浩然切齿道:
“他已做了胡家村的塾师,符章二人子女,皆是他的弟子,随时皆有下手的机会,他偏偏说已经下了慢性奇毒,让二家子女病发病矢折,比直接下手更好,孤一时不察,于抵步之时,召他询问情况,这匹夫竟说。。”
一顿而止,群雄为之一愕,只见汪浩然移动了一下身子,向蒋淡如低声道:
“丞相可相信当年‘八缺和尚’尚有传人否?”
蒋淡如一怔,道:“不相信。”
汪浩然道:“但孤已相信了。”
“主公已有证实?”
汪浩然道:“就是昨夜由傅家小子处证实。”
“孙无量怎么说的?”
他说常有一个游方和尚在胡家村化缘,他曾经暗中用毒,试了一下,那和尚竟无所觉,他就施展‘鬼不觉’无形奇毒,反被那和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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