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绛雪玄霜
话到此处,又是一顿。
大愚禅师高声说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那娇细的声音急急传来,打断了大愚禅师之言,接道:“我现在用的传音入室工夫,和两位说话,因那冥主,随时可能潜返回寺,暗中观察真象,两位最好能暂时听我吩咐,不要答话。”
声音又一停顿,又道:“那姓方的伤势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处密室,别让他再受到什么惊□。”
大愚禅师满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来回直踱方步。
那娇细的声音重又传入耳际,道:“两位最好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了,贵寺中高手甚多,虽然伤亡极重,足有重排罗汉阵的能力,为防万一,最好能再调集一部分人手,重整残阵,以备迎敌,一面派人点燃火炬,防敌暗中施袭。”
大愚、大道,虽然都是修为甚深的高僧,但在这等大败大挫之后,也有些心神无主,思虑不周之感,听人一提,觉得甚有道理,立时由大道传谕下去,一面再选高手,原地重布罗汉阵,一面派人燃起那些被鬼形怪人弄熄的火炬。
耳际间又响起那娇细的声音,道:“那些鬼形怪人,大部是武林中的高手,被那冥岳岳主网罗手下,割去舌头,服下迷药,受她遣差,是以这般人个个都有着极好的武功……”
大愚只听得全身一颤,不自禁的合掌当胸,口喧一声佛号。
但听那娇细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快些把那姓方的移到一处隐密的地方去吧!那冥岳岳主虽然狡猾如狐,但她生性多疑,查不出真相,绝不致胡乱出手,只要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纵然有发觉,也漠然视之,启动她的疑心,可保无事,我不宜再和你们交谈了。”
那声音突然隐去,久久不再听到。
大愚禅师低声对大道说道:“师弟可把这位方施主,护送回方丈室去。”
大道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少林僧侣,抱起奄奄一息的方兆南,急步而去。
这时,那熄去的火炬,重行点燃,少林寺光耀如昼,一片通明。
残缺的罗汉阵,重又整排完全,百具以上的尸体,整齐的排列在罗汉阵前,肃煞的画面中,泛生起一股悲壮凄凉之情。
大愚禅师缓缓移动脚步,绕着那些尸体走了一周,目光移注到群僧脸上。
每一个僧侣的脸上,都泛现出肃然的神色,沉痛中隐见庄严。
大愚轻轻叹息一声,闭上双目,暗中运气调息,准备再迎接一场惨烈的搏斗。
广大的草坪中,虽然站满了少林僧侣,但却鸦雀无声,听不到一点声息。
大愚的焦虑心情,使他生出寸阴难度之感,好不容易斗转星移,过去了一个更次,仍不闻有何动静。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望望天色,不过才四更过后,距天亮还有一个更次左右。
火炬闪耀下,忽然瞥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直向群僧飞驰而来。
大愚禅师暗暗的叹息一声,忖道:“终于来了,这一战,又不知将折伤多少少林寺弟子了……。”
忖思之间,那疾奔而来的人影,已到丈余处停下了脚步。
大愚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背插长剑,遥遥抱拳作礼,朗声说道:“大师父请了。”
大愚慈眉一皱,单掌交胸答道:“施主有何见教?”
那人一听大愚回答之言,缓步向前走来,直到相距三四步远,才停了下来,目光一扫那排列的少林僧侣的尸体,突然一个长揖。
大愚禅师豁然叹息一声,道:“尊驾何人?”
那劲装少年神态十分恭谨,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青城门下,弟子张雁,大师怎么称呼?”
大愚道:“老衲大愚,张施主连夜来此,有何见教?”
张雁道:“家师因练一炉灵丹,未克亲赴泰山英雄大会,但对武林中形势变幻,一直十分关心,近闻江湖上出现了一批行踪可疑之人,昼夜赶来中原,家师炉火功行已满,闻讯生疑,亲率本派中十二弟子下山,一路追查到此,现在在贵寺门外,未得贵寺中人接迎,不敢擅闯……。”
大愚轻轻叹道:“令师可是当今青城派的掌门之人青云道长吗?”
