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贵圈.贵圈(古代) 作者:赵熙之(晋江金牌vip14.04.23正文完结)






    常遇脸色恹恹,看起来情绪并不好,似乎心里藏着事情。常台笙注意到这一点,头靠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能与姑姑说说吗?”

    常遇想了想,抬了下巴贴着常台笙耳朵小声道:“姑姑……我觉得宋婶可能身体不大好了,怎么办……”

    软软低低的声音却让常台笙心紧了一下。她蹙起眉,回想起之前宋婶各种反常的催促与提醒,这种糟糕的预感更加强烈。她稳着声音问常遇:“你怎么知道的?”

    常遇耷拉着脑袋低低道:“姑姑经常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她常常捂心口,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最近似乎更严重了……”

    常台笙低下头眉心紧蹙,良久,她才揉了揉常遇的脑袋说:“姑姑会请大夫来替宋婶看看,你不用太担心。”

    常遇挨着她没有说话。

    送常遇到了书院,常台笙看她下了车往里走,放下帘子,眉目里全是忧愁。陈俨看她深锁的眉头,紧抿的唇角,忽然很希望她能笑一笑。可是太少了,她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什么值得高兴惊喜的事,似乎始终都被颓败阴云所笼罩,这条路看起来曲折漫长得没有尽头。

    车内气氛沉闷得不得了,途中路过陈俨的宅子时,陈俨却忽然喊了停。他同常台笙道:“我去取些书,你要下来晒晒太阳么?”

    常台笙随他下了车。

    因陈俨有阵子不住这里,连门房也走了。他走近了,刚打算摸钥匙,可身后的常台笙却道:“门是开着的。”

    陈俨陡然蹙眉,忙走过去推开门。刚迈步进去,便闻到里头传来的难闻气味,走廊里书册衣服丢得乱七八糟,连花坛里也扔满了杂物,阵阵异味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打开房门,柜子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原本齐整干净的蔺草席上全是泥土。陈俨扫了一圈,默不作声地将屋门重新关上了,转过身来心平气和地对常台笙道:“看来一时找不到我要拿的东西了,走罢。”

    常台笙袖下的手暗暗握紧,她转身往后院去,推开花房的门,见里面原本蓊郁植株也被毁得一塌糊涂。

    陈俨跟着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的花房,脸上神情却出奇地寡淡:“没有关系,左右我不住这里了,过阵子苏晔也会让人来清扫。”

    常台笙背对他站着,声音里有压制的意味:“不打算查查是谁做的么?”

    他没有表态,随即拉着常台笙出了门,岔开话题道:“不是说要请大夫给宋婶看看的么?先去医馆罢。”

    常台笙见他丝毫没有要深究的意思,遂只好回了马车往医馆去。

    可没料今日一大早商煜便出诊了,常台笙扑了个空。陈俨正要带她离开时,店内却冲进来一人,嚷嚷道:“我娘呢?”

    药僮略有些警觉地开口:“在后边帮忙炒药呢,你来做什么?”

    程康一脚踢开碍事的矮凳,径直往里走。可没过一会儿,就听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那争执声渐近,程康又退了出来,程夫人拿了热烫的钳子挡在身前,脸上隐隐有怒气。

    程康嚷嚷:“你要逼死你儿子吗?!”

    “滚。”程夫人暗自咬紧了牙根。

    常台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随即移到程康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

    同样的玉佩她在陈俨那里见到过,就连穗子都是……一模一样。程康身上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简直再明了不过。忽然她脑海里有了答案,谁将那宅子翻成那个样子,谁将陈俨的书稿毁得乱七八糟,她全有了答案。

    陈俨自然也注意到了,可他却拉过常台笙,悄声说:“大夫不在就走罢,去旁的医馆看看也一样。”

    可常台笙此刻心里全是怒气。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常老板


☆、第51章 五一

    程夫人这时仍举着发红的铁钳将程康往外赶,但那铁钳一直贴着自己;似乎还怕一不小心会烫到程康。

    程康直嚷嚷:“有你这么做娘的吗?儿子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将人往外赶!苏州那什么人不是给你很多钱还给了房子吗?你不能分点给我吗?!”

