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似剪刀
话一说出口,我才惊觉这样的问话不是摆明了让别人误会吗?敢情我是因为不相信她的心意才出此一问的啊。
而她,在怔了一怔后,笑容慢慢的从嘴角扩沿,当那张丰满的红唇勾出一个绝佳的弧度时,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难怪别人说喜欢上一个人,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散发着一股迷人的味道,现在的她,犹如一朵在阳光下开的酴醾的蔷薇花,鲜艳而又夺目。
得,现在就是她不回答我,我也知道她是真的误上了我这条贼船了。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你验证我心意的问题吗?”
眼见着她就要婀娜的走向我,我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当我我没说过,你有事先忙,先忙。”
脚步微微一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呵呵……说的也是了,厨房里的粥菜都快凉了,我还是趁热给你端过来吧,你说呢?”
本想接着继续摇手,突然心思一动,抬起头,我状似被人提醒了一般才想起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的不好意思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花儿再次绽放,她前脚踏出门槛,我后脚就从床上掀开被子,一套上外衫和鞋子,我就直奔门外。
不得不说,这五天没日没夜的睡觉果然是有些效果的,虽然脚还有些微肿,但疼痛明显已经减少了许多。
就是手臂不能大幅度的甩动,毕竟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有所改善的,好在手臂要使力的几率不是太多。
只要它能捏成咒印就可以了。
路过大门口的时候,突然从空中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练武声,引颈向望,我看到了一群整齐的队伍在倘大的练武场上井然有序的出拳踢腿,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在清晨的阳光下似不知疲累的挥汗如雨,我被这发挥着人类极限的原始力道所震撼。
这样大的阵容与毅力,看来“空洞派”在江湖上不是马首是瞻的地位就是处于武林这条河流的上上源。
“李姑娘,你这是要出去吗?”
突然一声洪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低了低头,我状似整着衣衫道:“是啊,我想出去走走,在屋里憋了好些天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对了,那里是你们的练武场吗?”
看了眼我手指的方向,守门的哨兵顿了一顿后才道:“是啊,我们每天寅时就起来练武,一直练到辰时才可结束,无论严寒酷暑,虽然是有些幸苦,但大家能作为‘空洞派’的弟子,就算再苦,都觉得是值得的。”
点了点头,我扳了扳手指头道:“寅时到辰时,至少得两三个时辰了,你们还真不是普通的幸苦,不过……这位大哥,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作为‘空洞派’的弟子是件无限光荣的事情呢?”
村姑守则第N条,若想轻而易举的从别人口中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不是费尽心思的去套他的话,而是——装作一个好奇小白兔,用最白痴的语言来将你的无害发挥到极致。
而他显然是被我披着兔皮的单纯皮囊所蒙蔽,嘴角一裂,给了我一个憨憨的笑容后便道:“呵呵,李姑娘想必是入世不久,不懂这江湖之事,‘空洞派’在江湖上可是一等一的门派,我们能加入‘空洞派’成为杜掌门的弟子是我们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说此等荣耀岂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点了点头,我笑道:“听大哥这样一说,能成为‘空洞派’的弟子果真是有着些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看来‘空洞派’的地位在江湖上跟那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是一样的了。”
“哈哈,李姑娘这句话说的极对,如果说三年前,武林龙头是‘云邑山庄’那么三年后,这武林龙头的位置非我们‘空洞派’不属啊。”
心中暗暗一惊,难怪当初请我吃饭时,杜家那老头不出现了,敢情就是一国家级的领导人,难请是在所难免的啊。
礼貌的告别了被我兔子外表欺骗的看门大哥后,我继续踏上了寻找溪边的漫漫路程,这死东西敢情我不找它,它也不找我来着。
你叫我如何忍心取你的骨?
拨开重重的枝桠藤条,在进入洞内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竟一下子变快了许多,看着那湮灭在黑暗深处的寒潭,我竟然失去了往前迈步的勇气。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如果我拿不到溪边的骨头,是不是就意味着荷生就真的没有回生的希望呢?
手紧紧抓着岩壁上的湿苔,滑腻腻的青汁透过手缝蔓延到了手背上,丝丝蜿蜒的如那行走在我心头的红线,缠绵的我连呼吸都觉得是在残喘。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我心意已决。
如今都到了如此地步,我是断没有要放弃的理由,更没有这最后一步的胆怯可言。
拼,尚有一丝希望,不拼,那就是等于满盘皆输,连带着之前所受的所有苦痛与委屈,甚至是折磨,全都抹的一干二净,不会留下任何一丝价值的痕迹。
所以,为了让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至于白费,那么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继续下去。
青苔塌滑了一片,伴随着簌簌的掉落声,我沉重却不失坚定的脚步声在洞内“咚……咚……”的响了起来。
空荡荡的回音在昏暗潮湿的寒潭洞内犹如空谷回音般绵长寂寥。
满目绿色中,荷叶无风自动,摇弋生姿处一抹如长在荷花池中的身影如磁石一般的将我的目光吸收殆尽。
白净的脸庞映着粉色的荷瓣,犹如着了光的琉璃,只要有一丝光源,他就可以散发出星辰般的璀璨,海藻般的墨香长发静静的飘拖在水面之上。
虽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七天,可却丝毫没有减少他脸部本有的血色与发丝本有的柔韧,他,果真如生在了荷花池中一般的被赋予了无可比拟的魅力与生命力。
荷生,荷生,原来他真的是来自荷花深处。
突然,背后飘来一丝异常的气息。
暗叹自己的反应力何时变的如此之差时?我手印暗捏,“嚯”的一声转过了身。
但见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它时,我不自觉的将手放了下来,心上也是变轻了许多。
“你来的正好了,也省的我去花费时间找你了,呵呵……”
“这么久没见你,还以为你是选择了人性,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受不了色相的诱惑,来了这里。”
“……”
我眉毛一挑,刚想反驳,就忽见才短短几天,它似乎憔悴了不少(啊,请原谅我用形容人的词语来形容一只兽),两只眼睛也似没了先前的那种凶恶光芒般的无神看着我。
这是什么状况?
