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核–拂乱_派派小说
了,泠然是第一次见她,上几次家宴,她因为诞下龙孙,体质虚弱,正在坐月子,来不了。李德对她相当的照顾和谦让,相比之下,她倒像是公主,而李德像是倒插门的蓬头女婿。听楚文秦说,这个皇子妃叫南宫涵,是南宫瑾的女儿,算是李德的表妹,仗着南宫一族的势力,又是第一个诞下龙孙的,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那飞扬跋扈的姿态,自从一进场就紧紧地用眼神盯着泠然,好似泠然是抢了她的位置似的。泠然倒也不在乎,那南宫涵想多万众瞩目就万众瞩目,想多光彩夺目就光彩夺目,都随她,自己不和她争,也懒的和她争,这样看不透局面的人,只会给李德拖后腿而已。而自己现在,只需端起一副笑脸就行了。
“久闻清月公主美若天仙,天资聪颖,今日得见,果不寻常,我这个做嫂嫂的,之前也没去看看你,可莫怪哦。”宴会进行到一半,南宫涵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酒,轻声细语的冲着泠然说。
“泠然岂敢劳烦嫂嫂,皇嫂身子抱恙,按理说应是泠然去看的,但之前沾了伤寒,怕传给皇嫂和皇侄。所以多有不周……”泠然端起自己的酒杯,略作一揖,一口吞下。场上立刻众人叫好,说什么清月公主好酒量,好身段。泠然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本来就不胜酒力,以前在家又不喝酒,今日是不得已而为之。看那南宫涵的架势,要是自己不喝的话,她不知又要说出什么来呢。目光扫及李景之时,他又略略的蹙了眉头,他是知道泠然酒量不行的,那夜在湖边就知道了,这样喝下去,不知几杯她就醉了。一想到那晚泠然扑倒自己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浑身出了一阵冷汗。
“清月公主好身段,好气度!”上宾席中传来一个声音,泠然定睛一看,心不由得慌了。那是前几日进京朝贡的北边赤乌族的族长礼科莫刹,赤乌族是北部的大患,一直不能让它太强,也不能让它太弱,强则威胁中央,弱则无法镇守其它小族。所以此次礼科莫刹来京,意义重大。他除了含蓄的试探了昭帝对他的信任之外,还邀请了明年开春昭帝等人去行猎。“公主的相貌就是草原上的月亮,怪不得叫清月公主啊!”说完,他举起酒杯,冲着泠然一拜,干了。
泠然无可奈何,这杯酒自己也是不能不喝的,开头的两杯都是这样,之后的酒不管如何,都不能以茶代酒含混而过了。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一饮而尽。
在礼科莫刹的撺掇下,赤乌族的王子弗乌益兴也敬了泠然一杯,他倒是和一旁的赤乌族人不同,更有些中原公子的儒雅气息。可是这又不尽然,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凛冽的孤独,就像是昭帝身上的广寒,可有不同,偏偏多了些无奈;要是说像李景的冷面也不对,他又多了些戚戚然然的悲意,但是两个人身上的傲骨是相当的。三杯酒下肚,泠然脸上已经有了绯红的迹象。
“清月公主!”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众人此时也是被摆上了台面的,不敬不是,于是南宫瑾率先端酒站了起来,也算是给南宫涵一个支持的力量。“老臣敬你!”
