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宫词
疑,奴才带着人过去清查,结果搜出不少金银首饰。已经让人辨过,都是宝妃娘娘的贵重之物,奴才不敢自专,特来请宝妃娘娘示下。”
杜玫若不料事情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既然这奴才手脚不干净,又嘴碎多言,何必还带来让皇上生气?”安和公主先接口,侧首看了杜玫若一眼,似乎还不经意的笑了笑。
杜玫若此时顾不上他,忙让人把赃物拿上来,果然是自己的首饰,最上面金光锃亮的,正是早起没找到的那对镯子。虽说是找到了东西,但毕竟在皇帝面前丢脸,有着管教不善的过失,因而皱眉道:“平时并没有亏待你们,怎么做出这等事情?”
“娘娘……”那小宫女早哭花了脸,抽抽搭搭道:“娘娘,不是奴婢偷的……,娘娘……,娘娘给奴婢做主……”
“笑话!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是你主子赏的?”安和公主冷声一笑,又道:“也不瞧瞧自个儿的样子,笨手笨脚,扯谎也要编个像一点儿的。再敢在皇上面前胡言,更是罪加一等!”
小宫女吓得不轻,连连叩头道:“不、不,奴婢不敢。”
杜玫若往下看过去,听出点不对的地方。忽然想起最近的流言,恍惚明白掌事最开始的那段话,再加上安和公主一番描绘,仿佛自己指使人做过什么似的。眼角余光扫过皇帝那边,脸色颇为难看,偏那小宫女吓得没魂儿,还一个劲儿的央求自己。
安和公主又道:“快说清楚,别以为你的主子会偏袒你!”
既然如此说,当然不便从轻处置小宫女,可是太过严厉,又有恼人办事不利借此下手之嫌。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蠢笨有如熹妃,素来不入自己的眼,怎会生出如此难缠的女儿?可是也不好沉默不言,只得吩咐道:“既然证据确凿,那就由掌事带下去处置好了。”
“是,打扰宝妃娘娘了。”
明帝静默了片刻,抬手道:“朕忙了一上午,有些疲乏了。今日没什么精神,得空再说话,你们都先回去罢。”
二人走出醉心斋,安和公主忽而吁了口气,自语叹道:“谢母妃素来性子宽和,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如今落得那般下场,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呐。”说着回头,嘴角浮起浅淡笑容,“不过宝妃娘娘生性良善、最是娇柔,那些阴狠毒辣之人,一定是连见都没有见过了。”
“你……”杜玫若一时噎住,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四十一章 玉牙梳(下)ˇ
清风卷起一片片残败的落叶,在地上纷乱旋舞,飞得高些的时候,便有明媚阳光自叶面穿透而过,映出薄积微凉的盈盈黄光。浓阴如幕、烟光如缕,仿似有云雾弥漫在醉心斋大殿内。明帝在光影疏离中静默,手中握着先时摔坏的墨砚,慢慢翻转过来,墨砚底面阴刻着篆文的“宓”字,右下角还有细小的日期落款。
延禧十年五月十七日,日夕。
前日,正好是慕毓芫的生辰。彼时情正浓、意正醇,为了弥补未有立后的亏欠,特意在那日举行祭天仪式,更在封祀坛上许下诺言。那时说好要携手终生,一起共赏万里锦绣江山。第二天,两人闲话书窗之余,都觉须得留下一点纪念,以免将来忘记此时甜蜜。原是想笔墨书写记下,只因他说纸墨易坏不易存,不如在墨砚上刻字落款,纵使时日再久也不会消损,遂有了墨砚上的这些刻字。
“原来,已经过去四年了。”明帝在心内轻叹,手指抚上那细细的刻痕,似乎还残留着昔日的旖旎气息,一丝一丝的凉意沁入指尖。看着残缺的小角,不免又勾起方才的郁火来。当时贤妃与宝妃同时跌倒,接着宝妃便将张昌源请来诊脉,进而查出贤妃不孕之由,在宫内闹起不小的风波。这一切,当然不会只是机缘巧合。
“皇上,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多禄隔着两三步之遥,小声询问。
“不用!”明帝将墨砚拍在御案上,又觉自己太过用力,忙拿起来瞧了瞧,方才缓缓放下去。侧首看了多禄一眼,挥手道:“备辇,起驾泛秀宫。”
“皇上,都快晌午了。”多禄瞅着殿外日头,劝道:“起先也没提前知会,恐怕那边没预备皇上的午膳,不如用过膳食,等下歇过晌午再过去?”
