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绛雪玄霜
那银髯老人并没有在锦袋中安排自己的后事。
缕衣村女看他只管瞧着半截的“七巧梭”发呆,不禁嗔道:“你怎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笺,一齐放在锦袋之中,笑道:“陈老前辈确实告诉过我,他死后把他尸体葬在这绝峰之上,如若咱们把他老人家的尸体、埋葬在土中,没有棺木保护,只要数月之后,尸体就化在泥上之中,日后咱们来奠祭他老人家时,只怕难以找出……”
缕衣村女忽然插口接道:“你日后当真会和我一起来奠祭我爷爷吗?”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对我有传授武功之赐,我自应把他当作师长看待。”
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尸体干枯的毫无血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干竭,在这等终年积雪不化的绝峰之上,尸体当可保持不坏,眼下问题,是要想出个法儿.保护他的遗体,不要被乌兽之类伤害到,”
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处,有一座六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莹透明,不禁心中一动,失声叫道:“有啦!这办法倒是不错。”
缕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来,道“什么办法不错?”
方兆南指着那岩石说道,“你那看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吗?”
缕衣村女道:“这等绝峰之上,冰雪终年不化,石外冰层,有什么好奇之处?”
方兆南道:“如果咱们把陈老前辈的尸体,冻在冰雪之中,在严寒保护之下,尸体决是不至腐坏。”
缕衣村女黯然点头,道:“你想的办法确实很好!”
方兆南纵身跃到那大岩石下,举手一掌拍去。
但闻呼的一声,饺饺落下几块碎冰。
要知这等千年积冰,紧硬无比,方兆南这一掌用足了六成功力,竟难劈裂冰层。
缕衣村女抱起老人身体,找到峰后一处终年难见阳光之处。和方兆南一齐动手,破开冰层积雪,把那银髯老人尸体放人冰窟之中,然后缓缓堆上积雪,皑皑白雪,逐渐掩没了银髯老人的尸体。
寒风凛冽,吹飘着两人的衣袂,那缕衣村女秀美面颊上,直垂着四个冰条。
原来她埋葬尸体之时,泪水由眼角缓缓滴下,冷风扑面,严寒透骨,不待她泪水滚下面颊,已然在脸上结成了冰条。
方兆南帮着她堆好雪后,叹道:“姑娘准备到那里去?”
缕衣村女举手拂去脸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没有栖身立足之处,我就留在这里伴守着爷吧!”
方兆南道:“绝峰酷寒,生物绝迹,姑娘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常居此处。”
缕衣村女重又取出怀中锦袋,瞧了白笺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龙潭去吧!”
方兆南道:“笺上既未指明你找什么人讨剑,又无对方住处,不届中秋,去也无用!”
缕衣村女双目一瞪,逼视住方兆南道:“留这里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里去呢?”
方兆南道:“姑娘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缕衣村女摇摇头,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爷爷之外。举目世间,我没有一个亲人……”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缕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了解人事之后,就随在爷爷身边,从未听爷爷谈过我父母之事。”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倒是极为难办之事,她一个毫无经验阅历的女孩子,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应付江湖间重重险诈,眼下只有暂时让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犊岗救了师妹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姑娘既无一定行址,不如暂时和我同到鲁南一行……”
缕衣村女缓缓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鲁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应来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龙潭畔一行。”
方兆南暗暗想到:“我是为怕你孤伶,那里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说,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届时有暇,当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缕衣村女仰脸望着天际默默沉思了一阵,突然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会取笑于我……”
方兆南倒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几句话,不觉听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这倒不错,男女之嫌,总得设法避避才好。”
正待答复,那缕衣村女已抢先接道:“我从小随在爷爷身侧长大,本对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会紧张起来。”
方兆南道:“这也难怪,姑娘十几年中,除了和陈老前辈在一起外.从未和生人接触相处……”
缕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说完,接道:“但我心里却又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缓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极深的感慨,暗自叹道:“像她这等孤伶无依之人,从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随着白发苍苍的祖父,上下两辈,相差了五六十岁,只怕连个伴她游乐之人,也是没有,实难怪她胡思乱想,语无伦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后我要对她多多照顾,让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还有和蔼可亲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养成的寂寞之心。”当下放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了十几里路,缕衣村女从来回头瞧过方兆南一眼;方兆南也未和她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相随身后。
其实她内功精深,耳目灵敏无比,只听步履之声,已知方兆南紧随身后面行。
第十一回 献神丹医治众豪
缕衣村女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从未和男人单独相处在一起,陡然和一个年龄相若英俊潇洒的男人走在一起。而目.今后还有着极长一段相处的时日.只觉心中生出了无比的紧张,千情万绪,纷涌心头,但仔细想去,却又都是些茫茫渺渺,无可捉摸之事……
忽闻一阵喝叱之声,飘入耳际,使她纷乱的情绪,暂时平静下去,回头望着方兆南问道:“咱们要是遇上了别人时,你要如何称呼于我?”
方兆南听得一呆,暗道:“这倒是一个难题?”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缕衣村女轻叹一声,道:“我的名字叫陈玄霜,爷爷活着之时,常常叫我霜儿.你也叫我霜儿吧!”
方兆南道:“霜儿两字。我岂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陈玄霜摇摇头道:“不好,你这般称呼我。别人听到了,就知道咱们是素无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岂不让人笑话?”
方兆南听她说的似是而非.不禁莞尔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么?”
