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宫词
人,大可不必,万不得已之时我自会出来谋划的。姐姐,你身体虚弱更应该好生休养着,不要再耗费心思在这些人身上。”
“说什么好生休养,本宫还不至于糊涂到这般田地。”皇后敛去笑容,平素恬静柔和的目光陡然深邃复杂,“处置谁都是本宫的事,你不必多嘴,难道你担心本宫会蠢得给你们留下牵连么?”说着瞥了一眼旁边水滴铜漏,合上眼帘道:“退下,本宫该用汤药了。”
窗外白雪纷飞,早已经将朱红的深宫兜成一个银妆世界,冬日是梅花绽放争艳的时节,红梅妖艳、腊梅莹透,在白绒绒的飞雪中怒放更显得绚丽夺目。外面已经是极寒冷的天气,慕毓芫却被殿内的暖炉烘的心绪烦乱,眼下大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好不容易把七皇子哄睡着,仍然没有半刻清闲的功夫。
“娘娘,得赶紧想个法子啊。”吴连贵在旁边急得搓手,皱眉道:“要是皇上的圣旨一下,想要再挽回可能难了。唉,云少爷眼下的样子哪里能成亲,这公主下嫁的圣旨可就不是催命……”
“呸呸!”双痕在旁边打断道:“这话多不吉利。”
“你们别添乱,容本宫想个妥当点的法子。”慕毓芫手中捻着尺余长的细金箸,漫无目的地拨弄着炉灰,圆圈越转越慢渐至停住,“吴连贵,你赶紧去把乐楹公主请进宫来,就说有云琅的事要跟她说,快去!”
双痕有些不解,小声道:“公主要知道这事不定高兴成啥样,这会叫进来可不是添乱?只怕还求着皇上下日旨呢。”
午后皇帝面带忧色的过来说话,说到皇后近日的病情十分担忧,然而这也非人力所能为之事,彼此都觉得格外沉重。皇帝转了话题,提到打算让云琅和乐楹公主成亲,说是借着大喜事给皇后冲喜。
慕毓芫心知皇帝绝非随口说说,而云琅又犯错在前,只有顺着话锋敷衍,心内早急成一团乱麻。皇帝的口吻绝非商量,这种皇家恩典从不容人驳回,究竟如何才能将变故平息?至少,能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启禀宸妃娘娘,乐楹公主驾到!” 慕毓芫朝旁边递了个眼色,自己换个姿势躺的更舒适些,等双痕带着众人退出才柔声唤道:“敏珊,快进来吧。”
“皇嫂,云琅他是不是病重了?”乐楹公主急急忙忙赶进来,见屋子里只留下自己更是紧张,因担心而不自禁拳紧双手,手上的滢绡彩丝绢几乎被揉成一团,几丝银线被折断也没发觉。
“没有的事,大好了。”慕毓芫看着她纯澈的眼光一时失神,赶忙微笑道:“你别太担心,云琅可是练功夫的人,那点轻伤能算得上什么。”见乐楹公主放下心来,又接着说道:“他的脾气不大好,你多担待着些,将来自有给你赔不是的时候。”
乐楹公主立时飞红了脸,点头时带动耳上紫晶坠子摇晃,“云琅是因为受伤才发脾气,我没有放在心上的,皇嫂不用担心。过些日子,我就去求皇兄把他留下来,今后再也不去打仗,也就不会受伤了。”
“敏珊”慕毓芫心内无声叹息,这点少年的纯真还能坚持多久,“本宫还想要问你一句话,你可是真心喜欢云琅的?”
乐楹公主的头转瞬象灌铅似的抬不起来,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上去,脸颊上那抹樱桃红愈加娇艳,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皇嫂,不要再问了。总之,我心里没有别人。”
眼前之事能否避开还得看公主,然而她只是一味娇羞不知其他,慕毓芫不忍心去看那小女儿的模样,错开眼光问道:“那你是愿意嫁给他这个人,还是得到他的心?”
“那当然是”乐楹公主还没从方才的娇羞中回神,不解道:“他的人和他的心不是在一块么?有什么分别呢。”
“呵,那当然有。”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色阴影,仿佛主人此刻轻微蒙尘的心情,慕毓芫轻声笑起来,“若是现在皇上下旨让云琅娶你,便是嫁给他的人;若是假以时日,等到你们同心不二。到那时再由云琅请婚,嫁给他的不是乐楹公主,而是殷敏珊本人,便是得到他的心。”
乐楹公主似懂非懂,她自来便是色色由别人准备好,唯有这件事是自己努力去争取的,终究不愿只是皇家的一道圣旨,慕毓芫见她琢磨不语,趁热问道:“可想听云琅亲口唤你一声敏珊?”