明帝想要喝斥几句多嘴,却是懒得开口,冷声一笑,自个儿抬脚就往殿外走。慌得多禄赶忙追出去,又招呼小太监推着车辇上来。赶到泛秀宫时,果然没有预备皇帝的膳食。慕毓芫看着席面上的菜肴,歉色道:“不知皇上过来,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菜式。皇上坐着喝会儿茶,稍歇一会,等御膳房把菜送过来,晚些再用罢。”
因为贤妃被废的缘故,八皇子和十一公主都搬了过来,如今日日同食,此时当然也在席上。明帝抬了抬手,让五个孩子都坐下,淡淡道:“朕没什么胃口,盛一碗鱼汤喝喝就好。”
“嗯。”慕毓芫温柔颔首,招呼着孩子们继续吃饭,拿起一个青花葫芦纹瓷碗,亲手盛了一碗浓香扑鼻的鱼汤,递与皇帝道:“既然皇上胃口清淡,就多喝点汤,今日的鲫鱼很是新鲜呢。”又指了指旁边的两样,吩咐宫人,“把那芽韭炒鹿脯丝、山药樱桃肉挪到这边,再去盛大半碗碧粳饭上来。”
明帝笑道:“你也坐下吃罢,别累着了。”
慕毓芫点了点头,自己随意吃了几口,一心顾着去给小皇子夹菜,又忙着给他擦拭小嘴上的饭粒。双痕在旁边递着丝绢,笑道:“小澜王爷就是缠人,奴婢们夹的菜都不肯吃,累得娘娘饭也用不好。”
小皇子咕嘟着一张小脸,边嚼边道:“母妃挑的菜好吃……”
“先吃饭,吃完再说话。”慕毓芫教导了一句,满眸怜爱,将碗沿的散碎菜叶拨进去,柔声道:“把这些饭菜都吃完,一会儿再喝点汤。”
明帝在边上看了,摇头笑道:“你呀,实在太偏疼小澜了。”
十公主接口道:“就是,就是。”
明帝闻言大笑,“怎么,棠儿还吃弟弟的醋不成?”说着招了招手,将十公主拉到自己身边,“想吃什么?父皇亲自给你夹过来,也偏疼你。”
十公主便让皇帝夹了块樱桃肉,咬了半口,冲着九皇子笑道:“哈哈,没人给九哥哥夹菜,心里一定正不自在呢。”
九皇子皱眉道:“少胡说,我又不是你。”
“好好吃饭。”慕毓芫止住十公主,又朝旁边微笑道:“佑嵘、佑馥,别去学棠儿那般淘气,喜欢吃什么就说,让嬷嬷取来。”
“是。”二人站起来答应了,方才重新坐下。
明帝揽着十公主笑了笑,侧首道:“前几日,太傅过来回禀皇子们的学业,说佑綦很是聪慧,更难为懂得自律,每每交待的课业都极认真。虽说佑嵘比他年长一岁,可是论起稳重妥帖、大方得体,还是佑綦更胜一筹呢。”
八皇子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佑嵘很好,又听话、又懂事,比起棠儿乖多了。”慕毓芫给他添了汤,又问了十一公主两句,回头笑道:“皇上再这么夸佑綦,下午又该躲在房里写字,再不出去玩儿。”
十公主拍手大笑,嚷嚷道:“啊呀,九哥哥连脸红了。”
九皇子被妹妹取笑,脸上不由更红一层。慕毓芫瞧他不自在,忙道:“佑綦,带小澜出去玩着,消消食,等下再午睡一会儿。”又问八皇子,“用好了没有?吃饱也跟着出去玩,你是哥哥,多照看着佑馥一些。”
“是。”八皇子赶忙答应,回头看了看十一公主,一并拉着站起来,行礼道:“请父皇和慕母妃慢用,儿臣先行告安。”
“去罢。”明帝也点了点头,稍微咳嗽了两声。
“怎么,还是总不见消停。”慕毓芫打量着皇帝,微微蹙眉,“眼下冬秋时节,皇上更该注意着一些。平时问张老太医,每次都说没有大碍,可是怎么总拖着不断根?不如去京外寻寻,或许有特别拿手医治咳疾,总是咳嗽不断,时间长久难免会伤及心肺。”
明帝微有苦涩,淡笑道:“没事,大概最近没有歇好。”
“嗯,到里面歇息着罢。”慕毓芫站起身来,搭手扶着皇帝入内,双痕赶着上来放好茶水,便领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寝阁内静谧似水,唯有青鸭水滴“零丁”作响,一滴一滴,似无形的小锤轻轻敲打着人心。原本有万千话语要说,及至面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二人皆是沉默。明帝在美人榻上躺了会儿,问道:“最近添了佑嵘和佑馥,把你累坏了吧?”