“南宫大人,多谢。”泠然求助的看了一眼李景和李宸,却没想到换来李景的戏弄一笑,她气的把这杯酒也一饮而尽。咦?好似是水的味道,但明明是从身后侍女的酒壶里倒出来的啊。她突然像明白了似的,询问地看了李景一眼,李景却收回了刚才难得一见的戏谑笑颜,面无表情的冲她点了点头,好似在说,不必挂怀,尽情喝吧。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下来换了酒的,泠然冲着他嫣然一笑以资感谢。
“清月公主!”赤乌族里又有一位硕壮的男人站起,“我敬公主一杯,公主虽小,却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多谢……”
“甘珠儿!清月公主不胜酒力,这杯酒,我身为她的哥哥,自当替她饮尽。”没等泠然说完,李宸突然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咕嘟一声干了。
之后又有约莫十多个人敬酒,都被李宸挡了,泠然在一旁看着直着急,自己明明喝的是水,不碍事的。他却为自己挡了这么多的真刀实枪,实在是……看着李宸越来越红的脸,泠然突然觉得心里一热,站起来说,“多谢诸位的好意,泠然在这儿,就以这杯酒,谢过诸位了。戌时已过,大家光顾着喝酒了,桌上的菜肴还没动过呢,各位请自便吧。”说完,泠然干了手里的那杯‘酒’,转身便往御花园里走。
天突然下起了雪,泠然的鼻尖上突然凉了一下,是一片雪花落在了上面。她趁着地面还没被雪覆盖住,爬到了一个假山上面,看着阴阴的天空。今晚,是看不见月亮的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假山下面。泠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出来的久,他一定是看在眼里,出来找自己的。“里面太乱,我出来吹吹风。四哥呢?他喝了那么多酒。”
“四弟本身酒量不小,但却替你挡了那么多杯,加上自己之前喝的快酒,早已经醉醺醺的了,要不是靠着那点意志支撑着,早就倒下了,父皇最近身体不好,刚才回宫了。正好就让四弟也回宫休息去了。”
“那现在不就留二皇子独自撑场面了?”
“二哥没问题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估计一会儿人就散了。”
“雪下的大,你快回去吧。”泠然看李景站在铺天盖地的雪里,自己呼吸的都是热气,可是他却像仙人一般,不呼吸,不吐纳似的。
李景看着泠然昙花一现般的笑容,又皱了一下眉头。
“你看,你又皱眉,刚才在宴席上也是这样。为什么皱眉?是什么人招惹你了吗?”
李景没说话,他是看泠然近来越来越不开心,好似有什么事情压在心头,连笑都是牵强的。明明之前自己想,要保护的时候,会给她捂住耳朵的,却没有做到,仍是看着她一点点的陷入各种权利的争夺。最可笑的,自己也是这里的一员,自己也在毁灭她。
突然一阵大风卷过,泠然头上的簪子被风吹掉了,她乌黑的长发随着风雪而飘,高坐在假山上,红色的长裙呼呼的刮着,另有一番妖邪的美。李景不由得看呆了。“你快下来!不然一会儿连踩踏的地方都没有了!”声音和风雪一样冷冰冰的,却有着一份焦急,难道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么?
“我跳下去,你接着我!”泠然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是酒后的,疯狂的,却开的荼靡,开的摄人心魄。没等李景答应,她就站了起来,忽的跳了下去。
时间像是静止了,只为这两个人而开放。泠然跳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缓缓地缓缓地落在李景怀里。李景惊魂未定的看着怀里的泠然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嘴角仍挂着一丝平时的微笑,“带我回家。”
顿觉
“咳,咳。”药香翩跹的屋里,软踏上睡着脸色苍白的泠然,她好似做了噩梦,突然强烈的咳嗽了起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天哪!公主你终于醒了!”一个宫女坐在床边,本来是半睡半醒,阖眯双眼,听见泠然的咳嗽连忙起身查看,却看见泠然一双妙目正迷茫的看着自己。。
泠然缓缓的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肺里像是被卡住了似的,“这是哪儿?”
“这里是梨宥宫。殿下您稍微等等,我去叫太医来!”宫女快速的走了出去,那门吱呀一声,像是许久未开启的尘封。梨宥宫,是李景尚未搬出宫去时住的宫殿。原来自己在宫里,泠然愣愣的看着顶棚,竟想在记忆里找到来时的路。
是了,自己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之后接到信使报信,说,越地令楚玦在回京的路上遭人伏击,至今尚未有任何行踪,生还的仆役只带回了貌似是楚大人的血字。
接着自己抢过那沾满了血和灰的布子,上面写着,“李儿王央,女婴清风”。
“李儿王央,女婴清风……李儿王央,女婴清风……。”泠然突然一阵眩晕,只喃喃的反复的说着这句话。李儿是玦,女婴是泠,这字谜,怎么会出自他人之手?
