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贵圈.贵圈(古代) 作者:赵熙之(晋江金牌vip14.04.23正文完结)






    看来入赘的果真就是,没地位啊。

    “我不想待在这里。”陈俨这时候希望周围越热闹越好,芥堂后边这些屋子也都冷清得很。除了书版就是书,还有常台笙平日里搜聚起来的各式老家具。

    他重新回了堂间,也不顾丢人,拖了张凳子在炭盆旁坐下烤火。这期间偶尔也会有人在校勘考证时问他一些问题,省得再去翻阅典籍。陈俨耐心地一一作答,倒是显得很亲善。

    这时忽有一个小姑娘端了杯水给他,小声问他:“您就是……”

    她话还没来得及问完,陈俨就打断了她:“谢谢,但我不接受陌生人的食物。”

    那小姑娘被他噎了一下,将杯子拿回时,陈俨却忽然起了身,仔细地闻了一闻这窜入鼻腔的隐约气味。太像了……

    “你是谁?”声音寡冷,透着些无人能敌的敏锐。

    那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一退,磕磕巴巴道:“我是……是芥堂新来的学徒。”

    “芥堂为何会有女学徒?”刻工这行几乎都是男人在做,怎么会招小姑娘学徒?

    “我……”

    宋管事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忙解释道:“这姑娘与我们东家有些小交情,脱籍后一时没地方去,遂先在这里做做学徒,东家也是点了头的。”

    陈俨却并没有因此对她放下戒备,反而问道:“你叫什么?住哪里?自己一个人住还是与人同住?”

    宋管事见他这一连串问题怪吓人的,怕小姑娘招架不来,遂赶紧让小姑娘去忙,自己则拉着陈俨去了后院,解释道:“这姑娘原本是江南富庶人家的闺女,因家道中落流落风尘,本名唤作张怡青,前几日说是脱了乐籍,一时没去处,来找东家,东家就将她留下了。”

    “常台笙为何会认得她?”

    “听说以前在万花楼见过,东家虽算不上热心肠,但看她机灵做事也利索,堂间也都挺喜欢她的,故而就将她留下了。”

    陈俨没有接着问下去。他料想张怡青应当外貌可人,故而讨得一片欢喜,宋管事此时恐怕也中了这迷魂阵。

    可她衣服上的诡秘熏香味道与早上闻到的那气味太像,何况一个刚脱乐籍的风尘女子,偏偏来学做刻工?实在是令人生疑。

    宋管事见他一脸不愉快的样子,忙道:“到点该吃午饭了,您是打算在前边吃,还是?”

    陈俨随口说了一声在前面吃,宋管事便往伙房去了。

    他则还在闷头想事,埋着头就往前走,直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常台笙。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她,不论气味身高都太熟悉了,全然不需要犹豫。

    常台笙从衙门里出来就直接赶回芥堂,听堂间的制版师傅说陈俨过来了,她遂步子也不停地往后院走,只见他低着头很是认真地在思考什么事,也没注意她走过来时的脚步声,遂面对面地故意与他撞上了。

    常台笙道:“你撞到人就乱抱么?”

    “当然不,我只抱你。”无比笃定的语气。

    常台笙低头看了一眼他潮湿还未完全烘干的裤脚:“你不是不打算出门的么?怎么又出来了?陈大人觉得独守空宅很寂寞罢……”

    “不,我觉得……”有点害怕几个字到底没说得出口,最后还是换成了“放你一个人在外边跑我太不放心了。”

    常台笙无声大笑。

    “听说你去衙门了,怎么样?”

    “朱玉背后显然有人,我还未来得及见上他一面,衙门的人告诉我这案子移去苏州了。我很怀疑你那位做知府的学生是某个人的爪牙,要么就是年少天真,被人利用。”她说得很轻松,似乎因为下雪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不过看来今年的确是要去苏州过年了。”

    陈俨自然没有异议,只要能同常台笙在一块儿,去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

    常台笙握住他的手取暖,站在走廊里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旁的事,陈俨却没忘方才那件事,问道:“那个叫张怡青的新学徒,是你才收的么?”

    “是。”常台笙略不解,“怎么了?她得罪你了?”