慕毓芫淡淡微笑,“还好,都挺听话的。”
“母妃……”帘外一阵细碎轻快的足音,是小皇子跑了进来,进门先扑到慕毓芫的怀里,嘟哝道:“母妃,小澜想睡觉了。”
“好,母妃陪着小澜。”慕毓芫将他抱到床沿坐好,蹲身脱掉小靴子,又让小皇子站起来,俯身脱掉外面的小小蟒袍。先拉上锦绫花被捂住身子,轻手摘去小金冠,柔声哄道:“小澜乖乖睡觉,母妃跟父皇说会儿话。”
小皇子却是不肯,只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扭动撒娇,“不嘛,小澜要跟母妃一块儿睡。”说着搂住慕毓芫的脖子,小小声道:“母妃,让父皇也过来这边坐,一起陪小澜睡觉。”
明帝闻言笑道:“不用跟你母妃咬耳朵,父皇都听见了。”
“好……,快点进去渥着。”慕毓芫只得脱鞋上榻,回头笑道:“皇上过来罢,躺着说话也舒服一些,不然小澜再闹下去,等会儿该着凉了。”
“还不都是你宠的?”明帝摇了摇头,走近笑道:“小澜过来,让朕先打两下。”
小皇子像是有些畏惧皇帝,赶忙往被子里躲了躲。慕毓芫见状好笑,忙哄道:“好好睡着,父皇只是说着玩呢。”寝阁内温暖宜睡,加上安神香缓缓焚烧散发,只柔声抚拍了一阵,小皇子便渐渐睡着过去。
“朕也有些困了。”明帝打了个呵欠,贴近靠着慕毓芫,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馨香气息,只觉心内一片安宁舒缓。
午后好眠,大半日时光悠然而过。到了晚膳时,依旧是帝妃二人正坐,两边则分坐着五个孩子,席上气氛甚是热闹。因为下午睡的不错,明帝精神甚好,看着窗外清凉的下弦月,乃笑道:“今天晚膳用的早,等会正好赏一赏月色。”
十公主指着擦黑夜空,回头道:“你们看,那颗星星多亮啊。”
“姐姐……”小皇子拉了拉他,插嘴道:“嬷嬷说,不能用手指着月亮,不然月亮生气了,姐姐的耳朵就会缺一块儿。”
十公主轻声笑斥,“呵,胡说八道。”
小皇子嘟了嘟嘴,众人都不由笑了起来。慕毓芫伸手抱起小皇子,笑道:“小澜也是好心,棠儿你还不领情?等会耳朵真有缺口,可别偷偷哭鼻子。”
明帝笑道:“几个孩子里面,就数小澜年纪小一些。佑綦他们几个,一般大小,更容易玩到一块儿,倒是让小澜落单了。”
“可不是……”慕毓芫也是一笑,还没说完,只见双痕走进来说了两句,脸上笑意微黯,回头迟疑道:“佑馥的母妃病了,臣妾想带孩子们过去一趟。”
众人都敛了笑容,不敢吱声。明帝冷哼一声,原本赏月的兴致扫的全无,因而不悦道:“病了就传太医,让孩子们过去做什么?你又不是太医,去了也是无益。”侧首吩咐多禄道:“让人去太医院传张昌源,有事过来回禀。”多禄赶忙点头,下去传话。
十一公主已经站起来,小声道:“父皇,儿臣……”
“奶娘!”慕毓芫赶忙打断他,吩咐道:“时辰不早,带佑嵘、佑馥下去歇着。”又将小皇子放了下来,起身道:“孩子们先不过去,臣妾自个儿去瞧瞧。”
“天都黑了,你也不用过去。”明帝一把抓住他,冷笑道:“他自己也说了,不论怎样,都是决计不后悔,那就由他去罢。”
慕毓芫微有惑色,顿了顿道:“臣妾只坐会儿就回来,不用很久。”
“朕不让你去!”明帝忽然拔高声调,吓得皇子公主们也不敢出声,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忍了忍道:“左右不过是头疼脑热,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病了,你就这样着急?朕也病着,谁又来关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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