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作者:府天(起点vip2013-04-16完结,豪门恩怨,权谋)
是名分,亦是责任!
陈善昭此前报二王谋反的那封信正是八百里加急,抵达正逗留天津的皇帝手中时,只用了短短三天三夜。此次北巡不是往日带兵打仗,每日至少日行百里以上,这一次皇帝货真价实放慢了行程边走边看,时而让龙舟行运河。自己带着陈善恩陈曦和章昶以及一些近侍护卫微服私访,看到了众多即使当亲王的时候都不曾看到的气象。即便如此,因为龙舟所备充足,很多州县都不停,这一路走得并不慢。而他有时候为了试试儿孙。甚至连夜驰马赶往下一个州县,结果却发现陈善恩和陈曦也好,章昶也罢,在这种不算轻松的旅途中全都坚持了下来。
本以为到了北平就能好好重温一下这座自己想了多年,却在入主不多久之后便登上了梦寐以求皇位的福地,却没想到他正打算从天津出发之际,就得到了从大同和开封传来的如此消息。相比之前送到京城的那份急报,这两份呈到他手中的急报却要更加详尽,从周王和代王往日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开始。几乎铁板钉钉地给两人的谋反定了性。也正因为如此,上头甚至说两人打算兵袭行在,他思量再三竟没有启程奔赴近在咫尺的北京,而是索性在天津暂时停留了下来,直到陈善昭的亲笔信送到。
此时此刻,捏着陈善昭那封足足写了七八张信笺的亲笔信。陈栐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告周王和代王谋反的急报一前一后抵达他手中,时间相差不到半天,但地点却是一个从大同一个从开封,凑在一块着实是太巧了。而这两人亦是如今诸藩之中除却淮王最有力的两个,但再有力也已经没了护卫,那急报说得紧急,可都司衙门那些军官除非是全都愚蠢得昏头了,否则怎么会跟从他们起事?
陈善昭信中有一番话说得已经极其透彻:“父皇信其有,则有;父皇信其无,则无。然则天下藩王今无护卫,三司虽将其高高供起,然徒有尊荣毫无实权,怨言必有,谋反情状则存疑。父皇若至北平,可使一白衣使节至大同开封召代王周王,若肯入行在谢罪陈情,则处分一由父皇之意。再者,奏疏由大同开封入京,一路开封行数千里,以至于路人皆知,此情前所未有,望父皇明察秋毫。”
然而,陈栐自己从藩王起家,当初奉旨领北平都司和北平行都司时,兵力最盛达到了所辖不下七八万,而且都是上过阵见过血的北地精锐。而他其他那些弟弟尽管不如他,如今又收了护卫,但和都司不少官员都有过不清不楚,哪怕他即位后这六年来把人来回调换打散,仍然并不确信能够完全防止藩王和地方官尤其是都司军官勾结。于是,思量再三之后,他突然开口对马城吩咐道:“去,把善恩叫来。”
大哥要留京监国,三弟镇守辽东,四弟妻子好容易有了身子,因而,陈善恩知道自己这一趟随驾而行的机会有多难得,此刻奉诏而入,他赫然提起了全副精神。他不像陈善昭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陈善嘉陈善睿亦是当年跟着父皇南征北战的勇将,陈栐身边的人大多都对他不假辞色,因而他虽对如今突然逗留天津有些不解,但却不甚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此时此刻,他恭恭敬敬行过礼后起身,便垂手肃立在了那儿。
“朕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你知晓。”见陈善恩一副恭聆训示的样子,陈栐便指了指桌子上那两份奏折,淡淡地说道,“山西大同和河南开封急报,道是代王以及周王谋反,你拿去看看。”
这样的大事竟然会轮到自己发表意见,陈善恩只觉得走过去的时候,脚下步子都是飘的!他好容易才控制自己沉下心拿起奏折,迅速扫了一遍把要旨记在心中,这才毕恭毕敬把东西又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徐徐退回原位。快速消化了此事带来的震撼,随即又在心里反反复复斟酌了利弊,试着揣摩了一下父皇的想法,尤其是陈善昭这个长兄一贯的想法,他才打定了主意。
“父皇,恕儿臣直言。奏折上所述情状虽说看似情势紧急,但未有明证,而且代王周王全是父皇手足,纵使革除护卫,有所怨尤之心,但谋反之事何其重大,兼且有废太子和秦庶人的前车之鉴在,他们一不比废太子那时候尚有东宫的正统名分,二不比秦庶人多次北征功劳赫赫,凭什么敢让人跟着他们一块举起反旗?而无人不能成事,无兵更不能成事,父皇若是肯,儿臣愿意亲往大同和开封查看二王情状!”