“据生还者说,遇袭是在大乌山脉的悬崖峭壁之上,至今未曾找到楚大人的行踪,只怕是……”
“别说了!玦哥哥他,绝对不会有事的。”泠然没等信使说完,突然转身往雪里跑,心里一直念着,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这消息是迟的,也许他已经回勐鄂了,新消息就在路上。
慌慌张张的分不清方向,泠然一脚踏上了结了冰铺了雪的池面,咔嚓一声,冰层断了。泠然边和那些碎冰一起坠入了池子里,连救命也来不及喊,也不想喊。如此这般,原来是这样,李儿王央,女婴清风。楚玦的笑,楚玦的温柔,楚玦的白玉兰,楚玦的信,楚玦的字谜,楚玦的……只留下自己做什么呢?池里的水冰冷刺骨,泠然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直到失去意识。
没有光,哪儿都没有光。没有也罢,就这样睡去吧。明天不知又是谁成为新的清月公主了……
明明已经坠入深渊了的,为什么此刻会躺在这儿呢?泠然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肺里像是卡了一根木刺一般一阵刺痛,咳了起来。
“不是说不准叹气的吗?”温柔的声音,冰冷的手摸着她的额头,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她的床边。
“幸福已经没了,叹不叹气都无关紧要了。”泠然闭着眼睛,声音微弱。
“是因为李儿王央,女婴清风吗?”
泠然一听这句话,眼泪又汩汩的流了下来。李儿王央,女婴清风。他答应给自己讲故事的,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都不忘记,这故事,真的也是生日那天讲的,他从不失约的。“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尚且没有。”李景用了尚且二字,也算是安抚泠然吧。
“什么时辰了?”
“午时。”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都没有他的消息,泠然失神的看着屋顶。“越地怎么样了?”
“父皇大怒,但谋害出自何人之手,尚不能论断。”
“李德志,吴起和,孙玉柱。”泠然缓慢的吐出这三个名字,一副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的表情。李景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玦哥哥的信里,说这三个人占地为王,割地划分势力,朝廷派了越地令,也一定是他们最大的眼中钉。”
“但是也不能……”
“他们三个本身就犯了滔天大罪,只是玦哥哥还没有动手整治他们。如今兴师问罪,恰是大好的时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越地可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对付他们三个。”李景在一旁提醒道。
“让南宫瑾去打。”泠然一歪头,尽是一脸厌恶的表情,要是没有南宫瑾,自己就不用为了牵制他,而贡献出楚玦了。既然做了牵制的棋子,就做的更完美一点好了。“他的领地就在越地附近的甫地,应该有不少的势力存在那里,听说有兵卒过万放在那儿,也是胤朝的一大心头患。”泠然一字一句的说着,“毁他兵力,助我越地。”李景惊了一下,没想到短短几月,她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田地,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兵力,她都了若指掌,还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想出了一石二鸟之计。“给我纸笔,你不方便说话,让我写明禀告父皇。”泠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昭帝父皇敬阅,
越地令楚玦之事,臣女深感悲痛,私不肯认其已去。但做为越地领主,必须以越地为优先考量。越地令楚玦曾提及边吏赵奎,认为其进退有度,赏罚分明,将令得行,臣女认为其有能力有担当暂代越地令。另,越地不安皆因李德志,吴起和,孙玉柱三人,此三人草莽劫寇,自持兵力。此乃朝廷不容,有损龙颜。奈何越地兵力不足,恳请临近甫地南宫氏亲力而助之。定感激不尽。”泠然慢慢的把笔放下,李景扶她躺下。
“你信得过赵奎?”
“玦哥哥信得过他,我就信得过。”
“让我看这信,你信得过我?”
“我信不过你,又怎么会从假山上往下跳呢?”
李景又微微一笑,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感叹道,“你还真是字字官腔,出师有道啊。”他在心里一边惊叹泠然的学识,一面惊叹昭帝的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