    “自己去谋生路;不要再来了。”程夫人语气冷冷地打断了他;说完便转过了身。没料程康忽从她身后抓住了她衣服,猛拽了她一把:“你竟然听外人挑唆跟儿子反目!姓商的给你灌了什么药!”

    他这动作非常快,程夫人一时重心不稳;程康霍地松手时她便跌坐在了地上;发红的铁钳反倒烫着了自己,不由惊叫出声。

    程康连忙往后退两步:“不是我烫着你的!”他说着就要往外跑,常台笙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程康警觉地盯住常台笙;又瞥一眼旁边站着的陈俨;忽猛地推了常台笙一把;他拔腿就要跑时,陈俨出其不意地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狠狠给了他一脚。

    程康吃痛地嚎了一声,目带怒意地瞪着陈俨:“我惹到你了吗?”

    陈俨没说话,原本他打算就这么算了的,但程康方才推常台笙那一把彻底激怒了他。他将程康从地上拖起来,低声警告道:“不要动我的东西,我不会说第二遍。”陈俨说着低头看一眼程康腰间挂着的玉佩:“哪里拿的自己还回去,不要当我在开玩笑。”

    常台笙头一回见他这个模样,像是心中被压制已久的一小撮火苗借了把风,熊熊烧了起来。原来陈俨也会生气的,并非是心中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陈俨警告完毕刚松了手,程康喘口气,看看那边站起来的程夫人,又看看陈俨,往后稍退了退,面上却是谁也不怕的表情,朝程夫人吼道:“好啊!大儿子来教训小儿子了!你高兴了?!”

    程夫人神色陡然变了变,陈俨亦是蹙眉回头看了一眼程夫人,旁边的常台笙则略惊愕地望向了程康。难道程夫人已向程康坦陈过还有一个儿子?

    程康站直了身体,昂着尖瘦的下巴理直气壮地看向陈俨,指着程夫人道:“怎么样?她当初可是抛弃了你再欺骗我爹嫁进程府!多亏了这个不守妇德的女人才有了你和我,你应该恨她不是吗?现在我也恨她生了我,我们是一伙的了!我是你亲弟弟,你不打算帮我难道准备帮她?”

    陈俨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程康捂住脸:“你身上也有这个女人的血!我若是贱种!你也一样!”他不知死活地试图再次激怒陈俨,似乎想让陈俨与程夫人彻底决裂,可轻浮的年纪又怎会懂比他年长许多的兄长的心。

    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尝尽孤独心深似海。

    陈俨的手心因为打这个巴掌而疼得发麻,这一生他只向少年时教习拳法的老师挥过拳,更不要说挥人巴掌。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是恨透了这一切。

    被抛弃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总会想,当初在雪夜里抛下他离开的母亲,总算嫁入了富足人家做了堂堂正正的夫人,可以过旁人艳羡的不必被闲话的日子。他一直都希望她能越过越好,可以在再次相遇时,趾高气扬地炫耀自己的身份与财富,哪怕是说“看,正是因为明智地丢弃了你,我才可以过得这样好,我真是做了个正确的选择”这样也无所谓。

    但为什么要过成这样?嫁了个喜欢沾花惹草的男人,死前还有一堆养在外边的小妾上门讨要家财;养了个忘恩负义不体贴不孝顺的儿子,最后被赌债逼得卖宅卖首饰,如今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活该吗?报应吗?也许这样想自己心里会感受到平衡罢——看,她就是因为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孩子才过得这样凄惨,可是却没有办法这样想,一丝一毫的看热闹的快意都没有。

    他恨她过成这样潦倒的样子。

    陈俨牙根发紧,压着声音与程康道:“去道歉。”

    “不!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求她生我出来!这人世糟透了!我一点都不想活着!”程康用力朝他吼,已经彻底红了眼。

    陈俨抿唇走到程夫人身边,拿过地上的铁钳,朝程康走过去。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程康嚷嚷着连忙往后退,他伸手试图去挡,陈俨手中的铁钳已经挥过了过去:“比起在牢狱里过一生,我认为你应该更喜欢做个瘸子。”

    程康被吓得半死,陈俨手中的铁钳却停在了离他只有半寸之处。

    程康陡吸一口气,身子都软了。

    恰这时,商煜拎着药箱走进来,伸手扶了程康一把,语声轻描淡写:“年轻人怎么站都站不稳?”他说着看一眼陈俨,又看看陈俨手里拎着的铁钳,再看看不知所措的程夫人,道:“后边炮制药材这么不缺人手么?”