陈善恩文不成武不就,陈栐一贯对这个儿子并不留心,然而此时此刻,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却不禁让他对其刮目相看。然而心里虽赞赏,但他面上却只是淡淡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隔了许久仍是不置可否地说道:“好,你下去吧!”
尽管这一番话没有赢得半句赞赏,但陈善恩并不在意,照旧行过礼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下了。这时候,陈栐方才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扶手,脑海中突然迸出了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最后竟是鬼使神差地开口吩咐道:“去传皇长孙过来!”
此次北巡已经算得上轻车简从,因而陈曦大多数时间都和章昶一块。小大人似的他也就是在混熟了的章昶面前,方才会丢下沉稳慎重,表现得稍稍像是一个孩童。然而,一听到皇帝召见,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庄重肃穆的面孔。等到了祖父面前,他正要行礼,却见陈栐招了招手,他犹豫片刻就直接走了上去,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皇爷爷。
一如从前那般考较了一番课业,又询问了陈曦马术上头的进益,得知章昶一直都陪侍在侧,他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突然开口问道:“晨旭,朕考考你,倘若你和你弟弟青鸢都大了,你登上了皇位,有人告他谋反,你第一反应如何?”
尽管陈曦少年老成,然而,祖父皇帝的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把他给问得懵了。迟疑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说道:“皇爷爷,这个……”
“朕说了你是如果。再说,你父亲是储君,异日天子,你是他的嫡长子,自然也是异日天子,不用怕,只管照实答朕!”
“既然皇爷爷这么说,那么孙儿就大胆说了……第一件事便是先拿下那个告密的人!”
见祖父仿佛有些吃惊,陈曦便坦然说道:“虽说我和青鸢并不是从小一块长大,但父亲和母亲都是仁善方正的人,青鸢耳濡目染,绝不会大逆不道。所以,先把告密的人拿下,审问清楚情由。然后,我会派一个人去见青鸢,如果他能够主动来见我陈情,那么便说明心中坦荡,抑或是顶多有些小怨言小疏失,而不是怀着逆心。而如果他不敢来见我,甚至扣留人,意存抗拒,那么,即便我很难过,也要派人去将他拘管起来,然后让有司断明他是否有罪!”
倘若不是皇帝知道陈曦一举一动都是在眼皮子底下,就连章昶也并没有接到外人的送信,应不知道二王谋反事,他几乎要怀疑陈曦这几乎和陈善昭如出一辙的答案是不是早有预备!盯着自己的长孙看了许久,他方才微微笑道:“好,好,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朕没白教养你这么多年!去吧,这一趟北巡之后,朕就为你加冠!”
等到陈曦退下,他便再次召来了马城:“传令下去,明日启程赴北平!”
;PS:柳依华同学悄无声息开新书了,书名青云路,一开始居然还叫啥青云路上,被我等说了一顿……她那个英文名loeva我老拼不出来,话说她的老书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补充)
尽管面前的是母亲而不是父亲;但平心而论;陈善睿更怕的是母亲傅氏,而不是父亲陈栐。
父亲从小手把手地教他武艺军略,只要他在那上头肯用心有进步,其他大多撒手不管,而母亲却不同。傅氏对他的要求一向严格,就说他早年间在军中时,父亲陈栐时常意之所至赏赐些歌姬美人,尽管他大多留个一夜两夜就转赐了军中其他有功将校,可傅氏但使知道,必会拎着他狠狠教训一顿,言辞凌厉得让他根本没办法反驳。
而王凌面上那个巴掌印虽说用冰水敷过,他用力也不大,如今应该不那么容易看出来,可若是让母亲知道了,那就不单单是一顿训斥可以了事的!