    “我建议你查一查她身边的人,可能会有新发现。”他没有提早上有陌生人私自开门进来的事,只是又补了一句:“说起来……家里面还是请个门房罢。”

    “要顺便再请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么?”

    陈俨顺理成章地接了下去:“可以的话当然最好。”

    “说罢,早上遇上了什么事让你突然怕成这样。”他这样子太反常了,落在常台笙眼里就是害怕。他眼盲之后对于未知的恐惧,只会更深。

    “没有。”

    常台笙轻抬抬眉。这时前堂忽有小厮急急忙忙跑了来,道:“东家,向景辉来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俨:我就知道公公怎么都不忘要污蔑我,噢……撒鼻息。

    好想写过年啊过年啊过年啊

    感谢大明同学的地雷~~么么哒


☆、第73章 七三

    自上回西湖书院一别,常台笙倒许久未见向景辉了。向景辉见常台笙过来了;站在堂间就道;“常堂主不是说若书卖得好便会加付润笔金么;怎么如今我连润笔金的影子也未瞧见;”

    是有多缺钱才会到这里来要额外的润笔金;常台笙知道向景辉虽过得挥霍了些,但他素来写稿很快;润笔金自然也是滚滚来;应当没有为钱这事愁过。

    “向先生毁约在先;加付的部分我完全可以不支付。何况;那一家没有与您结润笔金么;既然已拿了双份,向先生如此是否太贪心了些,”

    向景辉脸色不好看:“常堂主果真是不念交情呢。”

    常台笙淡笑笑:“交情也分对谁说。到饭点了,就不留向先生了,请回。”她说完这句就转过身,走到内廊里,宋管事匆匆忙忙跟进来,小声道:“听说近来向景辉的书稿都没人要了。”

    “我知道。”常台笙原本并未打算深究,一稿多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可向景辉偏偏不安分,非要闹出在西湖书院争论顾仲身份那件事,事后还多次找麻烦,实在没必要姑息了。

    可惜向景辉一把年纪,竟不知不作死便不会死的道理。

    若他愿意自降身价贱卖书稿,恐怕小书商会很高兴,但向景辉过惯了奢靡日子,又如何能接受小书商开出的价?

    陈俨走在常台笙身后,待宋管事离开后,忽问了一句:“你是睚眦必报的人么?”

    常台笙倏地停住步子,转身抬头回问:“此话怎讲?”

    陈俨想到她抽屉里的名册,敷衍回道:“偶尔会那样觉得。”觉得你心中藏着事,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

    常台笙脸上浮起淡笑,抬手抹平他的衣裳夹领,回说:“算不上睚眦必报,但做人也不必事事宽容。这是我的处世逻辑。”

    “所以你还会收蒋园秀的书稿么?”

    “收。”

    “但他曾经……”他还记得那次常台笙带他一道去赴蒋园秀的宴,常台笙吃的东西里掺了药。若那晚她没有及时离开,若那晚他不在她身旁,当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

    他原本以为,若按照常台笙的逻辑必然会报复蒋园秀,但她不仅没有动作,且还愿意继续收他的稿。不过也有可能,她是想留着将来收拾。

    “你在担心我会出事?放心,我有分寸,一切都很好。”她声音沉稳地安慰他,告诉他诸事不必担心,好像是根非常靠得住的主心骨。

    好像有什么完全颠倒了……

    他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不论身心她都很投入,但有关她的内心世界,他却怎么也走不进。常台笙整个人看起来像罩了一层坚硬又结识的壳,伪装得很好,但历经了二十几年岁月的一颗心,到底是什么样子,陈俨还不知道。

    她没有给他钥匙,打开她外壳的钥匙。

    ——*——*——*——*——

    陈俨接连几日都有些恹恹的,常台笙忙得顾不上他,他则找不到更多事来做。努力对这个世界产生的兴趣,似有逐渐消亡的趋势。

    这是深陷黑暗的必然过程。起初是焦躁,渐渐心生出盲目的自信,再然后又会茫然,时间越久,所要做的对抗也更多。黑暗,比什么都更漫长。

    他大概清楚这个过程,于是他仍旧愿意相信自己能对抗这无边际的黑暗。

    而常台笙则非常迅速地请了门房,据说长得魁梧又不蠢且还极有责任心,应当能帮着好好看家,请陈俨放宽心地在家待着。

    陈俨白日里会去书院讲课,因原本上课也用不着书册,故而就算看不见,如今他站到课堂里讲课也是极其容易的事。何况他听力尤其敏锐,底下有谁在交头接耳,有谁在传递纸条,一清二楚。