“我想的!”乐楹公主脱口而出,象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抬起头,双眸中有着不同往常的光芒,清晰地说道:“我想要得到云琅的心!”
第四十四章 失之痛
因为皇后日渐病重,皇帝索性暂停日常早朝,晨间只在上书房处理紧急事宜,云琅的婚事也因公主本人不同意而暂停。窗外依旧是白雪纷飞,椒香殿内宜人的温度稍微缓解帝妃的情绪,只是说到皇后不免想起她的病,二人神色均是暗淡。
明帝少有这般愁眉不展,叹气道:“佩缜的这个病,多半是因为朕给耽误了。”慕毓芫不便插话,只听他接着说道:“那年佩缜诞育寅柃难产不顺,勉强生下来却只养到半岁,此事对她打击不小,拖来拖去就落成病根了。不过,这还只是次要的”
慕毓芫心中一动,那个皇后守口如瓶的秘密就要揭晓,不知为何此时反而有些不愿听下去,明帝正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自然没留意她脸上的神色,接着说道:“其实自皇后勉强生下寅柃之时,太医就已经诊断她不能再有身孕,朕怕她伤心过度就一直悄悄瞒着,时间长久更不想说出来。”
“难道,姐姐已经知道?”
当时只有太医和王伏顺在跟前,莫说那太医原本谨慎小心,便是口无遮拦也是没有机会的,再者王伏顺决计不会去跟皇后说这个,到底是怎么传到皇后耳朵里,竟然惹得她日渐憔悴如斯,岂不是提前枉送性命么?明帝原本柔和的神色转为肃杀,冷声说道:“朕也为这个生气,佩缜定是知道这件事才会病重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何人走漏消息,实在是居心叵测,此人当诛!”
“原来如此……”眼前走马似的浮现出皇后近日种种,先前对自己和徐贵人的态度竟像个诱人的局,慕毓芫心底一阵发凉,豁然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此次病重非同寻常,臣妾想现在去看看。”
明帝稍微吃惊,问道:“怎么如此着急?皇后虽然病重,但也不至于”只见王伏顺不顾礼仪闯进来,脸上神色大变,“皇上,快起驾去凤鸾宫看看,皇后娘娘那边出事了!”
半个时辰前,徐贵人如常过来侍奉皇后,原本汤药都是她亲自尝试温度,谁知只一勺下去就砸盅倒地,原本俏丽小脸早已扭曲变形,乌紫唇角溢出一缕缕污血,竟离奇的中毒而亡!这汤药原本是给皇后服用,如此说来竟有人陡胆妄为谋算中宫,凤鸾宫立时戒严禁止所有人走出,只等皇帝和太医院的人过来调查。
明帝边走边听文绣在旁边哭诉,赶到里面已不见徐贵人的尸身,只余下一滩没收拾干净的污血痕迹。皇后似乎受到极度惊吓,连素淡嘴唇都已失去颜色,等到明帝握住自己的手才失声哭出来,颤声泣道:“皇上,徐贵人她死的蹊跷……只怕背后之人原本是想让臣妾去死的……”极度的震惊让明帝拳头上青筋暴露,俨然恨不得就此扼死背后下毒之人,皇后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接着咳道:“……其实臣妾早已不贪恋这人世,自从……自从臣妾知道不能再孕那件事后,心也就跟着被掏空了。”
“佩缜”明帝唇角都颤抖着,恨声问道:“到底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你告诉朕,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皇上何苦一直隐瞒着,臣妾心里真的好苦。”皇后用力合上双眼,热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你怕我病上加病所以不忍心,可是”
皇后看着殿内的人欲言又止,明帝朝身后怒道:“还不统统滚出去,难道你们这些反天的奴才余心不足,还想生出别的事故才满意么?!”众人吓得腿脚发软,悉悉窣窣的衣袍磨擦声过后,殿内便只余下帝后二人。
“只怕……”皇后猛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中已经失散往日的光辉,仿佛是没有底界的无际空洞,“这些年臣妾一直心中不安,那些过往的罪孽,就象虫子一样啃噬着臣妾的心,只怕……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惩罚罢。”
“佩缜!!”明帝的声音陡然变调,尖锐的好似一把锋利的冷刀,直刺刺透过帝后二人身体,“佩缜,朕不许你胡说。”勉力支撑着的无奈后,那始终骄傲冷峻的帝王也有些颓然,“哪个帝王不是踏着千万尸骨走上来的,若真有罪孽就让他们冲着朕来,怎么能怪罪到你的头上?苍天如果真的有眼,又怎会让芸芸众生都活在煎熬之中,那么多年苍天何尝怜悯过朕?!”