于是,没法确定母亲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陈善睿只能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母后,儿臣知道错了……”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只听得“砰”地一声,继而一抬头就看见傅氏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脸上赫然盛怒难当。此时此刻,他没时间再去猜测,索性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而傅氏看着耷拉了脑袋的陈善睿,想起这个儿子从前一直意气风发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深深的痛心。她盯着陈善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从小你就好强不服输,不论你父皇教导的武艺多么难练,不管你父皇教导的那些兵书有多难解,甚至是那些师傅们教你的经史有多难背,你都会卯足了劲头去把这些难啃的硬骨头啃下来。你大哥去京城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今后一定会努力,把你大哥那一份一并担当过去,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高兴多欣慰?你大哥的婚事我和你父皇都知道插不上手,可你的婚事,我和你父皇却操碎了心。满朝那么多文武重臣,最后我们却挑中了凌儿,你知道为什么?”
这些都是陈善睿从前丝毫没有听说过的,一时间凛然而惊。而傅氏见他抬头看着自己,这才冷笑道:“你心气高,又自持文武双全,必然不肯屈就寻常闺阁千金。而定远侯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武艺上头直追其父,胸中自有一番沟壑。不是你父皇和我自负,和你同龄的宗室子弟也好,勋贵子弟也罢,都没有你这样独当一面的机会,自然就更不如你。你大哥不会武,却也休提,所以你父皇直接跟太祖皇帝替你求娶王家女,既是想交好定远侯这昔日名将,也是想给你这儿子寻一门美满姻缘。更要紧的是,我当初见过王凌一面!”
想起当年回京朝觐偶尔在朝天宫时见过一面的那位红衣小姑娘,想起其落落大方却又嫉恶如仇的性子,傅氏一时失神片刻,随即才正色说道:“我本想她性子爽利又有手段,为你妻室绝不会唯唯诺诺,必然会4,更能管一管你。结果如今看来,她是敢劝,可你却非但不肯听,反而冷落了她!”
陈善睿这才知道母后并非察觉到自己竟是动了手,一时又是悔恨又是激动,当即张口叫道:“母后,我没有!其他那些庸脂俗粉我怎会留心,我心里只有她!可是,可是她……”
话一出口,他便陷入了两难。母亲对大哥的偏心时显而易见的,他难道还能说王凌太过相信陈善昭和章晗,以至于和他这个丈夫翻脸?
“可是她什么?”傅氏挑了挑眉,见陈善睿面露痛苦,她便徐徐站起身来,经过陈善睿身侧的时候,突然如同儿时那般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才轻声说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善睿,能得她为妻是你的福气,忠言逆耳利于行,有时候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莫以为自个真的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别人对你好,那是因为你能提携他们赏赐他们,给他们富贵荣华,但只有妻子才是和你同甘共苦的那一个!这些年我在你父皇面前说过多少不好听的话,你父皇的脾气比你更暴躁,可他能听则听,不能听也会思量。你自诩最像你父皇,有些地方你得好好学学他!”
直到撂下孤零零跪在那里的陈善睿出了正房,傅氏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太祖皇帝那次在除夕宴后立太子的时候,还是赵王的陈栐就一度暴怒失态,最后竟是犹如孩子似的坐地不语。那时候,她抱着他的肩头跪在他身边,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如今把这些摆在脸上只会让人瞧不起,男子汉大丈夫只有用功业功绩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要争有很多种法子,用那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是最容易出岔子,也最容易被人诟病的,能够倚靠的只有真正的实力!陈栐最终听进去了,最后果然等到了最好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天下之主。
如今坐在东宫里的是她的长子陈善昭,而不服的人恰也是她的儿子陈善睿,两人一文一武,这一幕和当初废太子与陈栐明争暗斗何其相像?但是,陈善昭不是废太子,陈善睿也不是陈栐,胜败不能用往事评判,而且她也不希望分出这样的胜负!
“皇后娘娘……”
见上前来的是闵姑姑,傅氏便淡淡地问道:“小皇孙可好?太子妃呢?”
“回禀皇后娘娘,小皇孙吃了奶已经睡下了,虽是个头不大,但看上去倒真的还健康活泼。”闵姑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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