    常台笙这日收工较早,想他此时应还在书院,遂直接过去接他。她到书院时他还在讲课,常台笙遂站在走廊里听了一会儿。

    讲得很好,甚至出乎她的意料。

    等下了学,学生们陆陆续续拎着书匣出来,陈俨则站到了最后,沉默着整理自己的书匣。常台笙遂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他的书匣。若他眼睛仍旧是好的,若他如今还身在京城朝堂,那,他的理想会是什么呢?她所见到的陈俨,是不论做什么都很容易上手,放弃什么似乎也很容易的事。

    不知是不是天资过人的大多如此,因为太容易得到,所以放下也会更轻松。故而他们就算对这人世里诸多事存有兴趣,这热情却很快会减灭。

    他们会有执着的事与理想吗?还是终生都在不懈寻找,重复得到与放手?

    常台笙想着走了神,陈俨却已是走到了她的面前:“我不认为你是来听课的,所以走罢。”

    常台笙带着他去吃了晚饭,回到家脚都快冻成冰块。她忙生起炉子,烧热水打算泡个脚。陈俨与她隔着木盆面对面坐着,在听水壶的动静,常台笙则兀自翻阅书稿。

    她看着看着忽道:“上回你说张怡青可疑,我遂让人查了一番。她住在松元巷,屋子很小,独住,每日一大早就直接到芥堂,晚上也是直接回住处,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径,且平日里在芥堂也很规矩,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陈俨不相信偶然,遂道:“有时越正常反而越可疑。”

    常台笙不以为意:“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陈俨没回话,他听见手边的水壶烧开了,遂侧过身去拎水壶。这时常台笙坐着侧身去拿桌上另一册书稿,脚就直接踩进了倒了冷水的木盆里,恰这时陈俨拎着水壶就直接倒了下去。

    “啊!”常台笙被沸水烫得惊呼出声,尖锐的疼痛窜上来,她甚至有些懵。再低头看时脚背上通红一片,很快就起了水泡。

    陈俨吓得赶紧放下水壶,因什么都看不到他这时候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的,一时间竟不知要做什么,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回过神知道自己要去找烫伤的药。常台笙忍着痛镇定道:“没有什么大碍,药在你右边柜子的中间抽屉里,里边有个药盒,你拿给我。”

    陈俨摸索着拿到药盒,忙走回常台笙面前,蹲下来打开药盒,摸着里头各种各样的药罐子问她:“是哪个?”

    “往左边移一个。”常台笙感到伤处火辣辣的痛意传来,令人忍不住皱眉。

    陈俨握过她的脚,手抖着打开盒子,蘸了药膏给她轻轻涂上。手指轻触到的范围有一大块,半个脚背几乎都被烫伤,素来镇定的陈俨这时候竟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常台笙却从定无比,她低头捡起袜袋,将烫伤那只脚套起来,下了地道:“这会儿倒是不冷了。”

    陈俨忙要上前扶她,常台笙却道:“没什么大碍,又不是不能走了。我还要看会儿书稿,你赶紧先洗完,留些温水给我洗个脸就好。”

    她说着就握着书稿在褥子上坐了下来,低头翻阅。

    脚背火辣辣的疼意丝毫不减,像是一团火在烧着。

    屋外风声很大,陈俨出去后过了许久却还未回来。常台笙不免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起了身,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拉开门,这才看到默默蹲在漆黑走廊里的陈俨。

    “你怎么了?”他是不知道冷么?

    “我想弄死我自己。”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常台笙觉得好笑,不小心烫伤了她好像是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事,虽然这时候脚背的确疼得她直皱眉,但也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不该明知道他拎着水壶还提前将脚放进木盆,这不找烫么?他又看不见。

    常台笙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后:“你将自己弄死了那我怎么办?何况这天气恐怕冻不死人,最多也只是将人冻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