陈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儿.你下肯,那你就干脆别叫我好了!”
方兆南早已对她存下容让之心,是以对她嗔怒刁蛮之态,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轻嗔薄怒之间。别具一种天真娇稚情态。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陈玄霜看他毫无焦急模样,心中更是气恼,怒道:“你笑什么?人家心里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满开心的。”
方兆南脸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是怕大委曲了你。”
陈玄霜道:“你说来听听?”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传授过我的武功,我虽未行过拜师大礼,但已有授艺之实,如若陈姑娘不觉唐突,不妨唤我师兄,这样别人听起来既不刺耳,咱们也可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了!”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忽闻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声,愈来愈大,隐闻双物交击之声,似是正有人在动手。
陈玄霜侧耳听了一阵,道:“咱们到前面去瞧瞧,看什么人在动手好吗?”
她生死玄关已通。武功已步人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较前更为灵敏,方兆南只是隐隐可闻,但她却听得十分清楚。方兆南道:
“咱们去瞧瞧可以,但却不能停留大久。”
陈玄霜应了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方兆南也施出轻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间,转过了两个山弯。用眼望去,只见长发散披的言陵甫,挥舞竹杖,正和一个身着青袍,手执文昌笔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
在两人动手各侧,横卧着神刀罗昆、葛煌。葛烯,以及天风道长和他门下的四个弟子。
方兆南看的暗里叹息一声,忖道:“天风道长等人定因走到这山谷之后。背上掌毒发作,卧病难行……”
只听言陵甫大喝一声,手中竹杖突然一变,杖风如啸,攻势急转凌厉,杖影滚滚,成势十分惊人。此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武功却是丝毫无减,而且更觉勇猛彪悍。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无边”击退那长衫老人,还隐隐记得他自称葛天鹏。
但见他笔影纵横,撒出满天精芒,和知机子言陵甫武功相当,难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惊骇忖道:“此人武功这般高强,如非陈老前辈传授我的一招佛法无边侥幸胜他,只柏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心念及此,不自觉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无边的变化起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两人动手情形之后,忽然仰首静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声说道:“方师兄你怎么啦?”
方兆南啊了一声,如梦初醒一般,望着陈玄霜,问道:“陈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师妹叫我了吗?”
原来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无边”的变化,根本没听清楚陈玄霜说的什么?
陈玄霜道:“你这人的心哪,不晓得被什么吃啦!人家给你讲话,你总是听不明白!”
方兆南讪讪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师妹就再说一遍吧!”
陈玄霜大眼睛眨了两眨,答不出话,想了半晌道:“不要说啦!现在就是说也说不清楚。”
方兆南奇道:“为什么?”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在问我在想的什么心事!”
陈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突闻葛天鹏厉喝一声,文昌笔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笔影迫得言陵甫退了两步。一笔翻天逼退言陵甫横笔问道:“大驾可是誉满江湖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道兄吗?兄弟葛天鹏。”转脸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时又转回头去。
言陵甫双目回睁,逼视着葛天鹏,听他说完话后,突然大喝一声:“还我血池图来。”
举手一杖“泰山压顶”猛劈而下。
葛天鹏一皱眉头,横跃三尺,避开杖阵,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言陵甫神志迷乱,那里能听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扫五岳”横扫过去。
葛天鹏脸色大变,向后一闪,避开杖阵,反手一笔“画龙点睛”,直击过去。
两人重新交手,较刚才尤为猛烈,葛天鹏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乱,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谈话,不觉激起胸头怒火,文昌笔连续演出杀手绝学,寒芒电转,攻势凌厉异常。
言陵甫虽然疯疯癫癫,但手中竹杖纵打横击,猛勇无伦,和葛天鹏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两人功力相差不远,武功也在伯仲之间,这一全力拼搏,更显得凶猛绝伦,惨烈无比。
方兆南目睹两人激烈恶战,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言陵甫这等见人就打的疯癫之状,终非善局,他武功虽然高强,但灵智心机尽失,以眼下所见情势而论那‘血池图’藏在他身上,决非长久之策,必须早些设法把它取回!”
抬眼望去只见两人激战之势,愈发猛烈,言陵甫久战之后,已不似初动手时那般稳健,攻势虽然迅快,但已隐隐呈现后力不继之态。杖法也渐见散乱。
反观葛天鹏,经过一阵急打猛拼之后,似已知遏上劲敌,胜败之分,决难在百招以内分出,心神惭定,不再抢攻,以闪避和轻巧的身法,蓄力游斗,准备待对方真力将要耗尽之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求胜。
方兆南冷眼旁观,默查双方激战情势,估计言陵甫再难支撑到五十个回合以上。
念转意决,回头低声对陈玄霜道:“霜师妹请在此等我片刻。我把那施竹杖的疯癫之人引开,免得他伤在施笔之人的手中。”
陈玄霜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刘匕南道,“其人和我有过数面之缘,以医术驰名江湖,只因丹炉被人毁去,使他耗去十余年心血采集的灵药。毁于一旦,一急之下,竟然急成了疯癫之症,但他内功精深,又极擅医术,我想过些时日,当可慢慢好转……“陈玄霜叹道:“可惜爷爷死了,如果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定然可以疗好他的疯癫之症。”
方兆南叹道,“唉!可怜一位享誉江湖的侠医,竟然自罹疯病……”纵身一跃直向两人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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