想到就要亲手割断这尘世纠葛,皇后的嘴角不由浮起浅淡的笑容,内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宁静,终于走到这一天了。往事如云掠过,大婚时拟托良人的欣喜,多年来彼此同心合力的交付,此一生的心血都已经完整的用尽,那么前尘往事的过错还能如何清记?
“哐当!”又是一件花瓷砸碎,自从踏出凤鸾宫后明帝就一脸雷云,寝宫内能砸碎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眼见再无瓷器玉器可砸,只闻“嗖”的一声,明帝自床头拔出三尺长的九龙錾金天子剑,剑指朝天喝道:“说什么帝王乃苍天之子,为何苍天你丝毫都不庇佑于朕,天上人间的鬼神们,有胆就冲着朕来!!”
“皇上,皇上……”殿内宫人早已经退的干干净净,只余下王伏顺贴身侍奉,只是他如何能劝阻那愤怒中的帝王。
“那些”明帝眼角笑意因愤怒而显得扭曲,突然仰面大笑起来,恨声说道:“好,好,竟在朕眼皮底下做出如此忤逆之事,那些妄图谋算佩缜的逆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眼前景象紊乱颠覆,那个长年不受父皇恩宠的冷峻少年,纵使被册封为王也依旧被权贵孤立无视,直到大婚娶到那温柔如水的女子,终于重新感受到温暖。有别于王府侍妾的曲意承欢,年幼自己三岁的英亲王妃少年持重、端方大气,彼时还是刚刚及笄的韶龄少女,稳重中的那抹女儿依赖更让自己欢喜无比。
“旻旸,披好衣裳再出去,当心着凉……”
“旻旸,怎么还没有睡?不如让臣妾陪在旁边,定然不会打扰……”
“佩缜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并非第一次为人父,自己仍然欣喜若狂将文静的她抱起来,转圈中吓得怀中女子一阵阵惊呼,“你怀上咱们的孩子?哈哈,佩缜要做母妃咯…… ……”
时光怎么转得这么快?自从登基大宝之后,年轻的皇后总是整日郁郁寡欢,也不肯再唤自己的名字,每每依君臣之礼端守中宫之仪,究竟是什么芥蒂将彼此阻隔?心底并非不知道潜伏的原因,终究只是自己不敢认真的去想,可那些为自身荣宠谋算于皇后的人呢?明帝觉得头颅爆裂似的疼痛开,从前为着朝堂之事对后宫颇多容忍,但如今已远远出离自己的愤怒,杀,杀,杀,祸害一个也不能留!
“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沐华宫戒严,只是……”王伏顺小心翼翼地问道:“郑嫔乃寅祺的生母,皇上你看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这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会生孩子?!”明帝将剑插进紫檀木面的桌子,手握剑柄冷声说道:“她竟然敢凭揣测告知佩缜不能再孕,佩缜这些年的病,多半就是因此而起。如此还不够,今日竟然在的汤药里面下毒,这般心狠手辣如何能留?寅祺跟着她迟早被带坏,朕的皇子岂能由这等毒妇养大?!”
“唉,可惜徐贵人倒是枉死……”
“还提她做什么?”明帝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冷笑道:“她算什么好女子,先前在宸妃的册封礼上做手脚,接着又连亲生骨肉都不顾,借此诬赖郑嫔对莫须有的皇子掉包,跟着后来还敢送浸过红花的雪参给宸妃,这样的祸害通通都消失才清净!”
“娘娘,娘娘…… ……”慕毓芫俯身替皇后掖好刺花蚕丝被,回头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王伏顺,他自来跟少有离开皇帝身边,如此大乱的时候难道还有什么要紧事?不过眼下已经是心力憔悴,只是淡淡说道:“王总管,本宫还要照看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去跟吴连贵说罢。”王伏顺不敢当着说出来,也不好在皇后面前过去贴耳说话,只是不住的使眼色过去。
皇后精神却仿佛恢复许多,素白的脸颊也稍微有些血色,朝慕毓芫微笑道:“你去吧,王总管定是有要紧事跟你说,本宫现在觉得胸间舒畅些许,不碍事的。”
正说着就见明帝自正门步进来,对王伏顺蹙眉道:“你怎么在这里,朕让你去办的事呢?还不快去,莫非你也要惹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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