转了转眼珠,我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而是绕着它的周身转了一圈。
在发现它全身上下的毛发除了那条白晃晃的大尾巴外,就还是通体漆黑,更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我当下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道:“说吧,你这几天去哪呢?作为一只已经有了主人的灵兽,不但对主人的死活不管不问,更是当作什么事都发生似的逍遥快活,老实点,通通交代,否则……哼哼……”
见我坐下,它迟疑了一下,最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到了我身边,竟就着我也坐了下来。
沉吟半晌,接着它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这洞内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灵语,而是真正的口语。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骨,就——拿去吧!”
本来听到这样的话,我应该高兴才是,可看着它那似经历了千年沉浮般的沧桑模样,我竟一下子失了感觉的呆呆看着它。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它,沉默了片刻,我终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开口道:“那个,溪边,其实我知道这样对你,是有些不公平,但,你也看到了,如今荷生变成这样,如果你不帮他的话,他就真的是回魂无力了,连佛祖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灵兽修行千年,想必也是为了得道成仙,倘若你救了他,佛祖定会在你的功德录上记上一笔,日后对你,肯定也是有所帮助的,你说是吗?”
转过头,它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就那样如两颗黑宝石般的照耀着你,照着照着,竟让我心虚的低下了头。
李清韵啊,李清韵,你都在胡说什么?
明明想人家的骨头,却还在那里堂而皇之的找种种的借口,只为了在自己取走它骨头的时候,心里能得到一丝安慰,为了不至于让自己自责,就这样无耻的说出这一番混账话来。
“我说过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拿去吧,无需找那么多的借口,我既然——已经打算做你的灵兽,就定会服从于你,无论你要什么?无论是骨头还是命,只要你开口,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猛的抬起头,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着它。
“你——你刚刚说什么?”
看了我一眼,它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站了起来,黑乌乌的身形经我一仰视竟蓦然高大了许多。
“有些话,我不会说第二次,你准备好了吗?”
“可……”
看了眼那在荷花潭中的少年,它淡淡道:“如果你再磨蹭的话,他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循着它的目光,我将视线也一并投了过去,但见原本还色泽红润的荷生才一会的功夫竟如凋谢的花朵,刹那变的枯萎了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他还好好的来着?怎么才一会的功夫他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它打断道:“现在的他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模样,刚刚的他不过是因为吸收了这寒潭与‘五步莲’的寒气与灵气才会保持生前的模样,如果一旦过了午时,那么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回魂无力。”
“午时?通常不都应该是子时的吗?阎王勾魂不都是子时的吗?怎么这会子就就成了子时?”
只要一想到他接下来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我就心急如焚般的全乱了方寸。
“子时那是黑白无常的勾魂时辰,如果对于那些刻意被强留在人间的魂魄,一旦被发现,就会由阎王亲自来勾,午时阳气最盛,魂魄一旦被勾出了体内,就也同时意味着烟消云散,而阎王选择这个时辰勾魂,则是对魂魄生前主人的最大惩罚,意在警告其他的人,若想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这……这……”
闻言,从石块上下来,我顿时手足无措,整个人也都变得神思慌乱。
“这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是对你们双方都好的方式?”
揪着脑袋,我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一遍遍呢喃。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我活了一千年了,这世上的遗憾到处都是,必须要有一方舍弃,一方才能成全,所谓的‘得失’想必就是如此吧。”
闻言,我像被炸弹炸到了一般,从地上猛的跳了起来。
“不,我不相信,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一定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就没有,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都没想到而已,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估计是我被的突然轰炸,也估计是被我的蓬头垢面所吓到,惊杵了须臾后,它突然掉转过头去,淡淡的应了声:“或许吧!”
便慢步踱向荷生所在的位置。
刚刚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敢那么义正言辞的吼出这一嗓子,现下冷静了下来,想想它都活了一千年了,一千年都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我怎能只凭一两个时辰就想出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法子?
呵……自己果然是有些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到当初只因不想看到他们就清高的跑出来说要透气,结果连累的荷生丢了性命,丢了过后又大言不惭的说要帮他复活,如今,如今竟弄到要以一命抵一命才能为自己当初的任性划下一个句号。
如果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如此任性,如此要强!
泪无声的滑了下来,一滴一滴的似火油般的炙烫着我的心,爷爷,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嘀嗒”一声,似是屋檐上的水珠滴落在了江南的青石板上,睁开眼,泪水模糊中,我看见溪边叼着一片荷叶,屈膝跪在了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