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绛雪玄霜
梅绛雪道:“这么说来,他是心中有愧,不得不默予承认了。”
罗玄道:“若是这么的简单,我也不会出面多管闲事了。”
方兆南道:“怎么?事情还有变化么?”
罗玄道:“那中年妇人一见觉生答应收养女儿,又把问题扯到本身之上,质问觉生,要如何待她?”
方兆南接道:“我早就想到,那中年妇人的用心,不过是想托身在少林威名的翼护之下罢了。”
罗玄轻轻咳了两声,接道:“觉生大师一听那妇人扯到自己身上,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用心了,果不出我所料,’转身拂袖而去。”
方兆南,梅绛雪似是听到神往之处,四道目光,投注到罗玄的脸上,却未追问。
只听罗玄继续说道:“那中年妇人目睹觉生回头而去,心中大力焦急,突然飞跃而起,猛向觉生大师撞去,觉生倒未出手还击,横向旁侧一闪,避开了那中年妇人飞跃一撞之势。
但那妇人在重伤之后,这飞身一跃,已然用尽她全身余力,觉生一闪避开,她却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崖壁上,登时脑浆迸流,碎首而亡……”
方兆南接道:“事出无心,那也不能怪觉生大师。”
罗玄淡然一笑,道:“那中年妇人死后,觉生却大为感伤,望着那具尸体,黯然叹息一声,动手把尸体掩埋了起来。”
梅绛雪插口问道:“那聂小凤瞪着眼看到母亲惨死,就没有哭一声么?”
罗玄道:“没有,她一直眼看着这一幕惨剧,但却一语未发。直待觉生大师掩埋那具尸体,她才望着觉生大师问道:“你当真不是我的生父么?”
她小小年纪,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重大问题,别说当事的凭生大师为之一呆,就是我这隐身在暗中偷窥,也听得心头一震。深觉她心机深沉,大大的超越了她的年龄。”
梅绛雪道:“那中年妇人既已死去,这觉生大师也该承认。”
罗玄道:“没有,觉生大师双目凝注在那女童身上,看了良久,突然仰天说道:
‘又是一代尤物,如留你长大,为祸之烈,决非你那母亲能及,我佛慈悲,请恕老衲之罪。’突然一把抓了那女童……”
方兆南听得一惊,说道:“怎么?难道觉生大师竟然会对一个不解人世的女童下手杀害么?……”
罗玄道:“如若他当真下了毒手,这数十年江湖中,也不致掀起这一阵杀劫风浪了,当他抓起那女童之后,却突然叹息一声,又缓缓放了下去。
就这一阵耽误犹豫,那含怒而去的觉梦和梦非大师,却又转了回来,目睹场中情景,突然齐齐怒吼,挥掌攻向觉生大师。
觉生大师虽然连连喝请他们住手,但两人那里肯听,拳掌齐施,竟然都是足以致命的招术,初动手时,觉生大师还可闪避。但两人攻了几招之后,觉生被迫的险象丛生,只得出手招架了。”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罗玄缓缓移动一下靠在轮背上的身体,接道:“那女童看三人打的猛恶,却悄然放步溜走,像她那点年纪,遇上了此等惨变,不但一声未哭,而且居然知道逃命,当时老夫实在暗中佩服她的胆识,但此刻想来,却别有一番感慨了。”
梅绛雪道:“可是她司空见惯,早已有了逃命的经验。”
罗玄点头说道:“不错,她年纪虽然幼小,但却常见这等残忍的屠杀,是以临阵不乱,她逃的方向又正是我隐身之处,当时为一股怜悯之情所动,伸手救了她,乘觉生大师等搏斗正烈未及注意之时,我带她悄然而行……”
方兆南道:“此等情势之下,不论是谁都要生出怜悯之情,伸手救她了……”
罗玄突然挺身坐起,接道:“这人就是聂小凤了,我带她一口气奔出了数十里,天才大亮,停在道旁大树下面休息。
因我心中一直记着觉生大师之言,就不自禁的打量了她一阵,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女童,但眉字之间,已隐隐含蕴妖媚之气,才知觉生之言不虚,此女如留在世上,大可祸国殃民,败乱朝纲,小则招蜂引蝶,祸害一家,可惜我当时竟然狠不起心肠,一掌把她击毙……”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也是我天性好强,想了一阵,觉着水可覆舟,亦可载舟,只要我能尽力培养于她,未始不可化她的妖媚,想不到因此一念,铸下大错……”