张雁道:“正是家师。”
大愚叹道:“多年的故友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就请张施主上复令师,说我们少林寺正值空前大劫,强敌虽退,但极可能去而复返,老衲不便出寺迎接……。”
张雁接道:“看贵寺伤亡累累,想必是大战方过,晚辈就此上复家师,请命裁夺。”
说完,也不容大愚禅师接口,立时转身向前疾奔而去。
大愚禅师原想让他转告青云道长,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上身,那知那张雁不容话完,就转身出去。
在他的预想之中,少林寺罗汉阵难阻强敌,青城纵然出手相助,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张雁去势奇快,人影闪了几闪,便已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入寺的大道上,出现了十数条人影,风驰电掣般,直奔过来。
看来人的身法,就可知道这般人中,个个都有极佳的上乘轻功。
当先一人,长蜀长袍,头挽道髻,背插长剑,手执拂尘,仙风飘飘,正是青城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他目光一掠那排列的尸体,轻轻叹息一声,道:“贫僧助拳来迟,心中甚是不安……。”
大愚合掌接道:“有劳道兄鹤驾,老衲感铭五中。”
青云道长缓缓把目光移注到群僧排列的罗汉阵上,拂髯问道:“这可是贵寺中驰名的罗汉阵吗?”
大愚道:“见笑道兄。”
青云道长道:“敌人想已为贵派逐退了?”
大愚沉吟了一阵,道:“强敌来势凌厉,敝寺伤亡惨重,目下虽退,但甚可能去而复返。”
青云道长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大方道兄所召集的泰山大会,适因贫道炼丹炉中火候正紧,不克分身。未能亲身赶往参加,指派了门下两位成就最高的弟子,松风、松月赶往应命…”
大愚道:“道兄两位高足,可都回去了吗?”
青云道长道:“去如黄鹤,久无讯息,贫道为此,还派了门下精明弟子数十人,赶往泰山附近,寻访两人行踪,近据弟子飞鸽传讯,泰山附近,忽然而现了一群行踪诡秘,奇装异服的怪人,贫道虽已久不下山,但对江湖上的形势变幻,始终不敢稍有疏察。
这般人似是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因此引起了贫道的疑心,日夜推索此事,一日夜后又接得门下弟子飞鸽传书,说这般奇装异服的怪人昼伏夜行,算计行程,直对中岳而来。
贫道愈想愈觉事情不对,匆匆决定赶来中岳一查究竟,行色过急,来不及召集门下弟子,仅就护寺弟子中,挑选了十二个高手,兼程赶来此地,想不到仍是来得晚了一步。”
大愚合掌说道:“道兄的盛情,老衲和敝寺弟子,无不感戴…”
忽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转头望去,只见大道禅师满头大汗,急急奔了过来。
大愚急急替两位引见道:“师弟快来见礼,这位是青城的青云道长,跋涉千里,风尘仆仆,特地赶来替我们助拳来了。”
大道合掌欠身,说道:“贫僧大道,拜见道兄。”
青云道长道:“不敢,不敢。”单掌平胸,欠身还礼。
大愚似是已看出大道慌急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师弟,可是方施主出了事情?”
他已看出方兆南的惨重伤势医救不易,但这位慈善的老僧,却一直不敢去想那凄凉悲惨的后果。
只听大道禅师豁然叹息一声,说道:“方施主三度昏去,两次断气,小弟已尽我之能,用本身真气助他复生……。”
大愚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处,重重的击了一拳,全身一阵颤动,接道:“他现在可好些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凄凉。
青云道长看两个老和尚紧张的神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那一位姓方的受伤很重吗?”
大愚叹道:“敝寺能保持现下这等局面,全亏了那位方施主之力了……。”
大道禅师激动的道:“他不但为我们少林尽了最大的心力,就是对整个武林而言,也是功不可没。”
青云道长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有此能耐,也许贫道听过他的盛名?”