    程夫人连忙走过去,意欲接过陈俨手里的铁钳。陈俨低头瞥一眼她被烫伤的手背,将铁钳递了过去,语声平淡无奇:“伙房里的东西就让它待在伙房罢。”

    他说完侧过身,朝常台笙走去。常台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但却及时地握住了他的手,转身打算离开。陈俨却没忘来意,拉住她,转过身同商煜道:“若商大夫晚上有空出诊,还请过府一趟。”

    “怎么了?”商煜看向常台笙。

    常台笙稍稍侧过身,简略回道:“宋婶身子有些不大好,再会。”

    她说完拉着陈俨出了门,这时才注意到医馆门口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而医馆里从头到尾看了这场闹剧的药僮,一脸惊奇地同商煜叨叨:“真是了不得呢,方才那个人居然是程夫人的大儿子!”

    “那又如何?”商煜凉凉看了他一眼,将药箱搁在了柜台上。

    药僮似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您不是说那人是尚书大人的儿子吗?这可真是太令人吃惊了啊!”

    商煜的神色看起来淡然极了,似乎对药僮说的这件事完全没有兴趣。他忽地淡笑了笑:“这世上的事,总是未知的暗面多过明面,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药僮不解地咀嚼这句话,最终还是没甚收获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去整理药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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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陈俨与常台笙正坐在去芥堂书肆的马车上。常台笙没问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陈俨先开了口:“你知道程夫人是……”

    “我知道。”常台笙未等他说完便给出了回应,并讲明了获知渠道:“在苏州时,苏晔与我提过,但我认为这是你的事,若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便刻意去问,希望你理解。”

    她说完看向他,目光柔和了许多:“虽然我不敢说非常理解你的立场与做法,但我会尽力这样去做。”

    “谢谢。”陈俨也不过这样回了她,让她察觉到其中隐隐的戒备。

    常台笙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交流的话题,且她察觉到,在这件事上,陈俨的心结严重到超乎自己想象。她不是当事人,不清楚当年所有细节,没有度过那样的童年以及少年时期,更不可能设身处地体会他的感受。

    何况这样的事,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开导得了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没有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又过了一会儿,陈俨说有些事要去书院找山长谈一谈,遂中途下了马车,常台笙则独自一人去了书肆。

    到下午时,常台笙看手头没什么事,遂去了陈俨的住处。进了门,四处仍是早上来所见到的那样子,全是乱糟糟的。她进了屋,只见地上手稿书册被丢得到处都是。

    常台笙看这一片狼藉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俯身将那些凌乱的手稿与书册捡起来,按照内容一一做排序整理,最后重新装箱。天色将暮,她一个人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回想起第一次踏进这里时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当初亮着灯的那间屋,昏黄孤单,看起来像是妖怪的住处。

    而当初他就隐在隔壁的黑暗之中,细察一切动静。

    那日放在门口的字条,打开屋门后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屋内简单到寒碜的陈设……她记忆犹新。

    哦对,那日还下着雨,她刚好从嫂子娘家将常遇接过来,心事重重。原本以为只要埋头向前冲的人生途中,因为常遇的出现,忽然有了需要考量的问题与顾虑。她生涩地与她相处,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的自己,忐忑地揣摩着她的需要、顾忌她的情绪。就在那样不知所措的境况之下,她带着常遇进了这里。

    也是在这里,她头一次意识到常遇是那么聪明的孩子——早慧到令人心疼,笑起来又格外天真,试着去安慰比她年长十几岁的成年人,甚至还有意促成她与某个人在一起。

    常台笙低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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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转阴,太阳不知所踪,眼看着晚雾又开始弥漫,陈俨亦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书院。因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