他突然住口不言,缓缓闭上了双目,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方兆南,梅绛雪面面相觑,心想说几句解劝慰藉之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足足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罗玄黯然一叹接道:“就这样她在我翼护教养之下长大,她的容色,也随着增长的年龄,日渐娇艳。
我因为对她心有成见,管教一直甚严,经常把她带在身侧,为了使她变化先天的妖媚气质,我拒绝了江湖,布置了一个人间仙境,和她避世而居。
那里有我辛苦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翠羽珍禽,鹤鹿成群,游戏其间,希望能藉山川的灵秀之气,使她脱胎换骨。
唉!如今想来,才知当时这些布置心血,都完全出于一种自私的心理,原来,老夫竟然不知不觉间已为她的美色所惑,只是当时我并未查觉而已。”
方兆南,梅绛雪两人同时听得心中一动,相互望了一眼,但觉心弦震荡,却无法说出是何感受。
罗玄缓缓躺下身子,接道:“终于在一个风雨之夜,我铸下终生大错,事后清醒,当真是痛不欲生,但我又想到如若自绝一死,对自己的惩罚未免大轻了,决心活下去承受折磨。一但我因忏悔恨事,对她态度大变,冷淡漠然,视她有如蛇蝎,也许她无法再在那地方长住下去,难以忍受我的漠视,动了逃走之心,勾通了我手下游魂,鬼仙万天成,暗用剧毒害我。
当下我虽然知道,但却又想到,我玷污了她的清白,由她亲手杀死我,那也是天理报应,因此故作不知,任她摆布。
待我中毒之后,将要死去之时,又突然想到我还不能死,如若就此一死,世上再无制她之人,她如掀起风波,岂不是我的罪恶。
因此,我又作安排,运内功,把剧毒迫入双腿,拼落个终身瘫痪,留下性命,装作毒发身死,放任她逃离门下,如若她能够洁身自爱,我就放任毒发而死。
却不料她甫离师门,就在江湖上,闹出了几件惊天动地的血案,以‘七巧梭’伤害开始,唉!当时我双腿瘫痪,不良于行,虽有除她之心,但却力有未逮。
当时我在慌不择路,饥不择食,一时心急之下,我又收了一个弟子,那人入我门下,已然在武林中享誉盛名。
我费了三年苦心,传他武功,准备要他代我清理门户,追杀聂小凤,唉!当差遣他下山之际,忽然又想到万一此入再背叛了我,岂不错上加错,临时又让他多留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内,我绘制了一幅血地图,因为我已发觉迫入双腿之毒,已逐渐的反向上体攻来,恐难久于人世,想得活命,必要隐入火山源下借地下火源热力,再运本身内功,或可阻止剧毒上行……”
方兆南突然插口说道:“老前辈最后收归门下的一个弟子,可是姓陈么?”
罗玄愕然说道:“不错,他叫陈天相。”
方兆南哺哺自语道:“那定然是他,陈师妹的爷爷……”
梅绛雪冷冷接道:“你最好不要接口。”
方兆南吃她一喝,果然住口不言。
只听罗玄接道:“我绘制好血池图,给了他三个锦囊,要他按时拆阅,遵照行事,第一个锦囊,要他假冒我之名,到处在江湖上现身,以引起武林人物,果然引得很多武林高手追踪。
第二个锦囊中,我要他把血池图宣扬于世,并要以本来面目,装作得图之人,但如有人能和他动手过五十招不败,就要他伪作失手,弃图而去。
这两件事情办完,就可以掀开第三个锦囊,在那个锦囊之中,我要他代我清理门户,追杀聂小凤,完成此三桩心愿,就算报了我授艺之恩,我这般做法是怕他难拒聂小风的美色诱惑之力,为聂小凤收用,或者杀死……”
方兆道:“未出老前辈的预料……”
罗玄接道:“我知道,遣他下山之后,我已经判定他的智谋不是聂小凤的敌手,我必得留下有用的性命,想出克制聂小风的方法,离开亲手经营的世外山庄,潜伏于血池之中,只待有一个天生奇才,能够解开我在血池图上留下的先天神数,深入血池,见我之面,或是得我遗物,出面制服聂小凤。
想不到,我一等数十年时光,为防止剧毒侵入内腑,自行用地源之火烧焦双腿,可是仍然无人能进入那血池之中,这说明了血池图辗转数十年,竟然未遇到一个能解我留下的先天神数之人。
我生平嗜爱山水,寻幽探奇,未收聂小凤前已深入那血池一次,暗把进他的计算方法,混入先天神数之中,只要能够解得,进入血池轻而易举……”
他长长叹息一声,缓缓把目光投注在梅绛雪的脸上,接道:“却不料她被聂小凤迫入绝路,误打误撞的进入了血池之中,我虽将一身武功传授干她,但她功力不足,还难以和聂小凤抗拒,至少得三年苦练,始可和聂小凤硬行一拼。”
梅绛雪道:“师父又逃过一次难关,如能善为疗养,或可免去死劫?”