大愚道:“他是个年轻人,当今武林上,也籍籍无名,但他这次的事功,不但保留了少林派基业,而且也为武林同道尽了心力,他的名字,将因此永留我们少林弟子的心目之中。”
青云道长心中虽然不服,但口中却不好出言反驳,轻轻的咳了一声,道:“两位大师这般称赞于他,那自然是才气纵横的非凡之人。”
大道禅师接道:“他死而复生,念念不忘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的安危。”
南北二怪之名,早已传播江湖,大江南北,以至远至关外的白山黑水的武林道上,年纪稍长的武林人物,大都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青云道长以一派掌门宗师之尊,对近百年江湖中事,无不知晓,当下听得一怔,道:
“怎么,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还活在世上吗?”
大愚道:“除了那方施主外,南北二怪两位老前辈对我们少林寺施恩最大”
青云道长道:“贫道对两位心慕已久,不知现在何处?能否替贫道引见一下?”
大愚道:“阿弥陀佛,这个……”
南北二怪仍被困在天□丝网之中,以两人的威名,大愚甚不愿让青云道长见到两人尴尬之相,但他又素来不说谎言,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青云道长,这个半天,仍然是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一声冷笑,遥遥传了过来,道:“老黄和辛老怪,已被人困在天□丝网之中,不见也罢。”
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道:“那天□活结丝网,虽然厉害,但我和黄老怪,都已有过适应之能,一两天内,大概还可以撑得过去,倒是我那方兄弟的性命,却是极为紧要的。
哼!他为你们少林寺身受重伤,如若你们不能救了他的性命,等我脱出此网之后,要用你们整个少林和尚的心肝,奠祭他的亡灵。”
大愚接道:“两位老前辈但请放心。虽然天劫难逃,但老衲总要尽到最大心力。”
青云道长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一棵古树下,白色丝网中网着两人,那丝网已收缩成了四尺大小,网困两人,想来极是难过。
只听那先一个冷冰的声音,重又响起,道:“牛鼻子老道,瞧什么?那冥岳妖妇的师父罗玄,也是你这般装束,哼!我看到你们牛鼻子的衣服,心里就有些生气。”
青云道长乃一派宗师的身份,几时受过人这等羞辱,一口一个牛鼻子的乱骂,身后排列的弟子们,登时一个个怒形于色,但青云道长却是神态如常,毫无不悦之色。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上,品流混杂,岂能只论衣冠取人?’大愚禅师接道:“南北二怪两立老前辈,生性素来高傲,道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青云道长笑道:“老禅师只管放心,贫道对两位老前辈心慕已久,言词纵有伤到贫道之处也不致放在心上。”
只听另一声冷笑,接道:“一群和尚,专爱谈些不着边际的事,我那方兄弟命在旦夕之间,你们不早些赶去相救,尽管谈些无用的话。”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咱们赶快去瞧瞧吧!贫道身上现带有我们青城派疗伤灵丹,不妨试试看,是否有助于他。”
大愚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五更过后黎明将至,估算那冥岳岳主,大概不会再来。
当下低声吩咐了几个年长的弟子,要他代为主持罗汉阵,再派遣八个僧侣,保护南北二怪,一有动静,立时飞报方丈室去,自己和大道禅师、青云道长,赶往方丈室中探望方兆南的伤势。
青云道长令随来的十二个弟子,一齐留在罗汉阵外,一遇事故,立时帮同少林僧侣拒敌,单带张雁一人,随着大愚禅师,同往方丈室去。
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了一处幽静的跨院中。
百竿修竹,满地奇花,环绕着一座禅室。
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大愚禅师回首肃容,合掌说道:“道兄请。”
青云道长单掌立胸,欠身说道:“方外人不拘俗礼,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步直向方丈室走去。
转眼瞧去,只见那铺着黄缎的木塌上,仰卧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双目紧闭,僵挺的躺着,动也不动一下,两个面色愁苦的僧侣,守在一侧。
大愚禅师急步奔了过去,低声问那两个僧侣道:“方施主醒过没有?”
左首一僧,合掌答道:“他曾二度气绝,均为大道师叔以本身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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