罗玄摇头说道:“不行啦!此时此刻之中,我随时可能死去,这数十年的痛苦折磨,已然消耗了我所有的真元之气,咱们师徒还能见这一面,已然使我喜出望外……”
一阵急劲的山风过后,突然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罗玄叹息一声,道:“这是什么声音?”
方兆南道:“可能是晚辈带的一宠巨蜂。”
罗玄道:“怎么?你能役使巨蜂?”
方兆南道:“这是蜂王杨孤的遗物,要晚辈替他保管。”
罗玄道,“杨孤死了么?”
方兆南黯然接道:“死去半年多了。”
罗玄道:“唉!老夫曾听人说过他役蜂之术,并世无双,你既承继了他的衣钵,不可私心自珍,免使此术绝传于世。”
方兆南道:“晚辈受命!”
梅绛雪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役蜂之术,何足为奇,比起我师父役兽驱蛇之能,差的远了。”
罗玄接道:“大同小异,差别有限,孩子,你去把那木宠提过来给我瞧瞧。”
方兆南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片刻之后,方兆南提着木笼回来了。
这笼巨蜂,费尽了蜂王杨孤的苦心,不但大过常蜂甚多,而且团居木笼,从不散飞,酿蜜自食,似有灵性。
罗玄望了那巨蜂一眼,面上忽露喜色,道:”孩子,如若你肯把巨蜂酿成之蜜,赐给老夫一些,或可使我支撑几天。”
方兆南道:“只要能疗得老前辈伤病,食用笼中之蜜,有何不可?”探手入笼,取出一大块生蜜。
罗玄点头说道:“够啦!……”
他仰脸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已是油尽灯枯之人,纵有回生灵药,起死仙丹,也难以使我得庆重生,这一块毒蜂之蜜,只不过能助我多延续三五日性命而已,但这已经很够了……”
他突然一整脸色,肃然对方兆南道:“老夫虽已是垂死之人,但在武林中留下的声誉,或许尚未完全幻灭……”
他挣扎而起,扶在两个长毛猩猿身上,离开了轮椅,回顾梅绛雪道:“你把我坐椅之下一个折扇取出来。”
梅绛雪轻伸皓腕,取出折扇,摆好轮椅,扶罗玄坐了下去。
罗玄经过这一阵挣动之后,似是大为疲累,喘息了一阵,对方兆南道:“孩子,你拿着这柄折扇,去见各大门派的掌门之人,要他们三日后正午时分,赶往聂小凤排的鹊桥阵中,合几大门派的实力,当可支持到午夜光景……”
方兆南道:“晚辈籍籍无名,如何能使各派掌门,听我之命?”
罗玄道:“你打开那折扇瞧瞧吧!”
方兆南缓缓从梅蜂雪手中接过折扇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红黑杂陈,在扇面上写满字迹,有用朱砂,有用墨笔,觉生大师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罗玄轻轻咳嗽两声,接道:“那扇面之上签具的人名,都是当年武林中盛名卓著的高人,当时九大门派中掌门之人,无一不在其中,但这些人恐都大部凋谢,但承继他们依钵之人,当知此中之密,只要你出示折扇,让他们辨识一下先师的笔迹,那就如老夫亲身拜会他们了。”
方兆南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道:“这些人都和老前辈见过面了?”
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往事已成了过眼云烟,老夫也不愿多提昔年豪勇,孩子,我逃避觉梦,觉非苦苦追寻,并非出自本心,实乃是觉生大师授意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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